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未如此咄咄逼人,更沒有如此決然冷酷,那些婆子無不是面面相覷,這閣老府中的庶女從來都是謹小慎微,何嘗如此厲聲厲色。
如此,她們倒是不敢上前去綁了宋茗微。猶豫之間,聽得一個管事嬤嬤道:“夫人,雍親王和玄親王也來了。”
曾氏聽到這兩尊大佛,手微微一顫,轉眼看向宋茗微,見宋茗微渾身的力氣似乎散盡,臉色煞白如鬼地倒了下來,心裡便是一急。
“把她給我拉起來。”
宋茗微將身邊一個婆子推開,將衣衫裹好,挪動着沒剩下幾兩力氣的雙腿緩緩站了起來。
紅燭一直趴在窗口上,聽到了鎮國公世子來訪,她立刻朝宋茗雪走去。
“大小姐,是世子來了。世子怕是來看你的。”
宋茗雪吃了藥,有些神情委頓地坐在牀頭。
這會兒聽到了世子兩個字,立刻站了起來。
“世子,是世子來了?”
還不等紅燭給她梳妝,宋茗雪就衝出了屋子。
“小姐,小姐。”壞了,紅燭忙跟了出去。
曾氏見女兒衝了出來,暗罵了一句,就道:“還不快把大小姐給拉回來。”
幾個丫鬟愣了下,這才發現衝出去那蓬頭垢面的女子竟是大小姐。
待他們追去,宋茗雪已經撞在了一人身上。
宋茗微見着那一張俊雅清秀的臉,霎時冷汗涔涔,一雙腿幾乎站不穩了。
“好冷。”宋茗雪被激地渾身一顫,她擡頭見着的正是心心念唸的世子,便癡癡地笑了起來。
“世子是來看我的嗎?”
盛懷安的脣角掛着淺淺的笑,公子如玉,世上無雙。
他對着宋茗雪施了一禮,道:“我是來看茗微妹妹的。”
宋茗微幾乎煞白了臉,驚恐地往後倒去,不料雙腿被椅子狠狠一絆,後腦勺重重地往後磕去。
東珠進門的時候見着這一幕,嚇得捂住了嘴。
可轉眼,她就看到了宋茗微被玄親王扶住了肩。
“師父?”
宋茗微驚魂未定,神情恍惚,看到眼前之人眼中隱隱透露出來的擔憂,只覺得無限的委屈。
她今天差點活不成了。
只那麼一瞬間,方纔狠狠憋住的眼淚一瞬間就落了下來。
她顧不得其他人在場,撲在了玄親王的懷裡,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師父……”
玄親王的身子微微一僵,他一動不動地站着,雙手握緊成拳才扼住想要揉捏她的衝動。
“放手。”
一聲突兀的聲音闖了進來,宋茗微微微錯愕地擡起頭來,見着玄親王鐵青的臉色。
“怎麼是你?”
宋茗微立刻將他推開,手方一觸及他的胸口,就酥酥麻麻,身子一顫,小臉登時緋紅含chun。
宋茗微驚駭地跳開,那樣子彷彿玄親王是那洪水猛獸。
玄親王黑了臉,目光瞥見了宋茗微青黑的眉間,冷聲道:“你今天又遇到鬼了?”
他怎麼知道?
又?
宋茗微還沒來得及思考,卻聽到了師父允稷的聲音。
“茗微,清心訣。”
只見,宋茗雪被推了過來,宋茗微扶住宋茗雪,眼睛卻在尋找允稷的身影。
允稷身上的赤紅僧袍甩了出去,緊緊將宋茗微和宋茗雪包裹起來。
而盛懷安那清白俊秀的臉瞬間扭曲了下。
曾氏不明所以,這幾尊大佛今日來這兒是來鬥法的嗎?
宋茗微聞言,唸唸有詞了起來。
紅燭正在宋茗雪身側,聽到了這清心訣,眼神突然茫然了起來,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紅潤的小臉瞬間煞白。
“不,這不是真的!”
紅燭聽到了自己的聲音,看到了曾氏看過來的疑惑目光,立馬捂住了嘴。
一定是她記錯了。
紅燭知道,只要她說出了白天看到的一切,就會被夫人尋一個由頭剪了舌頭。
但是,宋茗雪卻尖叫了起來。
“滾,滾!”
只見宋茗雪瘋狂地踢着腿,好半晌她才怔愣地看着眼前的宋茗微。
“這是哪兒?”被袈裟遮住了四周,宋茗雪不知道身在何處。
“大姐姐,你從馬車上摔了下來,聽母親說車伕阿榮摔下馬車死了。”宋茗微提醒道。
“死了?他是怎麼死的?”宋茗雪抓住宋茗微的手,緊張兮兮地問着。
沒等宋茗微回答,眼前突然一亮,宋茗微見到了那赤紅袈裟再次裹在了允稷身上,便朝允稷走了過去。
“徒兒給師父請安。”
允稷點了下頭,目光落在了宋茗微額頭上尋常人看不到的黑氣。
曾氏見宋茗雪恢復了清明,卻古怪她對宋茗微的態度,她不該是當場就掐宋茗微的脖子嗎?
“娘,阿榮死的時候,腦袋可還在脖子上?”
曾氏被她問地古怪,“是磕破了腦袋死的,頭自然是還在脖子上的。”
宋茗雪身子一僵,臉色慘白如紙,心漏跳了一拍,好半晌都沒敢再開口。
到底是她做夢了,還是那事是……
宋茗雪不由得看了眼紅燭,紅燭已經沒了人色,卻緊緊捂着嘴巴。
宋茗雪瞬間也跟着白了臉,她是瞭解紅燭的,紅燭這人經不住嚇,這會兒定是怕說出什麼才捂住嘴的。
果然,她今日遇到了邪祟!
這樣的事,越是高門大戶越不能說,宋茗雪在曾氏的追問下,含糊地說是自己貪看路邊的風景,探出頭去才摔下馬車。
“你不是說是茗微買通了阿榮讓你出事的嗎?”曾氏狐疑地看了宋茗雪一眼,女兒前言不搭後語,莫不是遇到了什麼不能說的事?
宋茗雪手指微微一顫。
她目光一轉,看向了宋茗微。
邪祟竟是要借自己的手,害宋茗微嗎?
宋茗雪覺得額頭有些癢,摸了上去,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那是一塊足有一個銅錢大的疤痕。
宋茗雪險些歇斯底里,她破相了,這要算在誰頭上!
“娘,我記不清楚了,許是撞壞了頭,這會兒難受了。”
終究,宋茗雪沒有將自己所看到的告訴曾氏,這樣含糊不清的話語,更是沒有洗清宋茗微的嫌疑。
但,到底沒有將宋茗微定下罪名,宋茗微只是被禁了足罷了。
宋茗微微微垂頭,雙手卻拽成了拳。
“師父,您可以不可以教我一些功夫?”
允稷低下頭來,他的目光幽遠而平靜。
但那神情,卻是對自己的小徒兒起了淡淡的憐惜之意。
“這個,是法訣,好好練。”
丟下一本書,允稷便走了出去。
盛懷安朝宋茗微一笑,這一笑,笑得宋茗微渾身發寒,她幾乎下意識地就要念清心訣。
盛懷安卻轉過頭去,面上的神情僵硬地盯着宋茗微身邊的玄親王允祀。
“我勸你收手。”
允祀站在了宋茗微身前,將那一股寒涼的視線擋住,宋茗微突然覺得眼前這寬闊的背竟如暖陽,令人渾身舒慰,一片泰然。
“我是不會放手的,她註定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