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士寧已經來晚了,被自己女兒阻攔,更是不耐煩起來,拔腳又往前走去。
前方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在開始念祭文。
唐枚沒料到唐士寧這般固執,竟然完全不理會她說的話,一時還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這麼一耽擱,他已經走去了裡面。
唐枚跺了跺腳,又無法轉身就走,只好硬着頭皮再去嘗試。
誰料剛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修長,容貌俊秀,穿着一身淡青色蓮花暗紋的直裰,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人。
她心裡一喜,忙朝他走過去。
“我父親在那裡呢,快來!”
白振揚冷不丁見一個年輕公子衝他說話,聲音又熟稔的很,目光落在她臉上,整個人就有些恍惚。
“是我,男子打扮方便些。”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女扮男裝。
“你怎麼忽然又來了?”唐枚領他去找唐士寧,一邊好奇的問。
“我不能來麼?”白振揚沒好氣,他當時負氣離開,後來左思右想還是趕去了唐家,結果卻是去晚了,只得又來此處尋他們。
唐枚也不知道他生個什麼氣,擰了下眉,低聲道,“不曉得我父親可願意聽你的,實在不行,要不一會兒你把他偷偷打暈了再帶走?”
白振揚無言以對,她竟要他動手打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岳父。
兩人正要走到唐士寧身邊時。也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嚎叫聲,“着火了,不得了了,着火了!”
衚衕裡的人全都大驚失色。
唐枚往後一看,果然見後方那裡冒出來一股股濃煙,早前兩旁堆放着的紙陸人也不知何時點着了,火光大盛,人羣頓時騷亂起來。
這是怎麼也難以預料到的事情,唐枚大爲震驚,誰會猜到竟會發生火災呢!
秋天天氣乾燥。東西易燃,局面一下子陷入混亂,而衚衕口又狹窄,外頭衆多百姓圍觀,此刻着火了,紛紛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竄。一時間。慘叫聲,呵斥聲,哀嚎聲,伴隨着火焰吞噬所發出來的噼裡啪啦聲,夾雜在一起,令人膽戰心驚。
“你還不快走?”白振揚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外面推。
唐枚卻甩開他的手。幾步衝到唐士寧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唐士寧狼狽不堪,剛纔在地上摔了兩個跟頭,還被人踩了一腳,此刻被自家女兒扯住,更是惱火,“你又要幹什麼?”
“父親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罷?”唐枚沉聲道,“這火必定也是有人蓄意而爲。”
唐士寧到底在官場縱橫了數十年,關鍵時候仍能冷靜得下來。想到唐枚之前說的此地不能停留,隨後便又着火,豈能還不信她?
“但這火卻是放了爲何?”他喃喃自語。
唐枚卻異常清醒,“女兒猜想應是爲了對付你們,父親,你既然已經參與進來,此刻要退,恐怕爲時已晚!”
眼見這種時候,那父女倆竟然還能安心談話,白振揚大急,“你們還不走麼?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唐枚嘴角一翹,狠心道,“還有時間,再說,火這麼大,總會有官兵來救的。”
她頭上的束髮玉冠早已掉落,一頭青絲披落在肩頭,在如此險境之下,竟然還能笑得起來,白振揚怔怔得看着她,一時都忘了催促。
“好,好計策,果然毒辣!”唐士寧思忖片刻,回過神來,“女兒,你說的沒錯,這火放了是想把咱們一網打盡!也罷,也罷,事到如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倒也不能掉頭就走。”他一揮手,衝還在驚慌逃竄的衆人高喝道,“都不要慌,快拿水來,速速救火!”說罷頂着濃煙與火焰衝進了後面一處房屋。
也不虧他短短時間就能坐到六大部門右侍郎的位置,唐枚知他必是想好了應對之策,便叮囑那小廝儘量照看好唐士寧,掉過頭與白振揚兩個人去往安全的地方
“不管你父親了麼?”白振揚往後一看,已是瞧不見唐士寧的影子了。
“我父親一心要保住官位,他這算是求仁得仁。”唐枚被煙嗆到一口,猛地咳嗽起來,也許唐士寧想的辦法並沒有絕對的勝算,可總勝於束手就擒罷。
白振揚忙拿袖子掩住她的口鼻,“你跟你父親都是瘋子,爲了這些,連命都不想要了麼?”
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出自於關心纔會呵斥她,唐枚低聲道,“是我連累你。”
那聲音異常的溫柔,白振揚心緒一陣煩亂,拉住她,加快了腳步。
“那邊有個院子,去那裡吧,看看可有水,從,從……”她又咳嗽起來。
“你給我少講話,我長了眼睛的!”白振揚儘量避開不斷逃竄的人羣,帶着唐枚沿一處傾倒的斷牆走過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院中間有一口井。
現在外頭亂成一團,此處雖也一面着火,可好在有水,白振揚跑到井邊吊水上來,不停的去澆滅蔓延開來的火焰。
唐枚其實心裡很焦急,唐士寧最後會如何,她不能預測,劉媽媽跟她分開兩路,也不知道有沒有逃出險境。
可是,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在當時,實在是分不出更多的時間再來思考別的事了。
牛尾衚衕突發大火,又涉及不少官員,京師大營很快就派出數百兵士過來撲救,但火勢迅猛,饒是他們動作迅速,仍有不少人被踩踏致死,或被活活燒死,這項重大事故,在近段時間內絕對會成爲衆人目中的焦點。
許暢看着一具具屍體擡出來,拿手肘戳了下身邊的蘇豫,“這場大火不一般呀,你說會不會是,嗯,那人放的?”
蘇豫此行來是負責牛尾衚衕的救火事宜,他沒有回答許暢的話,但心裡的疑問一模一樣,只是,懷疑的對象卻絕不是顧逢年。
許暢摸着下頜道,“且不管是不是他,反正他是撈到了天大的好處,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誰還有空理那投河官員的冤屈?他倒是安枕無憂了,只這幫笨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真真是地獄無門偏撞上來……”他說着忽然瞪大了眼睛,驚訝萬分的看着前方,“呀,這兒居然還能看見美人兒!”
蘇豫眉梢一挑,沒好氣道,“你家中幾十個美姬還不夠你看的?這牛尾衚衕會有什麼美人兒?別在這兒搗亂,快回你衙門去!”
“我可沒騙你,嘖嘖,原來女人穿成這樣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許暢的聲音都輕飄起來。
蘇豫只當他胡說,結果卻看到周圍幾個士兵也在往那個方向看,不禁也有些好奇。
“咦,竟是個有相公的,可惜,真可惜,不然這般姿色在我那些美姬裡也算上上乘了!”許暢連連搖頭,又要跟蘇豫發表關於美色的觀點,卻見他有別於尋常的表情,眼睛陡然一亮,一拍大腿道,“哦,原來你中意的那個婦人就是她!什麼,什麼白少夫人,是也不是?你上回誑我去查那樁案件,又敷衍我說那婦人是你三妹的朋友。戚,瞧你這眼神,你肯定同她有什麼私情瞞着不說!”
聽得他大放厥詞,蘇豫恨不得把他嘴巴縫了,抽出半截長劍,冷聲道,“你信不信我……”
見他果真怒了,許暢忙道,“好罷,我就當沒看見,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蘇豫跟他在一起,向來都覺得耳邊圍繞着一隻蚊子,“嗡嗡嗡”叫個不停,只平日裡尚能忍受,今日卻着實有把他劈成兩半的心。他把長劍猛地插回劍鞘,大踏步往前走了幾步,安排三四十個兵士處理善後事宜。
唐枚走出來後,劉媽媽也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一下子撲過來抱住她,“可把老奴急死了,還以爲少夫人……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出事,不然老奴都沒有臉見太太。”又問唐枚,“老爺呢?你可找到老爺?老奴一直也沒有見到老爺出來。”
唐枚心裡一沉,此刻火已經撲滅大半,她這才能同白振揚脫離險境,難道唐士寧是遇到不測?
這時,一個士兵灰頭土臉從裡面跑出來,像蘇豫稟告道,“唐大人還在裡頭,鬍子都已經燒沒了,可卑職怎麼勸也勸不出來,非得要跟着咱們一起救火,這,這如何是好……”
他聲音極其響亮,唐枚都聽到了,不知爲何,竟分外的想笑,唐士寧果真是要官不要命,表演如此賣力。
這次,她真的很看好他!
劉媽媽聽得這一句,急忙奔過去,懇求道,“哎喲,裡頭的是我們家老爺,這位官爺,老奴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們家老爺救出來啊!”
從來沒發現唐士寧會具有捨己救人的美德,也從來沒聽說他有做過什麼英勇俠義的舉動,這次竟會……
蘇豫心裡一動,往唐枚看去。
如此場合,作爲唐士寧的女兒,她竟會在此地,莫非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不成?
唐枚嘴角的笑意還未褪去,恰見蘇豫看來,她目光微微閃動,像湖心蕩漾開的漣漪。
晚上六點還有一更,難題現在解決了,女主很快就能回孃家拉,我後面也會寫得比較順手,會盡量加更,請童鞋們加油訂閱,給我更多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