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很虛弱,心很疼,百里雲鷲卻笑得如孩子般澄澈開心,穩婆忙着幫白琉璃清理,把他先攆到堂屋,百里雲鷲極其小心翼翼地抱着皺巴巴的孩子,僵硬小心地移動每一步,到了堂屋才發現他忘了把前幾天剛給娃娃做好的木頭小牀搬出去,想再進屋拖牀出來也不是,不拖的話他就這麼抱着孩子也不能給孩子擦身子,於是便站到堂屋門口揚聲喊了暗夜一聲。
沒辦法,他不敢抱着懷裡這個皺巴巴的小傢伙出了堂屋,生怕外邊已有些寒意的秋風把她給涼了。
呆在自己屋裡照顧新生兒的新手爹暗夜乍一聽到百里雲鷲的聲音,嚇了一跳,因爲從他們跟在百里雲鷲身邊開始,從沒聽到他大聲說過一句話,即便聲音凌厲,也是低低冷冷的,更別說聽到他喊話,而現下百里雲鷲的聲音就是喊着傳到了他的耳裡,如何能不讓他驚訝。
暗月將孩子抱過來,催暗夜快去看看爺是不是有什麼要幫忙的,暗夜應了聲,連忙出屋了。
這個院子住着的統共就四個人,兩個男人,兩個女人,如今兩個女人在同一個夜裡生產,穩婆又忙着給兩個女人接生處理,兩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的大男人只能手忙腳亂地自尋竅門,好在暗夜方纔還在暗月的指點下清洗了孩子,多少比百里雲鷲強一點。
“爺,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暗夜看着百里雲鷲抱着孩子的僵硬模樣,不由笑了,心想着爺這模樣比他還要僵硬緊張。
“女娃娃。”百里雲鷲自聽到穩婆說生了之後眼裡的笑意就沒有褪下過,現下低頭看着懷中仍在嗚嗚哭着的小娃娃,笑得自豪道,“如何,是否比你那小猴子漂亮?”
“……”暗夜看着百里雲鷲懷裡那個因爲有些難產渾身除了有血絲外還紅中帶着絳紫色的皺巴巴小小姐,除了比他兒子小些之外,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差別,一向不知說假話的暗夜只老實道,“爺,我覺得都長一樣,而且,這男娃娃和女娃娃,不能比吧?”
“我看你是不想承認你兒子沒我女兒漂亮。”百里雲鷲小心翼翼地搖了搖僵硬的手臂,笑得眼角彎彎。
“……”暗夜覺得,不僅是懷了身子的女人不講理,當了女娃娃的爹的男人也不講理,“爺,先別比了,先給小小姐洗洗身子吧?”
“對對對,先洗洗。”百里雲鷲這才手忙腳亂地在暗夜的幫忙下把他的小小女兒認認真真又小心非常地洗淨了,而後裹到了厚厚的碎花襁褓裡。
穩婆幫白琉璃清理完畢從裡屋出來時百里雲鷲正將已然由嗚嗚大哭轉爲嚶嚶細嚥的小女娃重新抱在懷裡,穩婆正要與他交代些什麼,他卻已經大步衝進了裡屋,讓穩婆十分地無奈:“這後生!就不能先聽我老婆子說幾句!?毛毛躁躁,都沒個當爹的模樣!”
“前輩您別生氣,爺太緊張夫人了,還請您原諒,來,您先坐,先喝杯熱茶。”百里雲鷲跑了,只能由暗夜做這善後的人,於是暗夜就硬着頭皮聽了穩婆對他與百里雲鷲的一頓數落加一頓訓斥再加一頓叮囑,暗夜一邊聽一邊感慨這前輩忙了一宿沒休息居然還這麼有精神……
穩婆訓夠了也交代完了,又喝了一杯熱茶,起身便要走了,暗夜連忙起身相送,不忘將之前抽得的空當準備的酬銀交給穩婆,酬銀有些多,提在手裡有些沉甸甸的,穩婆非但不高興,反是橫了臉,又罵了暗夜,“你這後生,當我老婆子是來訛銀錢的嗎!?我收一小半,剩下的拿回去給你們的媳婦兒好好補身子。”
穩婆拿了自己該拿的銀子,白了暗夜一眼徑自走了,在臨出門前把暗夜喝住了,“行了不用送了,有這閒空趕緊回去照顧你媳婦兒和孩子,還有,一定要記着我叮囑的要注意的事,別忘了轉告那個比你還毛躁的後生。”
“一定記得,一定記得,前輩走好。”暗夜連連點頭。
“老婆子身子還硬朗得很,必須走得好!”穩婆用力哼了一聲,走了。
“……”
白琉璃處。
屋子裡還瀰漫着血腥之氣,白琉璃輕闔着眼躺在牀上,臉色有些蒼白,呼吸很輕,似乎睡着了。
然當百里雲鷲抱着孩子衝進屋子的那一剎那,白琉璃便緩緩睜開了眼,百里雲鷲眸中的笑意立刻黯淡了下來,聲音有些慌亂,“吵醒琉璃了?”
“沒有,我沒有睡着。”白琉璃揚起嘴角溫和一笑,雙手撐着牀面要坐起身,百里雲鷲連忙將懷裡的小娃娃放到她枕邊,扶住她讓她靠着背後軟厚的枕頭半躺着,而後纔將已經哭得無力偶爾嚶嚶兩聲的小娃娃遞到她懷裡。
當白琉璃將那小小軟軟的娃娃抱在懷裡時,她覺得自己整顆心都酥了,或許是聞到了母親身上的味道,小傢伙輕輕地動了動鼻子,才半個巴掌大的小臉想要往白琉璃身上湊,百里雲鷲看得好奇,問道:“她這是想要做什麼?”
“應該是餓了。”白琉璃搖了搖自己的手臂,笑得慈愛。
百里雲鷲立刻從牀沿上蹦起來,“那我去做吃的。”
白琉璃立馬拉住他的手,好笑道:“呆子,她這麼小,哪能吃得下我們吃的那些東西。”
“那她吃什麼?”百里雲鷲蹙起了眉。
“呆子,你說呢?”白琉璃在他手心輕輕掐了一把,拉着他重新在牀沿上坐下,“坐着就好。”
而後,百里雲鷲看見白琉璃解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她飽滿的雪白,隨之墊着小娃娃的腦袋將她的嘴湊近那飽滿的尖端,小傢伙立刻無師自通地將那尖端含到了嘴裡,依舊閉着眼兀自吮吸了起來,百里雲鷲這才恍然大悟,他總覺得琉璃那兒變大了,原來是這般用處。
小傢伙吃着奶,百里雲鷲則認認真真地看着,眼裡沒有雜念,只像個認真學習的孩子,白琉璃看看懷裡的小傢伙,又看看百里雲鷲,即便是纔剛生出的小嬰兒,而且因爲不足月而小了不少,可她還是從小傢伙的五官裡看到了百里雲鷲的模樣,這讓她覺得整顆心都暖暖的。
直到聽到小傢伙打了個飽嗝,白琉璃纔將她從自己胸前移開,百里雲鷲看到她小小的嘴邊流出奶白的乳汁,連忙拿過放在牀頭的帕子去蘸,眉眼中除了認真細心的模樣,便是開心。
白琉璃拉好衣襟,輕輕拍着小傢伙的背,飽肚的小傢伙打了幾個嗝之後竟又開始嚶嚶地哭,兩條小小的腿直蹬,握成小拳頭的小手也亂動,小腦袋挪來挪去,任白琉璃怎麼輕拍她的背柔聲哄她都沒有用,白琉璃有些無奈,百里雲鷲則緊張又心疼,白琉璃便將小傢伙往他面前一遞,無奈道:“你試試。”
百里雲鷲立刻伸出雙手,動作笨拙地將小傢伙抱到了自己懷裡,奇怪的是,那在白琉璃懷裡嚶嚶哭個不停的小傢伙一到了百里雲鷲懷裡只嚶嚶了兩聲便安靜了下來,動了動腦袋靠着百里雲鷲的臂彎睡了去。
百里雲鷲安心地笑了,白琉璃卻不樂意了,哼聲道:“憑什麼我拼死拼活生的孩子才一生下來竟然就只跟你這個呆子親。”
“因爲是我女兒啊。”百里雲鷲笑着曲起食指在小傢伙小小的臉蛋上摩挲了一下,軟軟嫩嫩的觸感令他的心都變得暖融融的。
自成婚以來,百里雲鷲從不會與白琉璃對着說任何一句話,白琉璃說什麼便是什麼,現下卻是不自覺地冒出這麼一句,說完以後發現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擡頭看白琉璃,卻只見白琉璃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問:“百里雲鷲,你喜歡女孩兒麼?”
“爲何不喜歡?”百里雲鷲不解,他們的女兒這麼可人,他疼愛都來不及,爲何不喜歡?
“你們這些思想死板的古人,不都是重男輕女的多?”白琉璃也擡起手輕輕摩挲着小娃娃軟嫩的小臉頰。
“思想死板?重男輕女?”百里雲鷲咀嚼着白琉璃的話,雖然對於死板這個詞他不能完全理解,但他知絕對不會有什麼好的意思,便看着白琉璃的眼睛認真嚴肅道,“別人或許是,可只要是我們的孩子,不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都喜歡,我都疼愛。”
百里雲鷲認真嚴肅的模樣讓白琉璃笑出了聲,湊到他面前在他右臉頰上輕輕親了一口,笑道:“知道你不管男娃娃還是女娃娃都會喜歡,試試你而已,怎麼如此認真。”
“怕琉璃不開心。”百里雲鷲如實道。
白琉璃心一緊,擡手就要去取下百里雲鷲左臉上的半邊面具,百里雲鷲卻將臉別開,白琉璃眼神一冷,百里雲鷲便輕嘆一口氣,將臉湊到她手邊,白琉璃立刻將他的半邊面具取了下來。
血已經乾涸,暗褐色的符紋色澤本已經淡去了很多很多,如今在已然乾涸的血跡下顏色竟又變深了,白琉璃拿着面具的手輕輕發抖,緊緊咬住了下脣。
已經過了施針的時間了……雖然她知道在她生孩子時看到他下巴下的血時就已經過了時間……
白琉璃將頭靠到了百里雲鷲肩膀上,百里雲鷲雙手抱着孩子不敢抽手摟住白琉璃,只能緊張地安慰她道:“琉璃別難過,不疼的,真的,不疼的。”
白琉璃沒有說話,百里雲鷲便用下巴輕輕摩挲着她的頭頂,“真的不疼的,哎……”
半晌,白琉璃才離開百里雲鷲的肩膀,神情認真地看着在百里雲鷲臂彎裡睡得香甜的小傢伙,道:“小傢伙,日後你若是不對你爹爹好,我便不要你了。”
“……”百里雲鷲愣了愣,而後有些好笑道,“琉璃,她纔剛出生。”
白琉璃沒搭理他,百里雲鷲搖了搖手臂,白琉璃看着那點點大的小傢伙,問道:“呆子,可有給孩子想過名字?”
“想了,早幾個月前就已經想好了,沒有告訴琉璃而已。”百里雲鷲笑得異常溫柔,“女兒叫雲鷺,百里雲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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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雲鷺,好聽不,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