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疏影拼命向前跑,奔跑中甩掉了腳上的高跟鞋,扯掉了長長的裙襬,她不顧一切的向前飛奔,胸膛裡彷彿燃着一團火焰。
冰冷的水泥地面不斷刺激着她柔軟的足心,將她的足底磨的血肉模糊。
她卻一點都不覺得疼痛。
相反,尖銳的刺痛喚起了她心底的一些往事。
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在那個暗不見天日的馬戲團大棚下,衣着光鮮的男男女女,猙獰的臉。
她在前面發瘋似的奔跑,身後跟着幾隻身材健碩,五彩斑斕的獵豹。
她摔倒在地上,手腳磨出血泡,獵豹的利爪按壓在她的胸口。它們齜牙咧嘴盯着自己,鮮紅的長舌似乎就懸掛在眼前。
她拼命呼救,耳畔,傳來看客的歡呼聲和其他馴獸師癲狂的笑聲。
她玩命掙扎,不小心打翻了裝眼鏡蛇的匣子。
王蛇蜿蜒爬出,‘呲呲’吐着紅信。
獵豹後退了幾步,卻有些不甘心。
眼鏡王蛇直立起身子,與眼前的龐然大物對峙。
冰冷的蛇眼毫無感情的對視着獵豹。
那樣冰冷的眸子,帶着死亡的氣息,讓她不寒而慄。
獵豹夾着尾巴退去,看臺上傳來爆炸似的歡呼聲。
血腥表演結束,有馴獸師走上前臺,將眼鏡王蛇捧在手心,將觀衆示意。
雷鳴般的掌聲風起雲動,偌大的看臺上,沒人注意到一個瘦小身材滿身傷痕的女孩悄然躲在角落中,任憑淚水和鮮血將自己包圍。
這是印度鄉下的一個古老的馬戲團,每天的血腥演出很受當地人歡迎。
而她,只不過是馬戲團團長撿來的一個東方女孩兒,生與死對她來說,是每天都上演的遊戲,是她的使命。
她逃不掉。
只能看着自己像那些籠中野獸般垂死掙扎。
在這段毫無溫暖的冰冷生涯中,唯一能帶給她慰藉的只有眼鏡王蛇那對冰冷無情的眸子。
有時候,她甚至會躺在王蛇的身邊睡去。
任憑它冰冷的身軀糾纏着自己滿是傷痕的身軀。
那一刻,她心裡纔有片刻的寧靜。
彷彿那條兇狠的蛇纔是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所有。
慢慢的,這個被野獸追逐的女孩兒一天天長大,而那些追逐她的野獸和養大她的人,卻已經老了。
而她的力量卻慢慢增大,漸漸的,她的眸光越來越陰冷,四肢卻越來越柔軟。
她就像一條新生的王蛇,在暗黑中吐露出血紅的蛇信,毫無感情的注視着這個世界。
她等了很久,終於等到那一天的到來。
那天,她穿了件漆黑色的長裙,裙襬寬大,衣決飄飄。
和往常一樣,她依舊向前狂奔。
只不過,和以往的倉皇失措不同,她不像在逃命,更像一個女王,在遍地荊棘中凌空飛起,綻開她出世的羽翼。
獵豹老了,毛皮再也沒有往日那麼鮮豔,但它們仍然有鋒利的牙齒和無堅不摧的利爪。
她跑到裝眼鏡王蛇的木匣邊,站定。
她沒有放出王蛇,卻像王蛇進攻敵人般挺直了後背,冷冷和獵豹對視。
在那一瞬間,她似乎已經變成了一條眼鏡蛇,一條滿心都是憤恨卻無所畏懼的王蛇。
她的眼,比蛇的眸光更陰冷,獵豹在她的注視下倉皇的低下了頭,尾巴直直垂下,不停聳動。
她明白,這是臣服的表示。
看客臺上人們不滿的站起身子,發出噓聲,他們根本看不懂她和獵豹的交流,揮動手臂不停泄憤。
他們交了錢,想看到殘忍的豹子追逐女孩的遊戲,想看到她一身鮮血,倉皇逃竄,衣服被扯碎的惶恐,想看到生命間陰狠的對峙。
可他們失望了,於是乎,所有人都咒罵起來,演出徹底失敗。
馬戲團團長惶恐了,他揮動着手裡的鞭子,不停抽向那些龐大卻衰老的身軀。
“殺死她,扯碎她!”馬戲團團長知道人們想看什麼,不得已,對獵豹下了命令。
“扯碎她,扯碎她!”看臺上爆發出一團震耳欲聾的呼聲。
她冷冷環顧着這個舞臺,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狂熱和躁動。
只有她,陰冷而孤獨。
……
周疏影在狹長的通道赤着腳狂奔,她知道小巷的盡頭麒麟一定準備好了車輛,她只要跳上去,一切苦難就都結束了。
就像那天結束後,她看着滿地殘肢和血腥不知所措,可最後,她還是安然渡過了一切。
……
“你跑不掉的!”身後追逐的女人比獵豹更敏捷兇狠,周疏影不屑的抿了抿脣,這個女人空有一副好皮囊,內心卻充滿了壓抑和憤怒。這種人,就和野獸一樣,總有一天會失控。
出口越來越近,她馬上就能離開這兒。
突然,一道纖長的人影從一側的小巷中竄出,攔住她的去路。
她看着面前的人,發出一聲夢囈似的長嘆。
這個女人有一雙超越自然,蔑視一切的眼眸,所以,她纔會失手被她所控,真是恥辱。
“我說過,你跑不掉的!”身後的人風一般衝了上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從腰際拽出一副手銬,就要給她戴上。
她輕蔑的一抖身子,蛇一般滑脫她的掌控。
“你憑什麼抓我?”
周疏影冷哼,她現在可不是那個只知道與蛇相伴與獸對峙的可憐女孩兒,這麼多年,她什麼樣的人沒遇到過,爭辯與自保,是她生存的法則。
“你催眠了我,就是襲警!”蕭雅一挑眉,說實話,她現在也只有這一個理由可以逮捕周疏影,雖然這個理由有些牽強,但她相信只要將她帶回警局,她一定能審出更多有利的證據。
“催眠,呵呵,真好笑。我只是個演員哪懂催眠?”周疏影輕蔑的笑。
“少狡辯,我親眼看到你給那對男女催眠,讓他們彼此仇恨。”蕭雅打斷她的話。
“你說他們?”周疏影捂着嘴笑出了聲。
“那是個小把戲,一百塊一小時,僱傭的臨時演員,怎麼?堂堂警官連這個都看不出來?”
周疏影輕晃了下身軀,眼波嫵媚而溫和。
黑暗的盡頭,有一股她熟悉之極的氣息慢慢靠近。陰冷和肅殺,這是死亡的氣息。
他來了?
周疏影熟悉這個氣息。
那是七殺中最讓她忌憚的氣息,雖然她從未見過他的臉,但是她知道他的可怕。
他來了,也好。
就算那個女孩能抵抗住她的催眠,也絕避不開他的一擊。
“演員?你少胡說!”蕭雅面色陰沉下來。
“我是不是胡說你去調查下不就清楚了,不過是酒吧給顧客玩的一個小遊戲罷了,你們也至於這樣大動干戈。”
周疏影笑的更加輕蔑:“我們的酒吧可是合法生意,現在被你們攪的烏煙瘴氣,這些損失,警局也不能不管吧。”
“你!”蕭雅的心沉到了谷底。
如果一切真如周疏影所說,他們這次真栽了。
“如果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警局當然要管。只可惜,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
正當蕭雅無計可施一臉懊惱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曾明明朗然開口,她臉上帶着篤定自信的笑,手裡似乎還舉着一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