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連躍兩下,轉過一個小斜坡,東山頭就入了眼簾。
只見一個披頭散髮、衣不蔽體的乞丐舉着左手,嘴裡飛快的唸叨着:“臨,臨事不動容,不動不惑。”他雙手立刻放在胸前,十指交叉而握,左右手的食指都向着前方。
這個方向上,白衣飛屍懸在半空中,一臉的憤怒。
黑衣人已經一躍向前,衝向一旁無頭的血屍,手中的半月匕首已經發出耀眼的五色光芒。
無涯見白衣飛屍的一旁居然還有一具絳紫色的血屍,居然還是沒頭的。他低頭瞧了瞧拿在手裡的金雀絲扇,用這舉世無雙的寶物去割屍體不妥當吧,因此收攏扇子,也不主動進攻,倒要看看這名聖堂刺客和這位神秘的乞丐有多大的本事。
黑衣人之前吃了白衣飛屍的虧,此刻哪還敢放鬆警惕,根本不敢朝她的位置瞥一眼,集中精力放在了血屍身上。直奔而來的黑衣人也沒法子一刀解決血屍,首先它沒了頭顱自然刺開天靈蓋滅了它是行不通的。其次,此時的血屍身上火焰的花紋已經紅的發紫,它的能力已經達到了巔峰。
黑衣人一躍翻身已在血屍的正上方,揚着匕首刺了過去。眼看就要被刺到,卻聽到身後的乞丐嘴裡又唸叨起來,“者,萬者之靈力,任我接洽。”
靈活的雙手手勢一改,左右手的無名指各自被一方的中指鎖住,其餘三指對頭。
只見黑衣人僵硬的身軀越過血屍後,硬生生的摔倒在地,動彈不得。黑衣人馬上意識到自己剛剛突然無法控制身體極大可能是身後的乞丐搞的鬼,難怪白衣飛屍和血屍這段時間內都沒有任何肢體的舉動。
無涯看到此情景,右手已經重新拿住金雀絲扇,雙眼死死盯着乞丐。
乞丐並沒有上前,嘴裡馬上又唸叨着,“鬥,斗轉星移,宇宙共鳴。”雙手手指一個變換,無名指被解禁出來,食指已經被中指鎖住。
此時,天降一道紅光,將整個東山頭都籠罩其中。無涯擡着頭,目瞪口呆,往上望去,滿是閃耀着的星辰繞着中心一點飛快的旋轉,眼花繚亂。
很快,眼中的景象消散開去,來自天頂的紅光一點點縮小直至消失。
無涯瞧見黑衣人倒在地上的姿勢十分另類,看起來十分的不舒服,同時自己對那名乞丐的舉動也深思不得其意。一方面,他封住了血屍和白衣飛屍的行動,卻並沒有殺死它們;另一方面,他爲什麼還阻止了黑衣人,難道朗朗乾坤,這乞丐對姿容甚美的女子起了色心?
看他的裝扮,不像是雲遊天下的腳行僧,可就這麼一個窮困潦倒,捉衣見肘的乞丐居然對道家的九字真訣運用的如此嫺熟,必然在江湖中也能算是個隱世高手。
“不殺不滅,只顧囚禁,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無涯想起蜀中曾有人打着降屍驅邪的名頭,卻暗中將變屍收入囊中,操縱變屍從而爲自己服務的事。
無涯見乞丐並沒有答覆自己,但也不敢輕易進攻,那人的手段真是多樣複雜,假如冒進落得個和黑衣人那樣翹着屁股,頭朝地倒在地上的下場,還真煞風景。
過了一會,無涯見眼前的兩人兩屍像是沉睡過去了般,依舊沒有一絲動靜,於是他展開了金雀絲扇,謹慎的往乞丐靠近。乞丐枯乾的長髮遮住了他的顏面,無涯此時和他只有一個臂長的距離。
忽地,乞丐扭過頭來,一臉兇狠的看向無涯,“你這雙手沾滿了人血,眉宇間滿是戾氣,別靠過來!”
無涯一愣,乞丐滿臉的污垢壓不住他那雙藏在頭髮後的雙眼,一雙讓人瞅了一眼終生難忘的眼睛,一冷一暖,寒氣逼人的同時又讓人無比燥熱。
無涯身後一退,自認爲小尹和阿束他們兩個人的眼神是這世上多瞥幾眼就足以致命的,沒想到這鶉衣百結的乞丐,他的雙眼居然如此恐怖。
無涯很慶幸自己剛纔沒有冒然出手,他內心的一個觀念已經越來越牢固:一個人的眼神有多可怕,那麼他就有多恐怖!
又過了有一會,無涯看到乞丐全身發抖,嘴裡吐了兩口黑血,而對面的血屍身上的絳紫色一點點開始褪去,變成紅色。原來這乞丐封鎖住了血屍和白衣人的行動後,暗自在剝離血屍的邪氣。
可這日月同天仍在,抽掉的那些恐怕很快就會補回來。
乞丐嘴裡邊嗆着血,邊唸叨着:“兵,兵貴神速,速如飛鏢。”沾着血跡的雙手姿勢重新結印,兩手食指一併被中指壓住,藏了尾指。
瞬間,乞丐已經在血屍身前。兩者像是引發了共鳴般,顫抖的十分厲害。在血屍逐漸泛白的時候,乞丐又吐了好幾口黑血。
泛白的血屍全身開始收縮,原本印有的花紋開始消散,一點,一點,變得更加矮小和瘦弱。
乞丐鬆手,兩拇指一對頭,雙手開外對着血屍,“行,五行我素,萬物均爲齊。”
乾癟的血屍身上開始龜裂,裂成了一塊一塊,一片又一片的脫落下來,落在地上撞的粉碎,轉眼間,血屍成了一堆粉末。
此時乞丐微擡着頭雙眼注視着怒不可遏的白衣飛屍,她懸在半空的位置已經往上挪了點。她那慘白沒有血絲的臉蛋看起來十分猙獰,滿含怨恨的幽綠眼死死盯着乞丐。
無涯自然不敢瞥一眼,至於乞丐怎麼免受白衣飛屍的魅惑自然是乞丐的一種能力。
隨着乞丐左手舉到胸前,唸了句‘解’,黑衣人馬上撐地而起,將半月匕首擲向了白衣飛屍。
可是,白衣飛屍在乞丐解開咒印後,瞬間向上飛去。匕首擲了個空,另一邊的無涯早抓住時機,已經躍在白衣飛屍身下。他接住半月匕首後,旋轉着身子,再次將匕首擲向白衣飛屍。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乞丐更是快速結印,“者,萬者之靈力,任我接洽。”
白衣飛屍再一次被定在空中,可那把半月匕首刺在了她的胸口。
黑衣人立在乞丐一旁,看到白衣飛屍的高度,少說也有五丈,赤手空拳的話,任憑如何都打不到。剛纔乞丐通過心靈交流之類的咒印,通知了自己和白煞的人,攜手對付白衣飛屍。
就在這眨眼的功夫內,白衣飛屍居然還能飛躍如此高的上空,導致半月匕首沒準確插入她的頭部,這樣一來,就無法抑制住白衣飛屍。
無涯沒靠近乞丐,遠遠觀望着。只見乞丐身上不斷冒着黑氣,用自身剝離了血屍和飛僵太多的邪氣,導致自己無法長時間結印,似乎要撐不住了。
果不其然,白衣飛屍一瞬動了身體,一手把半月匕首對準着乞丐擲了過去後,轉眼又飛出了一段,很快飛遠,變成了白色的點。
黑衣人見匕首飛來,忙跨前,接住匕首。匕首的刀刃上沾滿着透明的液體,輕微一嗅,有一股芬芳。
無涯朝天空望了最後一眼,讓這具白衣飛屍遁走,恐怕日後對付起來只會更加棘手。轉回看去乞丐,此時他彎腰不斷大口吐着黑血。無涯轉了過去,開口問道:“前輩你是何方神聖,居然如此嫺熟‘九字真訣’?”
黑衣人也看向乞丐,剛纔的咒印都是九字真訣裡的一部分,而普天之下,會這九字真訣的人寥寥無幾,能如此嫺熟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你們兩個水火不容的人難道真爲了變屍暫時摒棄前嫌麼?”乞丐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
“前輩,這算是調撥離間麼?哈哈——不知前輩貴姓?”
乞丐笑了笑,“天地四海,萬物與我同一,吾乃無名。”
無涯展開金雀絲扇,有點堅決的語氣,“你是南楚青峰道觀隱逸的道士吧!”
黑衣人見無涯突然挑明,同時面露殺意,心裡明白白煞的人都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殺人魔頭。
“怎麼,連你師傅的仇人你都要了結麼?”乞丐用手抹去了嘴角沾着的血跡,挺直了腰,聲音十分沙啞,和先前若無其事的口吻完全不像是出自同一人。
“臭道士,你到底幹了什麼勾當居然落魄成一個破乞丐?”無涯的嘴裡充滿了諷刺。
乞丐側着身子,冷笑一聲,“你行走天地間,二十餘年,雙手手刃的人不計其數!劊子手是不會善終的。”
無涯此時已經持着金雀絲扇飛躍了過來,剛落地就朝着乞丐攻去。黑衣人還沒出手相救,只感覺腳底下地動山搖,泥土不停外翻,沒來得及躍出,腳底像是泥潭般陷了下去,沒到了腳踝。
“臭道士,你居然耍陰招?”
無涯厲聲斥責,原本打算趁乞丐身體不適,幹掉他,沒想到這乞丐居然在地下佈置了這麼大的動靜。無涯努力拔了拔腳,一用力讓自己陷的越來越深。
可放眼看去他倆,黑衣人和乞丐無不例外也被纏住了腳。
黑色的土壤猶如流沙般細膩,地下彷彿有個無底深淵,不斷的將三人拉下去。沒多久,三人膝蓋一下都沒進了土裡。無涯只感覺到周圍的土壤正不斷的相互擠壓,抖動,似乎是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
一根沒長指甲的手指先探了出來,很快一隻乾癟的枯手呈爪狀伸了出來,隨後成千上萬的枯手猶如雨後春筍般來的氣勢洶洶。該慶幸的是,土壤裡只伸出了手,而且只伸到肘部,不然出來一具具乾屍,那就真成捱打的木樁子了。
可現實依然很嚴峻,那些密密麻麻的枯手完全沒規則的在亂抓,雖然它們暫時只能撓到大腿處,可這麼陷下去,遲早褲襠會淪陷的!隨後就是整個人被拉進土裡,全方位被它們撓!
無涯扭過頭看向身旁的乞丐,只能靠這乞丐了。可這乞丐此時居然一動不動,也不吭聲,也不是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難道他不爲褲襠即將淪陷的狀況而着急麼?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