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瀰漫着紫檀香菸,白色的紗帳下坐着的正是五毒娘子,她的容顏彷彿不會經過年華的侵洗,仍然是個年輕美貌的女子,此刻掩在紗帳下同一個少女一般,純潔的不受一絲俗塵。林雨然面上帶着微微的笑意,調侃五毒娘子道:“前輩真是好雅興,晚輩還以爲是何家姑娘在紗帳下害羞呢。”君千殤嘆一口氣道:“哎,一想到你都五十歲了,我就受不了。”“唉,韶華易逝呀,我這老太婆子也該被你們取笑了,這麼多年我還當自己是個姑娘,所以有些習慣還是沒有改掉,終究還是連自己都騙不了呀。”五毒娘子長嘆一下,起身坐在屋子的正中的那把椅子上。她這樣一說,林雨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君千殤開朗的笑道:“半老徐娘,風韻猶存嘛,何況前輩看起來還如此年輕,不過前輩你找我們來,不會就是爲了告訴我們你有多美吧?”
五毒娘子如同小女子一般吃吃的笑了,緩了些道:“我找你們二位來,主要是爲了告訴你們一些事。”
林雨然目光一聚,踏前一步問道:“這件事是不是同幾位前輩出山有關?”
五毒娘子點點頭:“大概三個月前有個人到峨眉送了封信給我,說是有關乎整個天下的事情想請我出山,我本來已經潛心修道,江湖或者天下大事理應都不管,但這上面提到的事,不僅關乎每個武林前輩的名譽,甚至隱藏着有威脅整個大唐盛世的力量,這些我本都可以不管,可是它卻生生關係到了一個人的一切,這個人對我有恩,我不可以不管。”
君千殤忙問道:“這個人是誰?”他沒有注意林雨然的面色忽然淡了許多,甚至額頭上也出了些冷汗。
“玉-成-子。”五毒娘子一字一頓道。林雨然身子一震,君千殤也是倒吸一口涼氣,又問道:“這件事居然能牽動玉成子前輩?”五毒娘子面露難色,過了一會兒才道:“恐怕不能說牽動,因爲整件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君千殤眉上起了三道弧線,疑惑道:“玉成子前輩死了十年了,怎麼會是他引起的,難道是他十年前就設計好的?”五毒娘子搖搖頭:“我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知道那個秘密的,但十年前玉成子的確收集了天下武林所有名宿的隱私,並且連邊關十大將軍的隱私把柄都有,以及很多大事的真相他把這些全都藏在了玄月地火洞中。傳聞還有他畢生修煉的精華秘籍,以及塞北幾個國家同本國重臣的交易信箋,況且據說還有半個國庫的金銀子啊其中,有了這些甚至可以顛覆整個王朝。”
君千殤的面色都已經變白了,彷彿聽了什麼無法相信的事:“不可能,玉成子前輩怎麼會做這種事情?就算是真的,又有誰會知道這些事情呢?前輩我想你一定弄錯了,你一定被那個人騙了。”五毒娘子嘆息一聲:“我最初也是同你一樣的生氣,差一點動手殺了那個送信的傢伙,可是他讓我打開了信看看,那信上面居然寫着一種奇怪的文字,那種文字只有一個人能寫出來,這個人就是玉成子,所以我便決定下山去看看,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玄月地火洞驗證下。”
林雨然似乎很難受他拿出牛皮紙問道:“是不是這種文字?”五毒娘子微微一驚,道:“正是這字。”然後又疑惑道:“難道你也認識這種文字?”林雨然痛苦的點點頭,只是心裡閃過了很多念頭,難道有人已經見過了牛皮紙上的文字,並且這個人也認識這文字,可是既然他見過了這文字,又何必放開消息讓這幾個前輩下山來攪亂這江湖呢?難道不怕知道的人越多,他們得到這洞中的東西機會就會越少嗎?
五毒娘子似乎還有什麼想說,但考慮了一下終於還是沒說。林雨然此刻心魂不守並沒有注意到,君千殤也早已走到了屋外,他拿着五毒娘子給的翻譯後的信先下了山,他已經決定要去找到這上面提到到玄月地火洞了,不管是出於好奇還是出於霸業的需要他都必須要去尋找。只是他沒有想到,等他下山後才知道,關於玄月地火洞的秘密幾乎整個江湖都知道了。
林雨然採了一朵夏鵑,放在鼻尖仔細聞着它的香味。他需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山風輕輕的吹,帶着百花的香味飄蕩在整個峨眉山,風吹雲動,雲海上的浩瀚不得不說是一種享受。林雨然捏着那朵杜鵑花,慢慢走回了閣院,他坐在石桌上,倒了一杯竹葉青,酒杯拿到嘴邊,又停了下來。照五毒娘子說的,那個送信的人是個穿着華麗綢緞的年輕公子,這說明他絕對不是什麼送信的人,只是五毒娘子說的不是江湖上行走的人,五毒娘子雖然隱居多年,但是林雨然相信只要是在江湖上有點身份的,五毒娘子一定也會認得的。他再喝第二杯的時候,忽然覺得五毒娘子一定還知道什麼沒有告訴他。
林雨然正在思考之際,忽然見到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黑影離他很遠是從正閣出來的,林雨然立馬追去。只是令他感到驚訝的是,黑影只是一閃即逝,憑他輕功居然也差得這麼遠,憑他直覺那個黑衣人已經練成了“浮光掠影”這種絕世的輕功。然後緊接着是一股寒冷的不好預感襲上他的心頭,他飛快往正閣趕去,還未進閣就已經聽到了西域玫瑰的悲痛聲,他的面色一白,果然如他想的那樣。
他緩緩走進屋子裡,見到西域玫瑰圍着一個花白頭髮的婦女泣不成聲。他走過去半跪下身來,他試猶豫的輕輕拍了拍她們五個的肩膀,西域玫瑰依舊止不住哭泣,但依然給他讓了個位置出來,他靠前看了看五毒娘子的面容,此刻五毒娘子的臉上已經有了許多的皺紋。林雨然伸出手到五毒娘子的衣襟處,在他的手剛解開第一個釦子的時候被西域玫瑰看到了,西域玫瑰怒道:“你幹什麼?”
林雨然被西域玫瑰給推開,五人怒瞪着他。他咬了咬下顎道:“你們解開她的衣服看看背後是不是有個掌印?”西域玫瑰蹙眉道:“你說的是殺害師傅的人留下的掌印?”林雨然搖頭道:“不,能殺了五毒娘子的人根本就不會留下看的見的掌印。”西域玫瑰都疑惑了:“你是不是知道是誰殺了家師?你爲什麼知道一定是用掌的?”林雨然站起,走到了五毒娘子的遺體面前,看了西域玫瑰一眼:“我沒有一分的把握,但是能殺掉五毒娘子又能在峨眉來去自如的人真的太少了。”
西域玫瑰一驚忽然明白,都呆呆的道:“難道你懷疑是靜聞師太?”林雨然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道:“只要看一下不就知道了嗎?”西域玫瑰面有難色:“可是······”林雨然沒有理她們,伸手去解釦子只是淡淡道:“這種掌印你們是看不出來的。”
西域玫瑰還想說什麼,林雨然的手卻突然被一道電光逼開。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人,來人給人一股飄然出塵的臨世感,正是峨眉掌門“飄渺仙子”陳靜聞。陳靜聞看起來似乎比西域玫瑰還要年輕,如同一朵含苞欲開的荷花般動人,只是她的臉上卻分明還是千年不化的玄冰讓林雨然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讓林雨然很難相信,如何形容她呢?生在冰河裡的荷花!
她一步步的走近,林雨然自覺的後退了幾步。她冷冷的看了林雨然一眼,道袍一揮卷着五毒娘子的遺體,再放開時五毒娘子就背對着林雨然,衣物已退卻。五毒娘子雖然面容變成了五十老婦的面貌,但是她的肌膚依舊是皙白柔嫩的,她的背上沒有一絲傷痕,如同漢白玉一般光滑而乾淨。
陳靜聞冷哼一聲,替五毒娘子蓋好被子後走向了林雨然。她的每一步似乎都是在向林雨然施壓,只見林雨然額頭上已經佈滿了汗珠。
“怎麼樣?獨上公子現在你可看見了?”陳靜聞冷冷的問道。
“晚輩知錯,不該懷疑前輩,如有得罪前輩,願由前輩處置。”林雨然退後一步道歉。
“哼,我豈會與你計較,只是······舍妹的死恐怕與你脫不了干係。”陳靜聞目光如電冷冷的盯着林雨然。
林雨然此時才知道原來五毒娘子是陳靜聞的妹妹,難怪這麼多年她可以在峨眉修道。只是現在他已無暇顧及這些了,他問道:“前輩這樣說是何意思?”
“能殺得了五毒娘子而又不留下痕跡,並且可以在峨眉山上來去自如的恐怕不只有我吧?”她每說一個字盯着林雨然的目光就冷了一分。西域玫瑰都驚得下跪道:“師叔,林公子絕對不會殺害師傅的,請師叔明察。”陳靜聞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幾個的心思,你們可有一天當我是師叔的?”西域玫瑰都嚇得面色雪白低下了頭。
陳靜聞又向林雨然逼近了一步,冷哼一聲道:“林雨然你師傅就是玉成子對吧。舍妹一定是知道了關於玉成子的一些東西才惹得你動了殺心對吧。”她的語氣帶着不可抗拒的壓力,根本就不是在詢問林雨然。
而在她說出他的師傅就是玉成子的時候,林雨然的臉上就已經沒有了一絲血色,豆大的汗珠已經打溼了他的衣襟,他無力的跪坐了下來,整個屋子都只能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他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個秘密也會被人知道,這是他生命中很沉痛的一個部分。
西域玫瑰也驚得目瞪口呆的看着林雨然,她們無法想象林雨然居然會如此的狼狽,他的師傅居然是那個傳說中第一個突破人道的人幾乎就是人們傳說的神了。但是她們絕對不會相信,林雨然會因爲陳靜聞那個簡單的理由而殺了她們的師傅的,只是陳靜聞此刻的話卻沒有任何人敢違抗。而且看林雨然那個樣子,想必就算陳靜聞現在要殺他,他也不會動一動吧。
陳靜聞擡起了手,林雨然卻哇的吐出一口血來,眼淚混雜着血掉落在石板上,他跪在地上表情既傷心又痛苦,淚珠一直滾落個不停,根本沒有注意死神離他就只有一步的距離了。
一瞬間陳靜聞的臉上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她似乎在猶豫着什麼,然後終於又嘆了口氣一掌劈下,在這電光火石之刻,一道白色劍芒劃破窗戶擋下了陳靜聞那一掌。
門口站着個乞丐的打扮的中年男子,只是那份氣魄卻絕對不是可以一般人能夠比擬的。陳靜聞轉過頭看着他,身子忽然後退了幾步:“你······林平方,真的是你嗎?”西域玫瑰也大驚得轉頭看了過來,這個一身乞丐打扮的人居然就是那“北望五洲劍無解”的林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