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上,十名射手半蹲在垛口上,一手拉着繩子,一手持着弓,腳一蹬往下滑去。每一個對應的女牆口,都有一位傳訊人來傳達繩索上下停的命令,相約好,一旦射手右手出拳就是往上拉,出布就是往下放,沒手勢就停。
他們下的很快,轉眼已經在門洞上方,立即收回打手勢的手。爲了輕便靈活,他們卸下了盔甲,一身布衣,除了揹着箭囊,腰間還有一把長刀作爲近身武器。面朝內,雙腳踩着城牆,用力一蹬,人離了城牆,視線穿過雙腿間,下方看的清清楚楚。
門洞裡的火屍緊貼着城門,身上燃着的火焰倒比之前稍微小了點,但是還是將它的軀體裹得嚴嚴實實。火屍根本沒朝後上方蕩着的人看,退了兩步,猛地又一次撞在了城門上。
由於月城城門是木製的,在邊被火屍身上的火焰炙烤,邊被衝撞下,已經發出咯吱聲了,好在用於製成城門的木料年代久遠,密實,不容易着火。
可這只是一時半會的事,十名獵手也不猶豫,打算第二次盪出去的時候進行第一輪射擊。
在空中迴盪的時間很短,要準確無誤完成取箭拉弓射箭三個動作,最爲關鍵的是要及時調整身體位置,爲蕩回城牆做好緩衝,一旦失手便是撞牆。
說幹就幹,他們腳一蹬,身體向外蕩去,嫺熟的拈弓搭箭,十支箭矢不同方向射了過去。他們也沒功夫看是否中的,馬上調整姿勢,像只壁虎重新趴在了城牆上。
黑毛殭屍羣看到射手城牆上來來回回蕩了好幾次的,眼裡容不得沙子,立馬展開了攻勢。
城牆上守衛的射手,一看黑毛殭屍羣絡繹不絕的只往城門衝去,馬上射出火箭。懸在城牆上的射手擡頭瞥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火矢從他們上方飛過,心裡也由不得發愣,得抓緊時間,地上的黑毛殭屍一旦衝到城門,由於己方人掛在牆上或多或少會阻礙城牆上射手的視野,於己十分的不利。
他們馬上又進行了一輪攻擊,鐵頭箭飛向火屍,也看清楚了上一次攻擊的成果,火屍周圍的城門上射着七八支箭。
就這樣,又蕩了幾回,射擊了幾次,除了城門上越來越多的箭,真沒傷到火屍一分一毫。射手們尋思片刻,也不知道這個火屍是怎麼次次躲開流矢的。
一個射手,向上舉了下降的手勢,傳訊人明白他打算近身攻擊,立刻讓後排的人鬆繩。他用腳一蹬,一邊往下降,一邊往外蕩去,由於繩子變長,在空中的時間變多。
他朝着火屍連射了兩箭,這回得親眼看看背後不長眼的火屍是怎麼躲開箭矢的。接連的二支箭不偏不倚朝火屍的後背射去,火屍身上的火焰像是一個罩體護身般,那兩支箭矢在火焰中一偏,射在了門上。
射手也搞不懂,他這次下降的決定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往上升是不可能了,蕩回去的他棄掉了左手的弓弦,拔出腰間那把閃亮的白刃,打算直接上刀砍。
他此刻離地面只有五六尺了,地上全是屍體。
當他正要掠過地面,進入門洞時,地上趴着的屍體猛地一伸手抓住了他的右腳,往前拖了點,回來晃了幾下,便直直掛在空中不動了。那名射手咬牙切齒,忙一刀砍斷那隻手。
火屍在自己五步處,可自己離地還有好幾尺,也根本看不到傳訊人。他努力搖動着身體,企求能帶動繩子讓自己重新蕩起來。事與願違,非但沒成功,自己的注意力全在這裡,哪裡察覺到身後有一具長舌蔭屍微低着頭,揚着舌尖打算進攻。
城牆上的射手繼續用火箭和黑毛殭屍相持,顯然黑毛殭屍學乖了許多,分散着進攻。大油鍋已經開始在煮油了,假如甕城被破,第一道反擊便是滾燙的油水。
掛在城牆的其餘幾名射手見那人掛着動彈不得,正打算替他打個手勢,把他拉上來。哪知,那人的背後突然揚起一根長舌,一卷,繞在了咽喉處。他們馬上朝他射箭,可是這長舌蔭屍只怕火箭,鐵頭箭根本制止不住它。
突然有人大喊,射它的舌面!
這舌面細如杯口,哪這麼容易被射中。眼看着長舌纏住的那人被勒的臉色發青,額頭青筋顯露,開始翻白眼,劍從手中滑落。彈指間,又有一人打着下降的手勢,掛住弓弦,拔出白刃,直往下蕩去。
其餘衆人也不膽怯,互相打了手勢,側面的四人前後往外蕩,一旦火屍有舉動,進行掩護。另外四人也掛住弓弦,持刀打算支援對付長舌蔭屍。
再說先下去持刀救人的那位,直直往舌面一刀砍去,舌頭斷成了兩截。長舌蔭屍一掙扎,倒也不把自己隱藏在屍體中,一奔往前靠了過去。
舌頭雖然斷了,可繞在脖子上的那段還是緊緊不放。盪到一邊的那人見被纏的人雙手雙腳不再掙扎,垂了下來,斷氣身亡,心中充滿怒意,決定要親手大卸八塊那具長舌蔭屍。
長舌蔭屍哪會罷休,大嘴裡又吐出長舌。下來的四人一來就各自一刀向長舌蔭屍砍去。它倒也聰明,知道他們懸着來回,一趴緊貼地面,四人愣是沒砍到。他們盪到了另一邊,各自一手拉着繩索,雙腳一站,斜着站在了城牆上。
可在下面的那人並沒站住,又蕩了過去。他怎是長舌蔭屍的對手,一吐舌,一卷也被纏住。拖了屍體沒多少距離,又被舌頭一拉,身體和地面平行掛着。他一手扯着纏在脖子處的舌頭,一手揮着刀狂砍。
可根本使不上力氣,刀刃只插了進去卻並未砍斷舌頭。很快,窒息的感覺讓自己越來越使不上勁,雙耳發翁,肢體開始不聽使喚。
那四人哪能再眼睜睜的看着戰友被勒死,兩人重新換上弓箭,不停的射。一人在城牆上跑了一段,一躍,半空中砍斷了舌頭。另一人蕩了過去,一把抓住那人的繩索,將自己停住,用刀去割纏在脖子處的斷舌。邊上還掛着之前被勒死的士兵,而靠裡處,門洞裡那具火屍身上的火焰已經變得很微弱了。
成功被救下的人雙眼佈滿血絲,嗆着吐了好幾口口水,兩人互看了一眼,此時火屍沒有包裹的火焰,這是一次好機會,他們打算試一試。忙打手勢讓上方的射手攻擊火屍。
此刻,火屍裸露出軀體,黝黑的外表,全身滿是褶皺,皮膚鬆塌,臀部腰間和脖子處的皮膚疊了好幾層。那兩人也沒想到,這火屍居然轉了過來,面部平的像是一整塊磚,兩隻烏黑沒有眼白的眼珠子嵌在裡面,稍下面是一道長口子。這下,終於看清楚了它的面貌。
啪啪——兩支箭射在了他的面門上,果然沒了火焰,它根本沒法抵擋攻擊。
兩人馬上和在上面的人打手勢,要求兩人詳攻長舌蔭屍,另一人射箭掩護,最上面的四名射擊火屍,自己割斷繩索,打算在射手攻擊創造出的時機裡給予火屍致命性的打擊。
下來的兩人一邊射箭吸引長舌蔭屍的注意力,一邊靠近給最下面兩人做好後背防禦,畢竟它離那兩人也就不到二十步的距離,割斷了兩次舌頭,鬼知道還能伸出多長來。
四名射手早已對着火屍連發了好幾支箭,箭矢無一例外,全中,射的火屍前身千瘡萬孔,慘不忍睹。底下的兩人忙割斷繩索,落地,衝了上去。與此同時,後方的長舌蔭屍見有人落地,勢如脫兔,一奔就衝向了剛落地的兩人。
後防的兩人見它如此快速,自己即使是跳下去也無法擋在前面,忙換弓弦,對着一陣猛射。長舌蔭屍實在是太快,也不懼怕鐵頭箭,頃刻間,已在那兩人五步之外。一人忙轉過來持刀打算抵擋一陣,另一人也不猶豫,雙手握着長刀朝那具呆愣的火屍砍去。
火屍的頭飛了出去,一小股黑色粘稠狀液體流了出來,白色的刀刃起着小泡。可另一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舌頭繞住,長舌蔭屍抱着緊貼在他身上。上面的射手不敢在輕易射箭,怕誤傷了那人。
劈完火屍的那人回身往長舌蔭屍橫砍了過去,直接攔腰砍斷,可上半身還緊緊扣着,舌頭也繞了好幾圈。被纏着的人雙手揪着舌頭,滿臉的痛苦,幾乎站不住腳。
一刀,兩刀,三刀……往屍體的頭顱狠狠砍了數十刀,可還是於事無補,眼睜睜看着戰友再一次被活活勒死。又下來了兩人,見火屍已經被消滅,那麼他們就拉這名英雄上去。左右一邊託着胳肢窩,正欲離去,卻瞧見火屍的身體和屍首此時卻變得異常的大,原本鬆弛的表皮,此時繃得異常。
他們忙招呼上面的射手警惕,先看看情況,如果再膨脹下去,管它是什麼東西,先射它個十支箭。
果不其然,就這麼幾次眨眼,變得更加大了,耳邊嗖嗖聲響起,五支箭已經射了過去,直插在上面。可沒多久,箭頭從那堆黑色的東西里脫落。那三人感覺有蹊蹺,中間那位打算去看看。
沒往前幾步,膨脹的黑糰子裡依稀能看到一具人骨架子的輪廓。難不成火屍能像百鳥之首火鳳般涅槃重生?
他盯着黑糰子裡面,那具骨架子好像在一點點溶蝕,伴隨着黑糰子的變大,終沒了影子。
面前的那人,猛地意識到這龐然大物,隨時都可能要撐破,尋思要撤。可哪還來的及,飛濺的黑色液體沾滿了三人一身,城門上也有好大一灘。
他們三人從驚恐中緩過來,哈哈大笑,原本以爲要徹底的遭殃,可現在除了一身髒之外安然無恙。
繩索將三人往上拉去,他們誓死完成了獵殺火屍的任務。
遠處的黑毛殭屍一直都被源源不斷射出的火箭給壓制住,一寸距離都靠不過來。火箭雖然所剩不多,但是黑狗血和童子尿已經收集了不少,大油鍋也冒着泡沸騰着。
文不才下了城樓親自迎了這八位歸來的勇士,正要開口說幾句嘉獎的話,其中三名滿臉污穢的勇士,捂着咽喉,一臉的痛苦。文不才看得奇怪,怎麼好端端面露苦色。
剛想要上前扶一把,只見眼前的三人全身肌膚開始變黑,口中冒着黑煙,身體由內到外的灼熱,瞬間全身上下都燃了起來。被火焰包圍的他們痛苦哀嚎着,顛顛撞撞,還沒來得及撲滅,三人已經燒成灰,幾縷黑煙飄散開來。
衆人看得心驚膽戰,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了?其中一名勇士哭着訴說,火屍在被砍下頭後,屍體一直在變大,隨後爆炸,他們三人被沾了滿臉。
文不才聽到這事,想起義莊那次屍爆,可還沒來及細想,只聽到砰的巨響,隨即腳下便是地動山搖,這城牆晃得厲害。城樓上的士兵驚恐的大喊着,甕城城門破了。
回首看去,城門連帶着上方的城牆都被炸燬了。
這一爆破聲像是發起進攻的號角,黑毛殭屍羣蜂擁着又一次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