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毀其臂膀(二)
白琉璃俯在白力耳畔說話時將聲音壓得極低,低到只白力一人聽得清。
白琉璃說的話是“白力,我把姐姐嫁給你,你要不要娶?若娶,免你死”,這對任何男人來說都是一件極美極好的事情,白力卻拒絕了,他竟寧願前往沒有歸日的北地,也沒有應下白琉璃的話。
他不是不想時時刻刻能看着珍珠小姐,護她一生一世,從沒有人知道,他早已把珍珠小姐深深放在了心裡,放在了讓他願意用自己的生死來換她安好的位置,可正因爲如此,他才絕不能表露自己對珍珠小姐的愛慕之情,更不可能應可大小姐的話,只因他明白,那樣如仙子一般的珍珠小姐,不是他所能奢想的,他只是一個下人,一個一輩子只能低人一等的家奴,他與珍珠小姐之間有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一旦他跨越這條鴻溝站到珍珠小姐身旁,她必遭世人唾棄!
珍珠小姐在世人眼中是完美無瑕的,像珍珠一般美麗光潔,怎能是他一介家奴能佔有的,他若真應了大小姐娶了珍珠小姐,縱然他會得到世人的豔羨,可卻會將珍珠小姐從雲頂拖入泥沼中讓她染上一生都不可洗去的污泥!他怎能……毀了他心中最愛之人……
他寧願死,也不願珍珠小姐憂傷黯然半分……
白力的答案絲毫未令白琉璃覺得詫異,因爲她早就猜得到白力的答案,在他覺察危險第一時間護在白珍珠身前時,在他聽到白珍珠親口承認她就是白琉璃時,在她看到他眼中的苦澀時,她就已明白,白力對白珍珠的心,絕不僅僅是主僕之心,那是寧願毀了自己也要守住對方一個微笑的愛慕之情,否則他不會至始至終選擇謙卑的沉默,畢竟在白珍珠承認她就是白琉璃的那一刻,他就已明白,白珍珠必會在留不住他的時候捨棄他,所以他的眼神纔會黯然苦澀。
可他寧願死,也不願說白珍珠半個不是,甚至拒絕了她丟給他的美事。
白琉璃忽然覺得可笑,那口口聲聲說要護她一聲愛她一世的人,到頭卻害死了她,而眼前的白力,愛得隱忍且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的愛不會有結果,到頭卻心甘情願爲暗愛之人獻出性命,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主,一個是身份低下的奴,卻是雲泥之別的愛。
一瞬之間,白琉璃對白力有些感佩,畢竟能爲心愛之人而不顧自己生死的人在任何時候都不多見,不過她的感佩也僅僅是一瞬之間而已,因爲她決定要做的事情,從不會半途生變。
命運既已不可能再有改,白力只靜靜地跪着,不再言語一句,白珍珠還想爲白力求情以及想向白琉璃說她來處置蘭兒就好,可白琉璃卻看也未看她一眼已轉身走到了主位上,重新落座。
與此同時,蘭兒由一名婢子攙扶着來到了廳子裡。
只見蘭兒已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亂蓬蓬的頭髮也已梳得整齊,若不是此刻她的面色蒼白,倒的的確確是個標誌的人兒。
此時蘭兒的情緒已穩定了許多,許是梳洗的這個空當裡有婢子替她順了情緒,只是當她看到白琉璃那張裹着紗布的臉時還是害怕得微微發抖,將扶着她的婢子的手抓得緊緊的,生怕下一刻白琉璃就會將她吃了一般。
“來,蘭兒,過來。”白琉璃似乎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一般,非但不對蘭兒的反應生怒,反是微微笑着,只是她這樣的笑容在衆人眼裡都覺瘮人,只見她不但態度溫和,還向蘭兒招了招手,“來讓我瞧瞧,瞧瞧我把姐姐最喜愛的婢子嚇成了什麼樣。”
蘭兒並不敢向白琉璃靠近,她神智有些不清可能想不起大小姐生氣的後果,可攙着她的婢子卻清楚得很,見蘭兒定在原地不敢動,便用力拉拽着她向白琉璃靠近,待蘭兒在白琉璃面前站穩後,那婢子立刻撒手退到一旁垂首站好,她可沒膽也不願在大小姐跟前存在太久。
“這好好的人是受了什麼罪,這小臉怎瘦得這麼厲害?”白琉璃接過婢子重新沏好的茶,一邊用杯蓋颳着滾燙的茶汁,一邊擡眸看着雙肩微微顫抖的蘭兒,一臉關心的神色道,“來,跟我說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才這樣,我替姐姐爲你做主。”
“蘭兒……奴婢……”蘭兒嚅了嚅乾澀的脣,剛要答話忽然想起了自己這幾日在那漆黑得不知白天黑夜伸手不見五指的小房間裡所遭的罪,頓時在白琉璃面前跪下,心因恐懼與怨恨變得扭曲,眼神竟忽的變得狠毒,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一定是沙木那賤蹄子害的奴婢,求大小姐爲奴婢做主!”
此刻白琉璃的溫和態度,讓蘭兒覺得那一夜她所見到的大小姐定是錯覺,定是沙木在她面前裝神弄鬼,因爲當時周圍無人,只有沙木一人,而且她還教訓了沙木,定是沙木在報復她!定是沙木害她受罪!那她就要沙木付出害她的代價!
“哦?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是沙木害的你呢?”白琉璃輕飲一口茶,神色無異,“你且先把你遇到的事情如實說出來,我一定幫你做主,如何?”
“謝過大小姐!”蘭兒高興極了,並未發現白琉璃笑意之後的厭惡與白珍珠眼中的陰暗,只想也未想便將自己所記得的事情如實說了出來,包括她見到的白琉璃的鬼魂。
白琉璃含笑聽蘭兒憤憤地說着她的所見,一點不爲蘭兒憤憤的態度所動,倒是白珍珠愈聽愈蹙起了眉,最後呵斥着打斷了蘭兒的話,“蘭兒休胡說八道,白府怎會有你說的關你的小黑屋!?”
“姐姐別急着打斷蘭兒的話,她也沒說那小黑屋在白府不是?”白琉璃將杯蓋扣到杯子上,依然是淡笑的語氣,“若我說白府就有這樣的小黑屋呢?難道姐姐不記得了,越園就有這樣的一間屋子。”
“妹妹,你——”白珍珠頓時以驚詫至極的眼神看着含笑的白琉璃,似乎不能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一般。
“姐姐這樣的神情,是想到了什麼呢?”白琉璃用手一下一下絞着自己耳邊的髮絲,漫不經心道,“那夜蘭兒見到的不是什麼鬼魂,就是我本人,而命令沙木將她捆綁扔到小黑屋裡的人也不是別人,正是我。”
蘭兒此時像看怪物一般昂頭看着白琉璃,渾身僵硬地跌坐在地,白珍珠則是深深地擰眉,這真的是白琉璃嗎?爲何給她的感覺全然不是白琉璃!?
“姐姐,你知道的,犯了大錯的人,我一向不會輕饒的。”白琉璃說得溫和,出口的話卻讓人膽寒,“所以,就讓蘭兒去給白力作伴吧,這樣兩人都不會孤單了。”
“姐姐,你是比較在意這個得罪了我的婢子,還是比較在意妹妹我呢?”白琉璃盯着白珍珠眸光晃動的瞳眸,笑得有些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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