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韋看着此時此刻文大人臉上顯現出來的陰暗,還是頗爲驚訝的。自己雖然師承文大人,跟隨了多年,卻很少見到文大人面露惡意,即使知道在官場打混了十幾年,白的或多或少也要染點黑,心中還是有一絲不安。
周韋壓着嗓子,輕聲問道:“大人,何來有如此一說?”
文不才重新站了起來,雙手放在後背握着走了幾步,若有所思的樣子,徐徐說道:“周韋啊,並非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謀事也好,成事也好,都是需要一定手段的。你要記住,成大事的人絕不會拘謹於小節,至於小節是善的,還是惡的,妄過己線。”
周韋倒也沒想到文不才會起興教育自己,也只能點頭哈腰的連聲是是。
“此卞鵬非彼卞鵬啊!恐怕他也走上了和王小鬼、白老頭一樣的路。”文不才停下腳步看着周韋說道。
“大人,您先前說太府裡的活死人難道指的是武都尉?”周韋之前也意識到了,可是還是不敢相信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成了活死人。
“恐怕錯不了。聯想到卞鵬突然從死亡邊緣逃離,並甦醒過來以及所謂的夢囈和方纔的表現,再加上我的猜測,可能每一個活死人都被強行賦予了命令,好比卞鵬的命令是‘不能殺文不才’。因此,一旦我有危險,他便會竭盡全力保護我。當然,王小鬼和白老頭也極可能是一樣的。依據王小鬼最近驗屍的表現,估計那句命令是‘做好驗屍工作’之類的;白老頭也是‘看守好義莊’這般。”
“大人,不對,您沒發覺作案的人卻在另類給予幫助麼?”周韋想到假如把此時的卞鵬和白老頭、王小鬼歸爲一類的話,那在文大人身邊安插這樣的一個角色,不是正在自行揭露作案手法麼?
“唔,的確,如果按照剛纔的推論,他們三個是活死人的話,那麼兇手一邊在作案一邊又在變相的留下蛛絲馬跡讓我追尋下去。”
“大人,難道是變態兇手,存心要挑釁官衙?”
“周韋你見過變態兇手長着一雙綠眼,有着巨大力量的怪物麼?不合邏輯,這樣說來,綠眼怪物是有着人一般算計思維能力的怪物,它一邊設計慘案引起衆人注意,一邊留下重要線索引導偵辦,一點一點的設計,難道最後要引出來什麼驚天大秘密麼?”
“大人,那是殘害了幾十條人命的怪物,不管它想要做什麼,都應該被繩之以法,消滅它。再說,綠眼怪物本身自己是一個大秘密,它如此費勁周折,目的是讓人去發現另一個大秘密?這明顯更加不合情理。”
“不,周韋你錯了,這件事不是合不合情理來判斷,而是可不可能。雖然我也不敢相信,如此一來,它存在的意義便將是一文不值的瓦礫,但是這從一定程度上解釋之前的謎團是合理的,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也很唯一。”
文不才此時臉上堅定不移的神情,映射着內心對這一系列事情無比渴望得到真相的迫切心情。
周韋見文大人如此堅決,也不好在辯論。文不才讓周韋親自跑一趟神藥王的朱家,去請朱家的人再來給卞鵬診斷。
許家小廳堂裡,幾個當家主圍着大桌子正在進行午餐,滿桌子的菜卻沒怎麼動。
大小姐忙着處理家事便只能讓下人將飯菜送去書房;二小姐又以身體不適,也讓下人送過去;四小姐得病還未甦醒過來。到場的也就是顏老太太和三小姐,周大雄,以及郭姥姥。
說到這兩個主管,他們在許家也有大半輩子久了,再說能幹精明,許家早就不把兩個主管當外人來對待。因此也是上桌子一起進餐的,只不過有賓客來訪,主子和下人的規矩還是容不得疏忽。
坐在東面的三小姐見姐姐們都沒來,再說家裡最近不太平,奶奶臉上更是比往常還要板着臉,因此也不敢多言,自己偷偷瞄了坐在對面的周大雄幾眼後,也只能灰溜溜的夾着眼前的菜,胡亂扒了幾口,只等奶奶發出散場的號令。
周大雄倒不緊不慢,微含笑意,行爲舉止儼然不失一個大家族該有的風範。人在屋檐下,不敢不低頭,此刻周大雄也不卑亢,全然沒給周家丟臉。
這次飯局沒持續多久,顏老太太似乎也沒心情吃太多,擦完嘴之後便攜着郭姥姥先行離去。顏老太太在整個飯局裡雖不曾言語一句,但對周大雄一點一滴的舉動看的也明瞭,心下暗自嘆息:周家這三代都不容小覷啊。
看到奶奶離去的背影,三小姐瞬間像是卸下了重擔,機靈的又瞥了一眼周大雄,便起身出去了。
周大雄也不傻,嚥下口中的食物後,又塞了一大口,跟了上去,可是腹中未果,還是有點捨不得這滿桌子的美味佳餚。
待周大雄從後趕上來,三小姐側着臉淺笑着看着周大雄。一旁三小姐的隨身丫鬟秋秋識趣的下去了,周大雄並排走在三小姐身旁,一起走進了陽光甚好的花園。
兩人走在用石板鋪成的羊腸小道上,遲遲未曾發言。
周大雄總歸覺得如此沉默不語有點不合適,清了清嗓子,有點羞澀,說的不清不楚,“那個,那——好久沒這——這麼——”
一旁的三小姐聽的吃力,卻燦爛的笑了笑,顯得倒大方多了,“大雄哥哥你還是老樣子呀,唔——也不久啊,之前和你在花園賞過花,過年前又和你一起偷偷早起看日出麼?”
周大雄看到眼前美若天仙的女子,此刻笑靨如花,真是美的絕倫,自己卻更加不利索起來,說話含含糊糊。
三小姐見他如此反映,樂呵的不得了,“大雄哥哥,你的樣子好好笑哦。果然還是大雄哥哥好玩!”三小姐笑着臉卻紅了起來,低着頭嘀咕着:“我們都要成婚了你還……”
後面幾個字說的極輕,大雄不知聽到了沒。
周大雄見三小姐沒了先前的開朗,看到微紅的臉頰,瞬間感覺到有點尷尬,便想扯個話題,“要不我們去看看孩孩吧。”
三小姐點了點頭,兩人便一起去東苑四小姐的院落看望昏迷不醒的四小姐。
先行一步的顏老太太早回了東苑自己的院子。鄯瑾閣是許家女當家處理事務的書房,因此坐落在東苑。
本身許家管家制度是分長子長女的,也就是除了長子主持許家外,長女有很大機率也是要留在許家以輔佐的身份共同管理許家,畢竟碩大的許家光憑一個男當家實在是杯水車薪,那麼可以最信任的人便是長女了。
長女的職位,直到自己的大侄女有獨當一面的能力,或者家族需要,纔會接替親姑媽的職位,倘若沒下一代長女的話,一般繼續任職。進門的女婿是絕對不能在場面上摻合許家事的,看似長女得到更多的權利。
其實不然,長女從小便要接手一系列的教育,變相的爲自己的家族服務一生。女當家並不好當,無限風光的背後往往是讓人不堪忍受的辛酸和苦楚。
說到這,不得不提顏老太太了。當初許家男當家許志安英年早逝後,只留下一兒一女,許靖當時年幼,顏老太太便權當爲當家人。許靖失蹤後,不久許佳藝又入宮,家中又只剩及笄之年的大小姐許蕾,顏老太太擔憂大小姐暫時無法控制住局面,因此聯手接管了許家。
這一代也是稀落,許蕾並無弟兄,因此她便是‘長子’,財經苑是男當家處理家事的書房,所以坐落在幽深的北苑。
顏老太太進了鄯瑾閣,郭姥姥打發了下人,關上門。
鄯瑾閣,略微有些許陰暗,每個進來的人,都有淡淡的恐懼和排斥感,毛骨悚然的感覺。當然這個屋子最最詭秘的是,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纔能被陽光照到,剩下的永遠都隱藏在黑暗和神秘中。但是終歸是書房,在北牆那,很多書架以及擺設物品的輪廓還是依稀可見的。
顏老奶奶望向那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隨後又用‘都準備好了麼’的眼神看向了郭姥姥,郭姥姥微點着頭。
顏老太太便拾取放在躺椅邊上的拄杖,那拄杖用上等紫檀木做成,握柄更是雕琢成仙鶴之首,一邊突出的是長喙,尾部是用黃金製成的,也不知如何將金木結一。
顏老奶奶提着拄杖往北牆巨大的書架走了沒幾步,停下來,將眼前那幾本厚重的書拿下放在邊上,舉起拄杖將金尾直直對着留空出來的木板中心插去,咔咔聲清脆卻並不響,待拄杖差了三分有二時,右手順手一旋,左側的書架左右張弛着裂了一條縫來,這寬度正好容一人過去。
顏老太太收了拄杖放回在躺椅旁,兩人互看了一眼,便一前一後一頭鑽進了狹縫裡。顏老太太正想看看,這兩具乾屍到底有何來歷,盡然如此妖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