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無邪一時氣結:“沒見過這麼膽小的靈獸!”
趙五郎道:“這湖中的夔獸乃是靈獸之王,你的靈龍估計天生膽子小,懼怕這等神獸也是正常。”
“那怎麼辦?出也出不去,萬一夔獸來了,難道要我們在這裡等死不成?”百無邪皺着眉頭,這把開始有些惴惴不安:“希望我姐姐沒事纔好。”
趙五郎擡頭看了看不遠處,冷冷道:“先不管夔獸之事,我看當務之急,是怎麼解決這些鬼道的人士。”
“有人來了?”百無邪凝神一看,果然不遠處有幾個黑影晃動,動作迅捷如鬼魅,顯然來者修爲不低。
二人急忙退回巨石上,遺落淵內地形奇特,惟有此處較爲開闊,若是交鋒起來,也不易被暗算。
那些黑影閃動了幾下,卻一個個消失不見,顯然是知道自己被人識破了,故意隱藏了起來。
趙五郎道:“鬼道的人最是詭異,必須小心應對。”
咚!咚!咚!
忽然頭上傳來一陣陣擊鼓聲,鼓聲一下一下,催人心魄,每擊打一下,百無邪就覺的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一下,很不舒服。
百無邪哎喲了一聲慘叫道:“這,這是催魂落魄鼓,我的心臟都要爆裂了!”他急忙御法抑制住自己翻騰的血脈,道:“好邪門的鼓聲,就連我這等修爲都有些抵擋不住,五郎,你可得小心點。”
他轉頭看了下趙五郎,卻見趙五郎一副安然無恙的表情,根本沒什麼感覺,百無邪奇怪道:“這鼓聲這麼厲害,你沒感覺到嗎?”
趙五郎也奇道:“不就是普通的鼓聲嗎?你這是怎麼了?”
百無邪突然想起趙五郎已經換了一顆心臟,這心臟不是普通的血脈之心,而是火精和混元靈氣交匯而成,自然不受這等催命鼓的影響。
趙五郎雙眼聚光,瞧準機會朝空中飛出一火符,叫罵道:“敲大鼓的,你給我下來,鬼鬼祟祟的,不似個英雄好漢!”
空中咚咚兩聲,那鼓聲竟然直接將火球震飛開來。
那人見趙五郎發現了自己的行蹤,急忙更加拼命地敲鼓,咚咚咚!咚咚咚!只敲得水面波濤陣陣,四處飛沙走石,但趙五郎卻依舊一副毫髮無損的樣子。
反倒是百無邪心臟劇烈跳動,已經痛得臉色通紅,倒在地上四處打滾。
趙五郎急忙飛出一張黃符,貼在百無邪額頭上,喝道:“太上臺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身護命。智慧明淨,心神安寧。急急如律令,敇!”
這是靜心咒,黃符化作一道淡黃色的光芒將他籠罩了起來,百無邪立即覺得自己的心跳減緩了許多,胸口稍稍鬆了一下。
“哼!好個符籙道人!”天上的鼓聲見此嘎然而止。
而後,哇地一聲尖叫,一個人影從天下跳了下來,更準確地說,這人應該是從深淵裡跳了上來,因爲遺落淵內是四處倒轉,無上無下的。
只見這人狀如小兒,是一個不足三尺的大頭娃娃,他身着紅衣紅褲,腦袋嘴巴大得有些不成比例,腦門上扎兩個沖天辮,脖子上掛幾串白紙錢,滿臉皺紋,口中盡是黑黃尖牙,長得委實古怪醜陋。
大頭娃娃手裡握着一把巨大的撥浪鼓,足有一個成人長短,兩側鼓壁上懸掛着一黑一白兩個骷髏頭,正反鼓面上分別寫了“魂”、“魄”兩個字,正是百無邪口中的摧魂落魄鼓。
“吞噬童子?沒想到你居然還活着!”馭靈司鎮守在滇南一帶,自古便是與這裡的鬼道、靈物打交道,百無邪倒是認得這廝,一個借鬼道吞噬之力返老還童的怪人。
吞噬童子搖頭晃腦道:“臭小子,你死了我都不會死!要不是你,偷了我的駐顏靈物,我如何會是這醜陋的樣貌,你這仇我可是一輩子會記得,沒想到,今天你自己倒送上門來了,真是天意!”
他又指了指趙五郎,叫道:“你這人倒是奇特,竟然不怕我的摧魂落魄鼓。”
趙五郎笑道:“看來這是天意,老天特地要我趙五郎來降你的。”
吞噬童子像個小娃娃一樣氣道:“臭道士口出狂言!你以爲我只有這鼓聲能摧魂落魄麼!”他單手握住巨大的撥浪鼓,晃了晃,叫道:“這遺落淵可不是你們這些名門正道人士該來的地方!若是來了……嘿嘿!”
“若是來了,定叫你們三魂七魄都帶不走!”空中又有一人接話道,這聲音雄厚渾濁,顯是修爲頗深厚的中年男子。
一道紅色的人影飄動而至。
來者頭戴黑色帽筒,身着硃砂色羅袍,生得豹頭環眼,鐵面虯鬢,手搖一把巨大的黑色金邊扇,這一身打扮着實眼熟。
趙五郎驚叫了一聲:“呀!是鍾馗!你是鍾天師麼?”
百無邪冷哼道:“什麼鍾天師,他叫鬼鍾馗,鍾天師吃鬼,他卻養鬼,怎可同日而語。”
鬼鍾馗哈哈笑了起來,搖了搖手中的黑扇,道:“不想我鬼鍾馗多年不聞陽間事,還有人認得我。”
這鬼鍾馗出山以來便以鍾馗天師自居,號稱自己是鬼中仙,只不過鍾馗抓了惡鬼是斬殺消滅甚是吞噬食用,而鬼鍾馗卻是收集惡鬼當做自己的靈物養起來。
百無邪不單對正道高手瞭如指掌,對這邪道的人物也知之甚多,他挑眉道:“你雖然喜歡假扮鍾馗,但出山以來除了喜歡收集惡鬼,倒也沒什麼大奸大惡之事,不過河州之事卻是實實在在觸犯了禁令。”
百無邪說的這件事,是七八年前,鬼鍾馗假裝天師身份,騙取河州知府信任,叫人給他建城隍廟、立葬魂碑,當年河州大旱,滿城餓殍,鬼鍾馗趁機奪走了數千人的魂魄,這些人雖不是他殺的,但擅自收人魂魄也是大罪。
百無邪嘿嘿笑道:“數千條魂魄,光這罪責你就該就地伏誅。”
鬼鍾馗見百無邪喝叱他也毫不在意,反而有些得意,道:“你這黃口小兒倒也知道些故事,但我得告訴你,不是數千條,而是一萬三千三百三十一人的魂魄,助我修煉成了五鬼術法!”他唰地一聲打開扇面,只見扇子上果然畫了五隻惡鬼,個個面容猙獰,活靈活現。
鬼鍾馗輕輕吹了一口氣,扇面上的五鬼全部都活了過來,一個個竟然在扇面上搖頭晃腦,左顧右盼。
這五鬼術趙五郎也有所耳聞的,尋常道人也不過是驅使五鬼做些搬財改運的小事,但鬼鍾馗卻直接將這五鬼煉成五陰將,化入自己的鐵扇之中,單獨爲自己所用,這等鬼道術法着實不多見。
百無邪更是面帶幾分驚懼道:“看來你這五鬼扇終究是煉成了。”
鬼鍾馗啪地一聲合了扇子,有些遺憾道:“可惜,我鬼鍾馗從不殺生人,不然要是早些年奪了你們這些馭靈道人的靈力,我還這麼辛苦地練這五鬼扇作什麼。”
“真是冤家路窄啊!”黑暗中突然又現出一個黑影,陣陣腥臭氣息匯聚而至,正是許戈府中見到的百子鬼母鳩蘭婆,她陰陰叫道:“你們二人設計奪了我的鬼子,今夜竟敢追到遺落淵來,當真是大膽至極啊。”
“原來,鬼婆說的那個兩個小道人就是你們!”吞噬童子道:“竟然這般窮追不捨,真是欺人太甚!”這三人以爲趙五郎他們是追着鳩蘭婆而來,心頭更加惡惱,個個怒目而視,一副殊死搏鬥的姿態。
趙五郎倒也不懼,冷冷道:“沒想到,轉來轉去,在這裡又碰到了,當真冤家路窄。”
鳩蘭婆今夜受了奇恥大辱,心頭安能平憤?鼓恿道:“鍾師兄,這符籙道人和馭靈道人都是我鬼道的死敵,來了遺落淵豈有讓他走掉的道理?你雖不殺活人,但也斷斷不能讓他們這般來去自如,目無鬼道。”
吞噬童子也勸道:“鬼鍾馗,你也別成天想着日後羽化登仙,你雖不殺陽人,卻也損了這麼多陰德,哪裡還有列入仙班的可能,趁早破了你這爛規矩,與我們一起殺個痛快!”
鬼鍾馗將扇子在手掌心拍了拍,笑道:“我如何能爲了這幾個道士破了我規矩,不過鬼婆說的有道理,遺落淵歷來是鬼道人士聚集之地,陽人如果這般輕鬆來去,傳了出去我鬼道顏面何在?”
“那你想怎麼樣?”趙五郎問道。
“小道人,你們與我也算無冤無仇,但我看你的魂魄大不一般,今夜你留下,他可以走。”鬼鍾馗指了指趙五郎。
“爲什麼要留下他?我要殺的是這馭靈司的臭小子!”吞噬童子惡狠狠道:“把你的饕餮靈根還給我!”
鬼鍾馗笑道:“這馭靈小道人資質雖好,卻還是不如這個符籙道士,你們不知道這個道人才是個煉魂的好材料!”
他指了指趙五郎的眉心,一陣淡淡的忽紅忽藍的光華隱隱約約飄散出來,果然大不一般。
人體內有七個脈輪,印堂之上的天脈輪眼,乃是連接體內十二正經、奇經八脈和三魂七魄的一個樞紐,是一道虛實轉換交界的命門,若有靈光透徹而出,便說明這人擁有極強靈力和極高的悟性,這種人的三魂七魄取來煉魂自然不同凡響,鬼鍾馗精於煉鬼一門,對這個自然是懂得極多。
他只看一眼,便覺察出趙五郎體內靈力的不同尋常。
趙五郎卻不高興道:“爲什麼偏偏要留下我?”
百無邪也跳了出來,不服氣道:“就是,明明我比他聰明百倍,憑什麼要選他不選我?”
鬼鍾馗桀桀笑道:“我看人自有一套,這小道人我是要定了!”
趙五郎冷笑道:“自古正邪不兩立,你要我留下我便會留下麼?何不先問問我手中的符籙!”
百無邪也急忙翻出含象鏡,嚴陣以待。
鬼鍾馗道:“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便只有硬取了,不過你們放心,我從不殺生人,我只會折磨你們,讓你們受不得地獄之苦,自行了斷。”
他唰地一下打開黑扇,依依呀呀地叫喊着,而後大喝一聲:“茫茫醴都中,五鬼在何方?”黑扇往空中猛地一扇,陣陣陰風乍起,道道寒氣直催,衆人只覺墜入了海底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