大兒媳去世的時候,蘇若琳不過才幾個月大,姚媽媽是她親自挑選的人,時日一長,這主僕倆的感情漸漸深厚,是以蘇若琳敢當面替姚媽媽說話,也在老夫人的情喇中。
可姚媽媽卻不敢消受,忙道,“小姐,你不要給老奴遮掩了,全是老奴的過錯,還請老夫人重重處罰!”她委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小姐的鳳釵竟然會忽然出現在老夫人的手裡,只一心往最壞的結果想。
老王妃請老夫人過去,若是東窗事發,也許小姐的名聲已經受到玷污。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聲,“你們倆一直把我矇在鼓裡,只當這事不會叫人知道?”
“錯不在小姐!”姚媽媽聽老夫人的口氣,判斷出一些可能,“小姐當時年紀還小,遇到這種事本就沒有主張,也只好聽老奴的,當時又在武王府,老夫人對武王稱讚有加,老奴實在覺得難以開口,只得教小姐說鳳釵掉了。”
老夫人啪的一拍桌子,“幸好武王不是那樣的人,不然拿着鳳釵明目張膽上門來,三丫頭該如何自處?我真是看錯你了,只當你做事有點分寸,出了這樣的事卻教唆主子騙人,來人,給我拖下去打板子!”
“啊!”蘇若琳一聲驚叫,“祖母,請手下留情!”
“還不拖下去?”老夫人厲聲喝道,“懷榮,你愣着幹什麼,叫她們進來拉人。”
懷榮是江媽媽的小名,江媽媽沒想到老夫人會如此震怒,這個時當也不敢來勸。忙打開門叫兩個婆子進來。
蘇若琳見姚媽媽真的要被杖打,急得眼淚藏不住,撲簌撲簌的落下來,跪下來哭道。“祖母,媽媽年紀大了,禁不住打的。祖母,求您饒了她這一回罷,都是我的錯啊!”一邊膝行着往前,伏在老夫人的腳跟前,哀求不止。
江媽媽不忍心,可看到老夫人陰沉的臉色,暗歎一聲。還是讓兩個婆子把姚媽媽拖了出去。
門再次關上,那兩個婆子在府裡也呆久了的,怎會不知道姚媽媽在三小姐心目中的地位,當下哪裡敢真的動手,都只把眼睛看着江媽媽。
江媽媽輕輕點了下頭。又努努嘴。
那兩個婆子便明白了,一左一右夾起姚媽媽帶了下去。
“祖母,祖母,求您饒了媽媽,叫孫女兒做什麼都行。”蘇若琳泣不成聲。
姚媽媽從小照顧她,事事盡心,宛如親生母親一般,如今見她要被杖責,她只覺心裡像被插了把刀。想到姚媽媽前些時候還喊着腰背痠疼的,此刻又如何禁得起打呢?
老夫人見她這般,也不好受,咬了咬牙道,“那你可願意嫁給武王呢?”
蘇若琳心頭一震,哭聲立時止了。
這算是什麼?
嫁給武王就能保得姚媽媽不成?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老夫人。
雖然祖孫倆不太親近。可何曾出現過這樣**裸的交換?
“祖母……”她苦澀的輕聲道,“祖母,您能告訴孫女兒,這鳳釵是如何得來的嗎?”
這個時候她都仍然沒有立刻妥協,老夫人看着她,不知是欣賞是失望還是痛心,這兩個孩子真真是一個父母生出來的,不到最後一刻,都不願意輕易放棄自己的堅持,不管用任何東西來威脅。也許,有時候,這是一件好事。
可倘若哪一天,他們侯府面對重大危機的時候,若還只顧着自身,那就是不可饒恕的過錯了。
老夫人收回目光,淡淡道,“鳳釵是老王妃親手交給我的,說武王當年喝醉酒做下了無禮的事情,一早就想道歉還了的,可不記得是哪位小姐,還是這次過來見到你纔想起來……”她仍然記得老王妃說這話時複雜的眼神。
只是一場誤會嗎?蘇若琳在心裡自問,可爲何祖母要這樣嚴懲姚媽媽?
老夫人又道,“鳳釵拿好,下去罷。”
蘇若琳不敢再多話,只得取了那鳳釵,退了出去。
姚媽媽此刻已經被打了十個板子,雖然談不上嚴重,可也痛得死去活來,只是怕蘇若琳擔心,咬着牙不吭聲,可豆大的汗珠卻不停的滾落下來。
“快去請大夫。”江媽媽忙吩咐一個丫環,一邊對蘇若琳道,“回去休息幾日就會好的,三小姐也不要太擔憂。”
江媽媽是沒法子才聽從老夫人的指令,蘇若琳自然不恨她,謝過之後,親手攙扶起姚媽媽。
綺羅也趕緊來搭把手,她嚇得臉色慘白,姚媽媽盡心照顧小姐這麼多年,從來不曾受到老夫人一點責罵的,今日卻被打成這樣!但她也不敢說話,只默默的拿帕子給姚媽媽擦拭汗水。
三個人到院子的時候,卻見唐枚正在屋裡坐着。
蘇若琳一愣,“大嫂?”
唐枚卻當先看到了姚媽媽的慘狀,驚呼道,“怎麼了?姚媽媽這是……”她關心蘇若琳的終身大事,故而老夫人一回來就一直留意那邊的動靜,聽說請了蘇若琳去,心知是有什麼事,在家裡坐不住便索性過來等。
姚媽媽被老夫人打,這話不好直接說出口,兩個人都不開口回答。
還是姚媽媽自個兒慚愧的一笑,弱聲道,“是老奴自己犯了錯,少夫人可別笑話呢。”
聽出來是有什麼原因,唐枚忙叫她快去躺着。
丫環們一陣忙亂,端熱水的,端茶的,準備熬藥的火爐的,不停的進進出出。
不一會兒,大夫就來了,看了姚媽媽的傷勢,開了七天的藥。
綺羅便叫人拿方子趕緊去抓藥回來。
蘇若琳見姚媽媽確實傷的不嚴重,這纔有心思同唐枚坐着說話。
看她雙眼紅腫,可見剛纔也哭得厲害,可哭成這樣,老夫人竟然都不給她面子,還要打姚媽媽,未免太過無情了,唐枚心裡雖這麼想,可面上卻勸解道,“祖母是太過緊張你,纔會生氣的,你千萬不要往心裡去。”
蘇若琳不說話,她拿起那支鳳釵來,“祖母說是老王妃交給她的,說武王是喝醉酒無意爲之。”
原來是知道了鳳釵的事,難怪!唐枚瞪大了眼睛,“那豈不是武王告訴老王妃的?”
“不知他到底何意,害得姚媽媽被打!”蘇若琳在心裡對武王又添了一些惱意。這鳳釵的事誰也不知,就這樣過去了不就好了麼,既然是誤會,他爲何又非得說出來?誰不知道這東西乃是女兒家不可外傳之物,他難道不是刻意爲之?
唐枚也猜不出武王的意圖,可對老夫人打姚媽媽倒是有點兒理解了。
蘇若琳是她親孫女,遇到這種大事卻隱瞞不說,只知道同姚媽媽商量,老夫人自然會生氣,這是不得信任的表現,試想,誰不想自己被家人信任呢?更何況,蘇若琳無父無母,除去蘇豫,老夫人本該是她最依賴的人才是。
“你這麼一說,祖母生氣也是正常的,不信,你去同侯爺講這件事,看他是不是也生氣?”唐枚抿嘴一笑。
蘇若琳不由一怔。
“這樣的大事是該同祖母商量的,也該同侯爺講一講。”唐枚笑着道,“你之前同我說了,我心裡頭就很高興,心想你是相信我的,我也更願意同你親近呢。”
蘇若琳聽明白了,低頭默默思索。
“明兒去同祖母認個錯就好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唐枚搖了搖她的手。
“這……”蘇若琳有些猶豫。
爲了姚媽媽,一貫清冷的人能哭成這樣,可卻不能同自己的祖母誠心誠意低頭認個錯,老夫人會怎麼想?唐枚道,“要不我替你去?”
“不,不,我去。”蘇若琳忙道。
“那你可記得了。”唐枚站起來道,“姚媽媽要休養,你院子裡的事又得調配下了。”她不便再打攪,就告辭走了。
剛到院門口,就見曉月正等在那裡,一見到她,忙迎上來道,“秦媽媽來了。”
秦媽媽是張氏從不離身的人,唐枚不由一驚,只以爲是出了什麼事。
劉媽媽也急道,“是太太有什麼事麼?”
“太太好得很,是好久不見姑奶奶了,叫我來看看。”秦媽媽笑着走出來,瞅一眼曉月,“你這孩子說話慢吞吞的,看姑奶奶跟劉媽媽都急成什麼樣了。”
曉月忙低頭認錯。
唐枚請秦媽媽進去,問起張氏的身體,還有家裡的大小事宜,乃至於唐芳的情況。
“太太最近一直都很安康,連咳嗽都不曾有了,五小姐呢,也很用心,這幾日都在練繡花。”秦媽媽笑道,“其實老奴來,主要是太太有一件事叫老奴問問,下個月不是老夫人的生辰麼,姑奶奶是不知道,老爺恨不得要搬座金山過來,盡要送些個金銀珠寶。太太說太俗氣了,老爺還不聽,後來說來問問姑奶奶,最好知道老夫人的喜好,老爺這才作罷的。”
雖然不是整生,不過小生日,幾家親戚還是會來賀賀的,只是不請旁的人罷了,而今年唐枚嫁進來,作爲親家那一方,唐家當然比較重視親家老太太的生辰,所以很是慎重。
唐枚笑道,“都說禮輕情意重,其實也不用太拘束,媽媽,你同秦媽媽說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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