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狼剛表現出不屑,催促着要打快點打,別像個婆娘磨嘰。
“是嗎?其實世界上是有鬼的。我頭七回魂,回來清算所有的賬……”我沒等他做出反應,低沉着唸叨着:“倒!”
十一狼應聲而倒把虎子哥嚇了一跳,他像見鬼了一樣,後退着,看着我的額頭說:“老……四……你到底是……呸……你再喜歡我,也別摸我啊?咱們可是好兄弟。”
村裡的說法,被鬼摸是會生病的。只是他這話有歧義,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摸你大爺!”我被氣樂,擡腳虛踹,踢得他連連求饒。他從地上站來說:“真不是鬼啊!對了,摸我大爺,那不是你爸?不過,你額頭啥時候有的胎記?”
“錘子,老子出生沒有胎記,就算現在有也不是胎記。”我摸了摸額頭,不疼不癢也沒當回事,心想可能是在哪裡撞的吧。虎子哥連忙擺手,結巴的說:“老子不是那個意思,是說像個胎記,青色月牙,你在那兒撞的,想當包公當瘋了吧?”
我像被電了一下,全身發抖,想起小然屍體額頭的銀色月印,心兒噗噗狂跳,這事太邪門了。恆山和村長兒子從遠處瑟瑟發抖的跑回來,嘴上嚷着有鬼。
他們是被田裡閃來閃去的影子給嚇的。影子不定就是小姑奶奶在抓田鼠,小姑奶奶這一路幾乎都在獵鼠,它也不吃,好像在發泄什麼?或許它還惦記着老貓吧!
問他們弄清楚幾個問題,我頓時火冒三丈,讓虎子哥揹着箱子,我虛弱的往大隊部跑。
消光頭抽羊角風死了,坐實了我臺基邪門。光頭媳婦倒是救活了,她啥也不說只知道下地幹活照顧孩子,消光頭的喪事也是消家臺的人辦的。她像變了個人,肖家臺的人都說被我弄離了魂。
等十里鋪好多人說見我跳進了河裡,找也沒找着,半個月不見全以爲我死了。正*耕這些日子一滴雨也沒下,村裡有些急躁的人開始怪我衝冥婚,起先只是隨口發泄,後來說的人多了,這事也怪到了老子頭上。
死人和收成是兩件大事,其餘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小事也往我頭上栽,越說越邪乎。
肖家臺以及老孫家的一部份人,忙完一天的農活,半夜不睡集合在大隊部,嚷着把死鬼孫四這個掃把星趕出村,踢出孫家族譜,不然他們今晚都不回去了。
虎子哥之前在大隊部鬧騰,被大人轟了出來,他才點着肖家臺年輕一輩要打架。
“都是我沒用,他們都說我娃小,懂個啥子?沒我說話的份……”走到半路,掙扎了好久的虎子哥,跑到我前面低着腦袋愧疚的說着。我沒等他說下去,已經知道他是啥意思,皺着眉頭說:“我不會跟二嬸較勁的。”
突然,虎子哥跪在地上,我怎麼拉也拉不起來,他說:“老四別拉!你衝冥婚孫龍那傻逼纔有錢訂婚,孫二孃還幫着外人說你的不是,我真想拿刀抹了他們的脖子。虎子哥替他們給你磕頭了,是他們對不起你。這次,不用顧及我的想法……我不去了……”
虎子哥八歲燒了廁所,爺爺正在裡面蹲着,他被爺爺用竹條打的滿腿青腫,說只要他去跪神壇就不再打他,他硬是沒跪。連父母都不肯跪的傢伙,偷偷爲他媽和大哥給我下跪了。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啥,肯定很不好受。
“老四,哥這次不幫你打頭陣了,我對孫二孃下不去手……”他起身把箱子放在地上,朝遠方跑了幾步,跑回來說:“你有錢嗎?我沒煙了。”
“滾!有多遠滾多遠,記得給我留五塊錢……”我摸了摸口袋還有沾在一起的十塊錢給他,有些沉重的心情瞬間輕鬆了不少。
他拿着錢連滾帶爬的跑了,我嘆了口氣,暗想這貨又得睡茅草堆醉一夜了!
村裡大隊部是一個寬敞的大房子,肖家臺和老孫家的人站着、坐着、蹲着……中間卻涇渭分明。村長是消家臺的,書記是老孫家的,我推開大隊部的門,兩位老人正跟兩個村官商量着啥子。
“孫四?你沒死?”幺爺眼尖從椅子上起來,快速的跑到我耳邊說:“陶家找你都找瘋了,那邊也出了點事,這事你應該清楚。這邊的事兒幺爺扛着,你爺爺也沒話說。”
能有啥子事?還不是關於屍蟲的問題。
大隊部的人炸開了鍋,爺爺的柺杖在地上杵了杵,說:“混賬東西,消光頭媳婦的事跟你有沒關係?”
我懶得搭理他,想了想說:“大夥討論的事,我都聽說了。也不想跟你們多說,只說幾句話。”說完,我笑咪咪的看着村長,說:“如果我真是個死人,還被你們消家臺逼着踢出了孫家族譜,孫書記連姓孫的一個死人都護不住,他這書記也不用當了。可是他護着的話,老孫家自個內部也會有意見,好算計!你也別瞪眼,村裡這些事你們鬧了好多年,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只是大夥有口吃的,懶得計較。”
消家臺的人紛紛開口罵我是喪門心,不懂禮節的玩意。爺爺暴躁的起身,嚴厲的呵斥:“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孫四,給老子跪下。”
“怎麼?話都不讓人說了,村長好手段。”我無視老孫家的反應,掃了一遍消家臺的人,最後又看向了村長。村長站起來,說:“孫家小娃,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消家臺的人這才慢慢住嘴,不善的看着我。
“我懶得管村裡的勾當。我想說的是那些在背後損傷老子的人聽好咯,老子不是以前的孫四了,是鬼女婿,在十里鋪滅了一窩蟲子。人在做天在看,一個個不怕斷子絕孫,有膽子再讓老子聽到一句不好聽的話試試?”我冷漠的掃過所有人,挑着眉毛,默不出聲。
大隊部一下靜的落針可聞。
爺爺一拍大腿,用柺杖指隔空指着我爸的面門,說:“這是你教的好兒子,祖宗中的臉都被你們丟光了。”
孫、消兩個族老對視一眼,帶着害怕,齊刷刷的看着爺爺。爺爺走出兩步,手指顫抖的點着我說:“不孝子孫啊!不孝子!給老子跪下,你這是要逼死老子……”
“您是要跟我講禮呢?還是跟我講情呢?情禮,情禮,如果您是個老古董只講禮,不講情,我會罵您迂腐但也會敬佩您守禮。偏偏您喜歡拿禮來壓我,對我又講偏情。您如果真要死,我也不攔着。”我不屑的瞟了一眼爺爺,無視了父親,一旁幾次要說話的二嬸始終沒機會說話,我又說:“孫家族譜我也不想呆了,以後老子跟姓孫的沒有一點關係,包括他。”
我強忍着心裡的顫抖,一臉絕情的指着父親,呆了一會,我轉身走到大隊部門前再次停下腳步,說:“村裡那間鬼屋我要了,那個臺基以後是我的了。記住,老子的戶口在村裡,現在的時代不同啦。”
至始至終,我沒給一個人發難的機會,留下一屋子人傻站着。我孤單影只的往那間破房子走着,忍不住又流出了眼淚。
事到如今,我主動提出離開族譜,纔不會讓任何人爲難。絕情的和父親劃清界限,想找我麻煩的人,應該不會爲難家裡人吧?至於村裡跟着起鬨的人,我也沒怪他們,誰活着都不比誰容易,給寫警告就行了,沒必要往死裡壓。
“橫者,用以己之強壓彼衆之弱。佩姨,你沒想到我學的這麼快吧?還對付的是村子人。”我走到鬼屋前,看着長大遠處的小村,又看了看小河對岸的墳頭,盯着月亮自嘲的笑着。
無盡的孤獨襲上心頭,感覺好冷。
“小姑奶奶,能別破壞難得的氣氛嗎?”一隻好大的田鼠從屋前大槐樹上砸在我身上,我忍不住指着樹上的白貓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