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陷入深深糾結中,無可奈何只得選擇了逃避。
隱居在四合院的那兩個月,他深入淺出,不敢和任何人接觸,更不敢聯繫曾明明和自己的母親,他並不擔心七殺的人會對付他,但他害怕自己所愛的人受到傷害。
這段深居淺出的日子,沐言並沒有頹廢。他需要時間思考,將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找到突破口。
沐言深知想徹底保護家人的安全,必須將七殺一網打盡,揪出真正的幕後主使者。
現在,他有懷疑目標,但沒有實證指認他有罪。
曾經,他也想從麒麟下手,旁敲側擊尋找證據,可一番對話後,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麒麟對首領的忠誠度甚至超過了他的良知,即使他知道七殺最近幾年的行徑已上升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但他仍舊選擇了堅守。
在沐言獨居的那段日子,兩人經常見面,偶爾小酌聊天,也會聊起冥鳳,聊他們小時候的事,甚至,也聊了不少關於收養他的‘那個人’的事。
心照不宣,麒麟似乎也知道沐言懷疑誰,他也清楚沐言之所以陪他喝酒聊天不過是爲了從他那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他什麼都知道卻依舊控制不住自己去找沐言。冥鳳死後,他心如死灰,現在的七殺已經不是過去的七殺了,以前,它像一個家,現在,更像個無底深淵。
明知道邁出來能解脫,再深陷則無法自拔,可他就是邁不出來。
兩人最後一次會面的情景不知不覺又浮現了出來。
“沐言,你知道我爲什麼喜歡盯着路燈看嗎?”
那天傍晚,沐言看到麒麟的時候,他已經喝的半醉了,身邊一地的啤酒罐和食物,他看起來那麼頹然,像個流浪漢似的,頭髮散亂,面容枯槁,他半仰着頭喝酒,眸光始終盯着頭頂上方。
一羣飛蟲圍着路燈盤旋,好像羣鳥在追趕太陽。
“明知道會飛蛾撲火,爲何不抽身而退呢?”沐言抄着手,低下頭看他。
“我已經無路可退了,從小影離我而去的那天開始,這裡就已經死了,現在活着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麒麟握着啤酒罐的手輕觸了下左胸,仰頭灌了一大口酒,“陪我喝酒如何?”
“榮幸之至。”沐言席地坐在他旁邊。
伸手拿起一罐啤酒打開,也不嫌地上攤着的報紙油膩,捏起一粒油炸花生米扔進嘴裡。
兩人誰都沒再開口,你一罐我一罐,邊吃邊喝,不知不覺,竟然把所有的酒食都消滅乾淨。
對視一眼,麒麟搖搖晃晃站起,“改天該你請我了,走了。”
“請客沒問題,但這一地的垃圾你不會讓我一個人收拾吧。”沐言聳了聳肩,低下頭去收拾地上的東西。
麒麟一怔,臉上浮起不羈的笑,“我幾乎都忘了,你是一個警察,說起來真可笑,我麒麟混到現在,居然只剩下一個警察樂意陪我喝酒聊天,真是悲哀。”說完,揚手將啤酒罐扔向遠方。
收拾完地上的雜物,沐言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路是你自己選的,如果你不願意沒人逼你,可這條路卻是別人的,你沒權利把你的垃圾扔在路上,阻擋別人的腳步。”
說完,徑直朝那個空易拉罐走去,撿起來,將手裡的垃圾輕放在垃圾桶內。
“別用你那套警察的說辭教育我,我們天生就不一樣。”麒麟嗤笑了聲,慢慢朝沐言走去。
“當然不一樣,我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而你,辜負了周疏影的囑託。她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可你卻選擇了頹廢。”
“你以爲我願意這樣?我早就想離開了,可我離開了這兒能去哪呢,我八歲起就和他們在一起了,大家同吃同住,一起長大,一起爲了成功努力,可現在呢,一個個,死的死,變的變,就連我一直最崇敬的人都變的越來越……像個陌生人,呵呵……你告訴我,我該如何好好的生活。”
“你們的成功源自踐踏別人的生命和財產,受到懲罰是理所應當的事,我以爲冥鳳的死多少會讓你悔悟,沒想到,你還是想不通。”
“不是你想的那樣,一開始,我們真的有夢想的,只可惜,夢想終究是夢想,終有一天會破滅。”
麒麟擺了擺手,“我也不明白事情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人變了,做的事也變了,一切都變了。”
說完這句話,麒麟就醉倒了過去,沐言將他弄回了四合院,那一晚,麒麟說了很多醉話,回憶他小時候的事,喊周疏影的名字,喊蕭克,喊很多人的名字,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兩個字,是父親。
沐言曾趁着酒意問他,口裡的父親是不是蕭振邦。
麒麟嘆了口氣,一雙醉眼中星月朦朧。
“父親就是爸爸,你別想套我的話,我是喝多了,但我沒有醉。”
這是麒麟那晚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在此之後,他沒再吐露過半個字。
……
蕭振邦,你究竟有何德何能能讓這麼多人爲你出生入死,致死無悔?
從回憶中迴歸,屋內安靜異常,明明還在酣睡,她的臉色紅潤了不少,眉心卻依舊緊蹙着。
小王秘書也趴在蕭振邦腳下的椅子上睡着了。即使睡着了,身體依舊保持着緊繃的狀態,一副忐忑不安的睡姿。
反觀蕭振邦,反而是三個人中睡的最踏實香甜的一個。
他平躺在牀上,四肢柔軟鬆懈,臉上的表情坦然又輕鬆。
睡姿最能表現出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清醒的時候,人都會或多或少的掩飾自己,睡着了內心的真實會徹底顯露,這時的人是最放鬆最不設防的時候。
一個人連睡覺都在掩飾,他,真能活的這樣輕鬆嗎!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沐言審讀的眸光,牀上的蕭振邦緩緩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的瞬間,也許就在那一秒鐘。
兩人都沒有掩飾,兩個人都敏銳的撲捉到對方眸光中的異樣,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個對視,一切變的有些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