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虛緩緩點了下頭,顧伽羅說的沒錯,釀製果酒,一靠果子,二靠水。雖然靜虛不知道釀酒的工藝,但好歹她也喝了這麼多年的酒,呃,錯了錯了,是她見過這麼多酒,顧名思義,酒水酒水,釀酒必須有好水。
“好的山泉水?”靜虛想了想,眼睛一亮,道:“咱們鐵檻庵所在的公主峰下便有幾處山泉水,平日裡庵裡吃的水也都是這些泉水,甘甜凜冽,品質極佳。”
顧伽羅故作驚喜的說道:“真的?哎呀,那就太好了。有了上好的山泉水,果釀的事便成了一半。不過,師太您說有好幾處?”
靜虛掰着手指數了數,然後伸出四根白胖的手指:“足足有四處,這還不算山澗的那條小溪。”
聽到‘小溪’兩個字的時候,顧伽羅的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亮光。不過那速度很快,靜虛又只顧着琢磨釀酒的事,一時沒有覺察。
“好,既是如此,師太方便的話,就帶我去那幾處有水的地方看看,現場品嚐一二,我也好選出最適合釀製‘果釀’的水源。”顧伽羅興奮的說道:“有了水,順便再去看看果樹,選出一兩種最易釀製的果子,先釀製一兩罈子請師太過過目。”順便也‘品鑑’一番,顧伽羅看靜虛的那模樣,應該也是個喜酒的人。
靜虛聽了愈發歡喜,不過她是個謹慎的人,忽然間顧伽羅如此熱心的幫忙,不由得心生警惕,戒備的看着她,“顧大奶奶果然是個熱心人兒,這次幫了貧尼這麼大一個忙,不知有什麼需要貧尼效勞的?”無事獻殷勤,你丫非奸即盜啊。
顧伽羅愣了下,旋即臉上浮現出‘被人道破心事’的尷尬紅暈,她扭捏的說道:“還是都瞞不過師太,我、我確實有件事想請師太幫個忙。”
靜虛挑起眉毛,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瞭然神色,眼中更是閃過一絲得意:哼,就你這點兒道行,也敢在本師太面前弄鬼?
不過嘴裡卻還是說着:“什麼事?顧大奶奶請講,只是貧尼人微言輕,未必能幫得上您啊。”
“幫得上,幫得上!”顧伽羅連聲說道,面上堆起討好的笑容,“那日我來鐵檻庵,心神大亂,腦子也不清不楚的,一時狂悖,對母親說了許多大逆不道的話,這幾日在靜心齋反覆思索,很是後悔,所以、所以,我想給母親寫封信,好好賠個不是。”
靜虛似笑非笑的看着顧伽羅,脣邊勾起的弧度彷彿在告訴她,你在打什麼主意,真當我不知道,呵,賠不是?我看是求饒、求救纔是真的吧?
“……這,”靜虛很是爲難,“不合庵裡的規矩啊!”想要破例,需要上交好處啊。
顧伽羅很上道,趕忙說:“我知道讓師太爲難了,您放心,我、我絕不會讓您吃虧。除了果釀,我還有幾個給庵裡‘開源’的法子,倘或師太不嫌棄,我都可以告訴師太。”
她可不是憑白求人,而是有回報的‘公平交易’。
靜虛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後道:“這事不急,先看看果釀吧。”先拖幾天,一來驗證下顧伽羅的‘本事’,二來也去京裡探聽下風聲,看看齊、顧、馮三家有什麼動靜。
靜虛愛財,可她也懂得趨吉避凶,她可不會爲了錢而給自己惹來麻煩!
顧伽羅當然明白靜虛的打算,沒有多說,只笑着道:“好,一切都聽師太的安排。不過這水~~~”
靜虛忙點頭,“正巧今兒個沒什麼要緊的事,貧尼陪顧大奶奶在山裡轉轉吧。”給顧家送信,牽扯得太多,靜虛不敢輕易答應,但釀製果酒,卻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
用過早飯,顧伽羅換了身深色的棉布衣裙,隨便挽了個髮髻,然後便和靜虛一起出了門。
走到院子裡,顧伽羅頓住腳步,稍稍打量了下,昨天傍晚她是被人擡進來的,整個人餓得昏昏沉沉,並沒有留心周遭,今兒她是頭一次看清自己未來的居所。當然,也可以稱之爲‘監牢’。
這是一個小巧的三合院,東、西、北三側都是規整的兩間房,大小一樣、佈局也一樣,南面是大門,院子很小,不到半畝地的模樣,中間一條石子鋪成的十字甬道,可以分別通向三處廂房。
顧伽羅所居住的便是北側的廂房,在某種意義上,也有點兒像正房。這倒不是說庵裡多照顧她,而是恰巧之前住在北屋的人‘去了’,有了空房,庵主便順手將新進來的顧伽羅安排進來了。
“包括顧大奶奶您,院子裡一共三位‘貴人’,東側的便是昨兒貧尼提到的太醫院院正的嫡長女賀氏,西側則是寧王府的林側妃。”
靜虛見顧伽羅回身打量四周的院子,便隨意的開口介紹道。
林側妃?這裡居然還住着個王府的側妃?顧伽羅皺了皺眉,下意識的看向西側廂房。正巧看到西屋的裡間南窗邊坐着個宮裝婦人,正低着頭繡着什麼,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顧伽羅看她的時候,她也忽然擡起頭,隔着打開的窗子,顧伽羅剛好看清宮裝女子的面容。
頓時嚇了一跳,那人、那人消瘦得厲害,原就不大的瓜子臉只剩下了一層皮,彷彿風乾的橘子皮,皺皺巴巴的,配上她一雙泛着幽光的大眼睛,遠遠望去,竟是枯槁骷髏一般。
顧伽羅吞了吞口水,喃喃的說道:“曾聽說寧王府的林側妃是京城第一美女,幾年不見,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哪裡是第一美女啊,分明就是第一女鬼。
靜虛這次沒有遮着掩着,淡淡的回了句:“顧大奶奶,別忘了,這裡是鐵檻庵!”又不是寧王府,第一美人兒變成活骷髏,這很正常。林側妃這還算好的呢,至少她全須全尾的活着,而不是像北屋的前任住戶那般,一條汗巾子把自己吊死了。
林側妃也看到了顧伽羅,她忽然裂開嘴,露出發黃的牙齒,上排的門牙還缺了一個,愈發顯得陰測測的,鬼氣十足。顧伽羅再次打了個寒戰,她早就知道鐵檻庵‘不尋常’,但當自己身處其間,才發現這裡是怎樣的壓抑、絕望。
呆着這樣一個地方,不用有人刻意虐待,人也會崩潰、癲狂致死。
不行,她必須儘快出去,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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