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前,在西嶽的長空棧道前,只見一位女子,身穿淡藍流仙裙,頭戴青玉蝴蝶簪子,冰肌玉骨,面色過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望着陡峭絕壁的前路,撅着兩片櫻脣,咕嚕轉動了亮晶晶的杏眼,似乎被眼前千仞絕壁上的木柵道,鐵鏈子怔住了。
“姑娘,你害怕了?”身後一位身穿褐色道服,滿臉花白的道士閉着眼問道。
那藍衫女子,搖了搖頭,“人世間,居心叵測之人才是最令人生怕的。曾聞這是華山派第一代宗師高道賀志真爲遠離塵世靜修成仙,在這萬仞絕壁上鑲嵌石釘搭木椽而築。”
白髮道士哈哈一笑,“勇者如履長空,心曠神怡;怯者膽戰心驚,屏氣挪步。姑娘既然不怕,此路盡頭自然別有天空。”
藍衫女子已然邁出了一小步,她臉上倒沒怯意,雙手抓着鐵鏈,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了開去。
白髮道士看着藍衫女子逐漸消失的身影,心裡不盡感嘆道:自古華山第一天險,折服了多少鼠輩,此藍衫女子長得細膩,必出自豪門大族,深閨裡閣的女子盡然有如此大的膽量!
藍衫女子走着走着,倒沒了之前的縮手縮腳。很快,她在只有三個手掌寬的木棧道走了十餘丈,此刻她聽到剛纔的白髮道士嘹亮冗長的聲音:小心九釐三分,要尋屍體,洛南商州。
藍衫女子此刻心曠神怡,正往接下來的路子轉去,只見前路折而下,崖隙橫貫鐵棍,形如凌空懸梯,要手挽索逐級而下。可還沒往下踏出一步,只見身下鐵鏈上趴着一個黑皮怪物,面如土灰之色,同時一雙青綠的眼睛正瞅着自己不放。
藍衫女子,努着嘴,嘀咕了一句:“看來你還是跟來了……”言罷,雙手一鬆,直往下栽去,頓時有一股騰雲駕霧之感。
許家祠堂,放在府邸模型邊上的金盆,裡面平靜的水面終被打破。東邊緣,有一個小小的漩渦,越旋越快,原本上下分明的兩層已經被打亂,水中一片渾濁。越來越急的漩渦也變得更大,帶動着的水不停地拍打着金盆的側面,濺起了許多水花。
顏老太太坐在一旁瞅着,被五行罩籠罩的許家,一般邪物是絕對進不來的。瞧這方位,許家最東面,內旋的漩渦,看來是二丫頭受到日月同天的影響,天地間紊亂的陰陽,讓她有了足夠的陰氣,從而掙脫了定心術。
大如碗口的漩渦,硬生生將金盆中的渾水拋了出去,大半盆的水灑在了地上。
顏老太太看着少了大半逐漸恢復平靜的水面,嘆了一口氣,金屬少陽,水屬太陰,少陽怎能克得住太陰呢?
顏老太太招呼一旁的郭姥姥兩人一同趕往東苑最深處,二小姐的院子,五行罩在那裡由內部被破壞了。
一人高九尺,濃眉闊眼,長得倒也俊俏,散着長髮,手持一根一尺半長的玉笛立在屋檐。在他的腳下方,正是綠眼穿着薄衣咧着嘴,露着四顆獠牙的二小姐。
方纔,突然驚醒過來的二小姐在屋裡追着那人,撲了又撲,可就是無法抓到眼前的人。
這人也奇怪,只是一個勁的閃躲,並沒有作出任何反擊的動作。一跑一追,屋裡的東西無一倖免,一片狼藉。二小姐也是越來越亢奮,那人見形勢不對就一躍跳到了屋檐角上。
在地上揚着頭的二小姐,怎會善罷干休,也一躍而起,跳了上來。這倒出乎了那人的意料。
二小姐在屋檐邊向那人再一次撲去,腳下的瓦片紛紛滑落,掉在地上摔成一片碎渣。
那人躲過了二小姐的那一撲,見二小姐居然如此毫無顧忌,再在屋頂上折騰,遲早整個屋頂都要被掀掉的。一躍,回到了地上。二小姐鋒頭一轉,徑直從上而下,衝着那人撲了下來。
那人一閃,二小姐撲了個空,在地上往前翻了幾個跟頭,又衝了過去。那人明顯有點不耐煩,繞在手指間的玉笛來回一旋,插在了後腰帶上,見二小姐在兩步之內,擡腳迎面踢了上去。
“嘉兒——”顏老太太剛進院門,就看到嘉兒這一幕,朝那人喊去。
那人不屑的強行停住了腳,可撲來的二小姐沒有心軟的意思。
那人一轉身,來不及閃躲,右肩處被抓了一下,衣袍被撕爛,鎖骨處,三道血口,一躍退到了顏老太太邊上。
“她終究是你的表……”顏老太太責問的語氣,可眼裡滿是不忍。
“是你孫女這身份就夠地位了。”那人沒好氣的說着,三道口子滲着黑血,很快,傷口處都發黑。
顏老太太也不再說什麼,三人都瞅着對面張牙舞爪的二小姐。二小姐此時發了狂,哪還認識站在對面的奶奶,猛地又撲了過去。
眼看就要撞面,邊上沉着臉的嘉兒左手已經拔出玉笛,另一邊的郭姥姥膽戰心驚,老奶奶又不懂武功,最多會打個太極拳太極劍,這副老骨頭怎麼能經得住這一撲。
只見顏老太太不慌不忙,舉起右手,手裡拿着一塊黑曜石。二小姐見到此物,瞬間歪頭咧嘴,手腳曲着,全身發抖。郭姥姥看到二小姐此刻一閃一閃的綠眼,瞥了一眼那塊黑曜石,有棱有角,形狀不像一般刻着菩薩的雕玉。
“老奶奶,這一塊黑曜石上雕琢着哪路神明?”
“我們的祖先!”顏老太太持着黑曜石,一點一點向二小姐走近。
此時二小姐抱着雙臂倒在了地上,毫無反抗的能力。顏老太太將黑曜石抵着二小姐的天靈蓋,二小姐越來越虛弱,雙眼閃爍的更加頻繁。
院子裡,在一棵古柏枝椏上的蝴蝶,上下翩翩,終落在了二小姐的右肩上。顏老太太看着這隻熾烈如火焰的蝴蝶,越來越鮮豔,恰似一朵火花。
噗哧——
火蝴蝶轉眼即逝,一點灰燼都沒有。
火蝴蝶是嫁接陽給中了魂蠱的人,一旦它消失,那麼中蠱人便會陰陽失衡。
再往二小姐看去,她雙眼已經恢復到了黑色,嘴裡的獠牙消去,之前臉上的紅暈也褪去,一張陰沉的黑臉,已經沒了生機。
“我原本想要多留你幾日,你怎麼還是這麼的頑皮?”顏老太太眼眶裡含着淚花,半蹲了下來。一邊的嘉兒不屑一顧,一閃不見了蹤影。郭姥姥也蹲了下來,右手撫着老太太的背,想讓她好過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