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湛藍,鳥兒立在枝頭嘰嘰喳喳的叫着。張梓欽猛地驚醒過來,果然大超那個慫貨兩眼汪汪的瞅着自己。
同樣和張梓欽一樣在許府賣命的大超,他是一個江南人,並沒有和想象中南方人那般,粉嫩矯情,白面書生。他表現的愚人至極,直來直往,見利忘義,貪生怕死,但是,正因爲張梓欽自己的不夠簡單,所以也看出在他那彩色的面具下,還有着不爲人知的臉面。
因此同在一屋檐下共同生活,張梓欽卻處處提防着,深怕自己的身份在疏忽大意中敗露。
張梓欽一臉的厭惡,這貨怎麼可以對一個男的使出這樣的眼神!真是服了,埋怨了起來,“大哥,你能別大清早用這眼神盯着……”後面的‘我’字被我吞了下去,實在講不出口。
大超坐在那哈哈一笑,雙手拍着大腿,“誰叫你每天早上都像個娘們那樣,殺豬般叫上個幾聲,還流了半臉的哈拉。”
張梓欽翻着白眼,心想流口水和**不是很正常的麼!左手抹去了嘴角的口水,看到牀褥溼了一小塊,真是麻煩,要不頭腳一換,將有口水漬的換到腳跟處。
“昨晚你是不是在後院的灌木叢裡滾來滾去,在打野戰?”大超從地上撿起一件被撕成條狀的衣服,舉在我面前。
張梓欽一看,這件衣服就是昨晚夜出穿的那件,上面還染着污血。昨晚回來後,由於太累,趕着洗澡上牀睡覺,一時忘記處理這件衣服了。他翹了起來,右手捂着額頭,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張梓欽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不解釋了,一臉篤定,“唔——,只能在草地裡滾滾了!”
大超瞬間將衣服扔在了地上,捏的手指之間互相搓了搓,一手拍着胸脯,慷慨的說道:“你大哥我有錢,月假時哥偷偷帶你怡春園去耍幾下,怎麼樣?”
張梓欽一聽是當地大名鼎鼎的風流院——怡春園,呵呵一笑,這種地方,像他不諳世間風流的人,大超請客,那肯定要去開拓開拓眼界的!可他沒表露出來,“喲——,看不出大哥平時是個家丁,暗地裡還會這檔風流?”
大超笑眯着眼,朝張梓欽點了點頭,“男人麼,總歸見識多才有味兒!哎——你到底去不去?”
張梓欽露着笑容,點了點頭。可雙眼裡無法忽視大超眼神裡的鋒芒,照他剛說的那句‘男人見識多才有味兒’,自己總覺得此人和平常人都不一樣,像個返老還童的老頑童。
太府,文不才一覺睡到了晌午,前幾日過度的操勞,難得有一個休息的機會,也就和煨竈貓一樣,睡到日當頭。收拾好自己後便往書房趕去,早已經有下人着急的等在那了。
“大人,烈士的後事已安排妥當;兵魂亭十日之內便能竣工;北城牆今早開始修葺,五日之內完工;至於和城北百姓的房屋補償問題,有點出入,還望大人定奪。”一人彎着腰等文大人坐定後,報告起來。
“那北山墓羣的修葺呢?”文不才拂開報告紙,快速的瀏覽。
“大人,小的今早去北山,發現北山上草木繁榮,遍地青草,沒找到一座完好的墳墓。”
“完好的墳墓?你的意思是?”文不才擡起頭來瞧向對方。
“大人,小的所呈的意思是北山上沒有墳墓的痕跡。”
“噢——下令在北山山腳下,西處作爲墓地。”文不才也不細想,估計北山一夜之間的繁茂以及墓羣的消失匿跡和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有關。
另一名下人彎腰上稟道:“大人,城南小翠河,賣魚橋下,漂了兩具男性屍體。”
文不才低頭繼續瀏覽着,心不在焉,“是兩個酒鬼醉酒失足的事,日後沒必要報到我那!”畢竟這麼大的揚州城意外死幾個人正常的很,醉酒失事也是慣例了。
那下人仍杵在那,繼續說道:“大人,那兩具屍體浮在水中,正被河中一羣魚兒……”
文不才停下了批閱,臉上陰鬱,“含糊其辭,把本末道個明白來!”
剛纔那下人唯唯諾諾,仔細敘述了起來。今早小翠河邊上的居民,發現河中浮着兩個泛白的漂浮物,一時興起,打着船還沒靠近,就看到在白色浮物的四周漣漪不斷,拍打水聲不絕於耳,更加詭異的是白色浮物上下起伏。仔細一瞧,居然圍了一大圈的魚兒在四周嬉戲。
那人一看慌了神,忙撐船回到岸上,報了官。事後,官府派人前去。那些魚兒在衙役掌船靠近時,也不潛游。官人把在水中漂浮的白色物體撈上了岸,也就是兩具屍體。
就一個時辰前,城南有一名更夫特來府衙上報,說是昨晚打更時遇到了兩人昏沉沉的在街上游蕩着,更夫喊了幾聲,他們都沒回應。更夫一時之間也是害怕,就繞道走遠了。
“小的斟酌了下,覺得此事非同小可,因此才擾了大人。”
文不才明白之前划船過去的居民爲何見到此情景膽怯退步,也深知這案件十分棘手。倒不是該案件難以偵破,而是這案件的危害和影響太大了。
四年前的深秋,記憶猶新。文不才接受詔命,來到此地任官。可剛上任沒出五天,城南的小翠河裡便發現了一具男屍。那男屍身上一襲白衣,面朝下趴在水面上,同時四周圍着一羣魚兒。
當時天剛入夜,光線不足,岸邊的百姓看到河中漂着上下起伏、帶點白的物體,還一致認爲是拖人下水給它做替死鬼的水鬼。
這事馬上驚動了官府,文不才一方面新官上任要樹立威嚴,另一方面自己對這種事就信的少。一般廢棄的破廟、破觀,陰森恐怖的老宅,基本都是一些爲非作歹的惡徒打着鬼魅的幌子在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於是文不才備了馬領着門生周韋,以及武都尉卞鵬和另外幾名手下親自去了小翠河邊。文不才立在岸邊,令人打着燈籠燭火好看個明白。可是由於距離河中有一段距離,根本沒法照個明澈。
文不才就令卞鵬和另外兩人划船靠近,卞鵬立在船頭,手中持着燈籠,向水鬼靠近。岸上的人都爲那船上的人捏了一把汗,水鬼要是把船掀翻了,這三人一個都逃不了。
民間水鬼的傳說良莠不齊,有說水鬼好童男童女,專門拉孩童下水;又有說水鬼是無法投胎轉世的靈魂在岸邊徘徊,伺機拖下活人來當他的替死鬼,好讓自己可以投胎轉世。
只有牀大小的小片兒船慢慢劃了過去,距離水鬼還有一丈的距離時,突然船上下顫動,木製的船底傳來不間斷的咚咚聲,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水底下不停地敲打着薄如蟬翼的船底。
船上另兩人瞬間慌亂了起來,一時半會不敢再划槳,更不敢冒然靠近白色水鬼。
卞鵬眼力甚好,看到一丈之外的水鬼除了上下起伏外,並沒有什麼動作,心裡明白剛纔船上下浮動是另有其主。
卞鵬將燈籠往船側的水面開外照去,想仔細瞧一瞧水下到底有什麼東西。船尾划船的兩人也顫巍巍看了過來,忽的,船下一個約有一尺長的黑影掠過,沒往前遊多少,就下潛不見了蹤影。
那兩人嚇得面如土色,各自圓睜着雙眼,不知所措。由於卞鵬也沒看清楚水下一閃而過的黑影是什麼,於是他繼續瞅着水面下看,並沒有注意一丈開外的白色水鬼。
顯然,另外兩人是不敢繼續瞥向水面,他們心裡盼望着立刻能夠划船回岸上去。
往前看的他們便親眼目睹了前方的白色水鬼已經開始往下沉,與此同時,船又劇烈的晃動了幾下,磕在船底的咚咚聲像是催命符般,讓船尾的兩人嚇得直哆嗦,也不管任務不任務,使勁地擺着木漿,將船向後劃去。
立在船頭的卞鵬此時也發現了之前的白色水鬼已經潛入了水中,見船尾的兩人划槳劃的雜亂無章,動作特大。船本身就小巧,此刻被這麼一搗鼓,船身晃得更加厲害。
卞鵬心說不好,這兩人毛手毛腳的,船還沒到岸估計就要被弄翻。還沒開口制止,讓他們悠着點,船就往一側傾斜,撲通幾聲,三人落水,船被掀了個底朝天。
在岸上看着的頭瞬間爆炸了開來,有一些老頭老婆開始唧唧喳喳吵了起來。
文不才仔細盯着水面,期待泛着銀光的水面能探出三個人頭來。
卞鵬入水後,只感覺身體在水裡受到一股無形的壓迫,像是在急流裡,橫衝直撞。他估量了自己的氣,再不探出水面就要嗆上幾口水了。忙手腳並用,往上浮去。
可哪來這麼簡單,那股力量愣是將自己甩的暈頭轉向,嗆了好幾口水。
卞鵬頓時感覺到鼻腔刺痛無比,手腳開始笨重。不幸的事,又有什麼東西撞在了腳上,衝擊力把卞鵬的身體傾斜了過來。此時卞鵬頭腦發脹,哪還來得及思考,求生的慾望根本沒去理會繞在腳上的東西是什麼,猛地踹了一腳,借力往上浮了一段。
卞鵬慌亂中感覺到周圍的水裡沒了剛纔的蠻力,自己似乎擺脫了之前無形的壓迫。忙往上浮,可眼看就要探出水面了,頓時胸前又被一股力量衝撞得七葷八素,硬生生將自己抵了下去。
這一撞,又把卞鵬扯進了剛纔的急流裡。卞鵬耗盡了力氣,微睜着眼,眼裡正是剛纔上下浮動的白色水鬼,此刻展開着雙臂,不偏不倚地往自己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