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大廳裡坐着等啊等,卻始終沒有看到那幾位公子來。胡泗公子站在府門口,看了好半天,有些納悶地回來稟報胡臾丞相道,“父親,兒子覺得,他們幾個恐怕……不會來了?”
此時,另一旁戴着面具的男子則哈哈大笑,“丞相大人不用等了,今晚他們不會赴約了,早聽聞我會來丞相府求親,所以全都知難而退了?”
衣廣泠看此人驕傲自大,不免有些疑惑,“呵,公子這麼大的口氣,你就沒想過,若本姑娘看不上你,你也得空手而歸?”
那公子摸着脣笑,“是我哪裡不符合夏姑娘的要求麼?”
“對,哪裡都不符合。”衣廣泠拂袖,冰冷的眼神裡帶着說不得的堅決,“要知道,緣分這事兒不可強求,我若不喜歡你,你強娶我都沒什麼用,當然,你還沒什麼本事兒?”
“來之前,我聽說,夏姑娘希望找一個相貌好,有才華,武功不錯的男人,怎麼,我符了你的要求,夏姑娘卻要抵賴麼?”那男人斜倚在椅子上,語中帶着幾絲挑釁。
衣廣泠不覺可笑,擡手給自己打着涼風,“單憑你這幾句話,我都看不上你!”
“哦?”
“對了,在你踏進丞相府的時候,就始終戴着一個面具,怎麼,你長得奇醜無比,無法見人麼?”衣廣泠目光深沉,語中十足的戲謔。
哪知對方一聽,十指握拳。幸得其人穩重,才未魯莽出手。
可他惱羞成怒的表情卻被衣廣泠看在了眼裡,“恨我的話,便來打我,不用藏着掖着。”
“流嵐,你……怎麼說話的?!”胡臾丞相怯懦地站起身來,用着沉悶的語氣訓斥道。
衣廣泠並不搭理,只伸手示意,“不知公子敢不敢同本姑娘比試比試?”
那公子顯然也有些坐不住,後足一點,直奔上前,出手快而狠。衣廣泠攻擊雖然狡猾多變,略佔上風。但對方卻是一拳打在衣廣泠的肩上。幸得出力較小,否則肩骨都說不定斷了。
只是,衣廣泠這次攻擊卻在無形之中,奪下了對方的面具。那面具下的某半張臉上有一條長長的口子。出挑的五官因爲那平白無故的一劃,露出了不相相稱的一幕。
對,就算不是非常難看,但也絕不好看。因爲偶爾遠遠地看過去,第一時間一定是看到那觸目驚心的傷疤。換句話說,那是最突兀的風景。
可是衣廣泠最先看到的卻不是那疤,而是那熟悉的面容。儘管有了疤痕,衣廣泠卻依然能夠知道,對面那個公子是誰。
沒錯,是她認識的,是她在水城江東認識的人,這位公子古琴彈得出神入化。而且在那裡,經歷了很多磨難的她,要說算得上朋友的,就只公子玉一個人。
這個,如今卻戴着個面具,站在自己的面前,高傲地說着那些貌似輕佻的話。
“怎麼會是你,你……你怎麼會來東璃國?”衣廣泠拎着面具,莫不哀傷,“玉公子,你的臉……”
“不要再說我的臉,你沒資格!”公子玉大聲叫嚷道,“夏流嵐,我真的很想殺了你,我想將你碎屍萬段!”
衣廣泠被這惡語嚇地發愣,良久,她清醒而又理智地問,“爲什麼,我聽不明白?!”
“要不是因爲你,我的臉如何會變成這副模樣?!”公子玉朗聲叫喊,隨之寒霜一般地伸手,指着自己的臉,“這臉,這兒就是因爲救我唯一的妹妹,救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你對我妹妹的趕盡殺絕!”
“我對你妹妹趕盡殺絕?!”衣廣泠覺得莫名其妙,“玉公子,你胡說什麼,你什麼時候有個妹妹,你妹妹究竟是誰,這……這些我全不知道,怎麼可能會害你親人?!”
“你說你沒做,你不承認是吧?那好,夏流嵐,我告訴你,我妹妹就是夏雪瀅,你的三妹。我找到她不容易,可你卻想方設法地將她逼上了絕路。”公子玉傷心地擦着眼淚,“她跳下河後,我一直在找她,我拼命地找,然而,你,你仍舊派人在沿岸,對她進行圍追堵截。你不過就是想讓她死,對麼?對麼?”
當初夏雪瀅跳河,她擔心人沒死,所以就命了人,沿着江岸尋找。說是如果找到人,就處理乾淨。夏雪瀅運氣好,因爲會水,所以在河裡沒有被淹死。本來想在下游爬上河岸的,不想遇到了衣廣泠派去的人。那些人對夏雪瀅拼命追殺,毫不留情。夏雪瀅掉水過長,身子虛弱,加之天降大雨,所以傷寒嚴重。公子玉親自尋找,可都無濟於事。只是一次救濟過程中,他替夏雪瀅擋了一劍,因爲劍上有毒,所以臉上的傷疤便無法根除。後來,太夫放血除毒,才保住了他整張臉。
無奈地是,那一傷疤,卻留到了現在。
衣廣泠對夏雪瀅的追殺,是實實在在的,她沒有辦法,忍耐那樣毒辣的夏雪瀅。
“追殺夏雪瀅,我不否認!”衣廣泠面色鎮定,“她屢屢出手害我,難道我該退讓麼,再則,我哪裡知道,鎮國公府的三小姐會是你公子玉的妹妹?”
“那好,既然你承認了,那就別怪我趁人之危!”公子玉對府外四人一招,花轎旁的幾人便將衣廣泠圍了起來,“你夏流嵐會武,我還真是沒有想到。不過今兒我原本就是來捉拿你的,所以你以爲我此次會空手而歸麼?!”對着四周房樑一喊,便現出衆多禁軍的身影。
“你……怎麼帶得是皇家禁軍?”衣廣泠不解地望了望四周,“你同東璃國有什麼關係?”
“我,我是你們東璃國皇帝新封的禁軍統領!”公子玉莞爾一笑,“當然,也是宮中的樂師和陛下的兄弟。夏流嵐,今兒個,你是逃不走了,你就乖乖地同本公子回去,坐這東璃國的皇后罷,哈哈哈哈……”
“父親,我們的府兵何在?”衣廣泠將目光轉向胡臾丞相。
哪知胡臾丞相竟然揹着手,嘆着氣走了出來,“流嵐啊,別動手了,聽父親的話,去皇后吧。陛下已經找你很久了!”
“父親這話是什麼意思?”衣廣泠凝着細眉,思量道,“難不成……難不成你同他是一夥的?”
公子玉斜眸冷笑,“不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各自奔波罷了!”不屑的面頰,道出無法預料的真相。
衣廣泠退後數步,撐着身後那張檀木紅漆桌子,“你竟然騙我?”轉頭看向胡泗公子,“哥哥,你也騙我?”
胡泗公子無辜地回答,“哥哥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哥哥也是……也是無可奈何啊!”
“弄了半天,原來全都是我自己送上馬來的!”衣廣泠冷冷地看着胡臾丞相,“丞相大人,你騙人的本事兒真是深不可測啊!”
胡臾丞相搖了搖頭,黯然回答,“流嵐,父親也沒辦法,唯有同統領合作,纔可以拿到父親想要的啊。再說,陛下對你一片癡情,你入宮,也是做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如此殊榮,可是平常人羨慕不來的事兒啊!”
衣廣泠斥道,“屁話!”斜掃過來的眼神如冰峰冷劍,“如今我還不知道丞相大人心裡在盤算什麼麼?丞相大人,北嶼國時,你利用我的事兒,暫且不提。但爲何到了東璃國,你還不罷休。你想做東璃國的一國之主,只管拿着你的實力卻同新皇幹,爲何又要扯上我?”
公子玉調侃道,“不扯上夏姑娘,丞相大人又如何讓天下知道,他這個清白的名聲。胡家世代忠良,如果因爲他叛國結束了好名聲,那一切可就不大值得了。所以他纔想着讓夏姑娘這個好女人去到後宮,替父親出謀劃策啊!”
“別做夢了!”衣廣泠冷笑,“我夏流嵐的幸福從來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你以爲我會聽從你們的安排,去到皇宮,做皇后麼?!”
公子玉雙手抱臂,冷漠地看着她,“我相信,夏姑娘一定會這麼做的。要知道,此時此刻,我們的人是姑娘的幾倍。就算夏姑娘你武功高強,但你能打敗我們這麼多身經百戰的禁軍麼?”
衣廣泠剛想插話,那公子玉又擡起食指搖了搖,“當然,你打不過的。既然逃不過,又逃不走,那爲何夏姑娘不聽本公子的話,同本公子入得皇后呢?”
“是啊,我入了皇宮以外,陛下就會更加器重和信任你,因爲你辦成了連明元將軍都辦不成的事兒。可是你別忘了,無論你同丞相大人之間有多麼大的利益,那新皇心中都是喜歡我的。我若真的進宮,成了皇后,你們也討不到什麼便宜?”威脅不成反被威脅,胡臾丞相和公子玉都有些懊惱。
爲了自己的計劃,胡臾丞相甚至有些卑微地想同衣廣泠軟和,“流嵐,我是你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啊,難道父親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你都不願意幫一幫麼,再說了,父親想要的,只是東璃國。只要父親坐了這東璃國的皇帝寶座,那……你不也跟着榮耀一身麼,再說。到時候父親做了東璃國皇帝,你想讓北嶼國和東璃國停戰止戈,豈不是更加方便麼?!”
聽了這些話,衣廣泠哈哈大笑起來,“丞相大人,你以爲我夏流嵐還是三歲小孩麼?無論是誰做上了東璃國的皇帝,他都不可能會摒棄自己的內心的野心,就算他沒有能力,也會選擇一次或者兩次機會,同北嶼國一戰,因爲只有被逼到了絕境的時候,你們君王纔會想着爲了自己的命,簽訂和平協定,然後停戰止戈,讓百姓安居樂業!而丞相大人你,野心勃勃。爲了自己的名聲,所以纔想利用我爲棋子,去替你遮掩你的……狼子野心!當然……”衣廣泠睥睨着對方,瞳孔裡帶着幾絲難以置信,“你在這其中,犯了一個大大的錯誤。”食指一盯,“因爲你妄圖同他們合作!我告訴,丞相大人,如果他們不是恨我入骨,不是被逼上了絕境,又特別地想要我死的話,那他們絕對不會成爲朝廷的走狗。除非他們也跟你一樣,想利用的勢力,替他們開山劈路!正因爲你們有着同樣的目的,所以纔會選擇合作!”
胡臾丞相對她的這一番話很有感觸,也知道她所說的不假。但他內心對名利之渴望,已經達到了瘋狂不已的地步。
因爲這兒,所以他纔想要賭一把。公子玉也知道丞相大人老奸巨滑,所以同其妹夏雪瀅早就想好了所有的對策。
甚至夏雪瀅還改其名,利用自己的美貌,贏得了新皇的喜愛。新皇讓她做了貴妃。不過,這一件事兒,完全是夏雪瀅的佈局。就好像她在成了貴妃之後,又將哥哥公子玉引薦給了新皇。在此之前,夏雪瀅佈局,讓公子玉成了新皇的救命恩人,由此一來,新皇感其恩,這纔信任有加地,撤換了原先的禁軍統領,而讓公子玉頂替了這個位置。這前前後後不過兩三日,可成就卻如此明顯,不得不說夏雪瀅同公子玉實力之強。
當然,新皇對衣廣泠的喜歡也是真的。這喜歡,不僅僅是因爲她的傾城容貌,同時也是因爲衣廣泠處事的能力。當初衣廣泠果斷地替她殺了父皇和太子日之誠,這樣的膽識和聰慧出現在女子的身上,機率實在是太小了。再加上他身爲東璃國的皇帝,想讓哪一位女子做自己的嬪妃,都是信手拈來,可唯獨衣廣泠是個例外。他每每主動送上門,可衣廣泠卻總將她拒之門外。這種再三推託的感覺,令新皇一時心中,充滿了渴盼。渴盼一過,便成爲了想要佔爲己有的欲、望。就好像人,隨隨便便得到的東西,他反而不覺得稀罕。而絞盡腦汁總也得不到的東西,他反而像一匹狼,充滿了鬥志!
於是乎,他纔會一往無前。即便是飛蛾撲火,也要放手一試。
而夏雪瀅一直過着養尊處優的日子,而她在愛情乃至生活遭受的磨難,她便無法忘卻,所以就找了衣廣泠這個直接間接害了她的女人來恨,當然恨過頭了,就想要殺人。殺掉自己怨恨的對象。
所以她纔會利用親情,讓她的哥哥公子玉成爲她強有力的武器。
就像現在,站在衣廣泠面前的公子玉。沒有溫文儒雅,有的只是被恨掩蓋甚至折磨着的男人。他雙眼似注入了熊熊燃燒着的炭火,每一次都準備噴薄而出。倘若他是一匹狼,在四周沒有人的情況下,他一定會撲在衣廣泠的身上,肆無忌憚地啃、咬。
“你們有什麼把握,讓我乖乖就範呢?”衣廣泠看向四周,“就算現在我逃不掉,但不代表我以後逃不掉。每時每刻,只要我有機會,就一定會成功逃離這個地方!”
“流嵐,你在說什麼?難道……難道你連你外祖母也不管了麼?”胡臾丞相一揚手,便有兩人將溫婆婆帶了出來,“她可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當初爲了照顧你,可是費盡心思去到了北嶼國邊塞羊城。現在……你不想管她了麼,把她從環境惡劣的九曲接出來,就要拋棄她了麼?”
說實話,衣廣泠這會兒不得不佩服胡臾丞相的口頭功夫。他的每一句話都直戳衣廣泠的心。不錯,就算溫婆婆當初欺騙了她,就算穩婆婆不是她衣廣泠的祖母,但是當初她千里迢迢地去到北嶼國邊塞照顧自己的那一份恩情,她都不能將溫婆婆棄而不顧。
而且她並非夏流嵐,所以更無法決定她親人的生死,穩婆婆從頭至尾,畢竟沒有陷害過她。也就是說,她同溫婆婆是沒有什麼仇恨的。而且她將溫婆婆從九曲接出來的時候,還發自內心地想過要好好地對待溫婆婆,起碼要好好地帶在自己身邊。
可還沒出發,溫婆婆和自己就成爲了翁中鱉,板上魚,任人宰割。真的是讓人心酸。
現下,衣廣泠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站在正中的公子玉見此一幕,有些急了。劈頭蓋臉地吵道,“夏流嵐,別廢話了,同本公子入宮罷!”
衣廣泠決不束手就擒,“本姑娘如果不依呢?”
“你沒有選擇!”五個字,震耳欲聾,邪魅蠱惑,卻是來自一個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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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聲來自誰,女主的命運如何。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