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雲鬟見趙黼發狠,只得說道:“世子不必如此,這件事,的確是有正經理由。”

趙黼回頭,這才止步:“是什麼理由?你倒是說說我聽呢。”

雲鬟心知他是個言出必踐的,若不解釋,只怕他果然去吏部胡鬧。

當即不再遲疑,就把事情的原因經過,略同他說了一遍。

趙黼聽罷,大爲意外,無論如何也料不到竟是爲了此事。

一時皺眉說:“這個跟你什麼相干,當時在大街上隋超攔住,本來也是我硬拉你出去的,算起來,第一是隋超太過固執,第二是我……如何都算在你的頭上?”

卻不等雲鬟回答,點頭嘆道:“我知道了,必然是他們看隋超是兵部的人,且是苦主,不便詰責。他們又不敢來惹我,就只能拿你出頭了。不妨事,依舊過去找他們說個明白。”

趙黼說完,又要前行。

誰知此刻,雲鬟卻已經冷靜下來,因停步說道:“世子。”

趙黼道:“又怎麼了?你不必怕,有我在呢。”

雲鬟定睛看了他片刻:“我並不是怕。”

趙黼道:“那是怎麼了?”

雲鬟緩緩地吁了口氣,道:“我知道吏部之所以怪在我頭上的原因,只因爲不管如何,細算起來,當時那種情形下,我纔是負責斷案的判官,雖然當時未曾參與銓選,但畢竟曾做過典史,且又有志爲推官,自然很該知道斷案的規矩。”

趙黼眼神閃爍,雲鬟低頭道:“所以此事,的確是我思慮不周,行事欠妥。若不是出了人命,只訓誡一番或可使得,但如今一來逃了人犯,二來傷了百姓性命,所以吏部衆位大人覺着我失格,不配爲推官,這樣決斷,也是應當的。”

趙黼見她靜靜說出這番話來,心頭轉來轉去,浮浮沉沉。

他眨了眨眼,方傾身過去,緩聲說道:“阿鬟,你想好了,這會子去,他們怕我,或許重新給你一個機會,也未可知。然而我若不去的話,你、就只能……”

輕輕說出這一句,卻彷彿把心又懸在了喉嚨口,目光閃爍地看着她,幾乎不敢說完,因生怕在她聽來……會是什麼要挾、適得其反之類。

雲鬟垂眸,她自然明白趙黼的意思,頃刻方道:“我不想世子因我違法逾矩,更不想吏部會因世子的緣故,爲我破例。”

趙黼聽了這句,心頭一寬,但卻並沒有先前的狂喜之意,只深深看了雲鬟半晌,才點了點頭。

兩人正說到這兒,忽然聽見有人道:“主子!”回頭看時,原來竟是曉晴追了過來。

卻又畏懼趙黼,不敢上前,只垂手站在不遠處,有些張皇地望着雲鬟。

雲鬟還未說話,趙黼道:“你回去,她跟着我,不用你伺候……”心上轉念,卻又一笑道:“方纔我看你們在收拾東西,倒也好,你去把東西收拾妥當,連人帶物,一塊兒去世子府。”

不等雲鬟跟曉晴再說,趙黼大笑一聲,仍舊握着手腕,帶着出門而去了。

趙黼原本是騎馬來的,出門之後,本要叫一輛車,誰知雲鬟道:“我騎馬可使得?”

趙黼聞言側目:“你幾時竟學會騎馬了?”

雲鬟因自知已經無法達成所願,以後再如此只怕也都是奢侈之舉了。

先前在會稽請周天水教了騎馬,從今往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夠呢。

之前她一來因忌憚京內的舊人舊物,二來想潛心參與銓選,故而自打進了浙東會館,便再不曾外出,如今把那些顧忌便都拋下,就看趙黼,一笑道:“原來我的事,世子也有不知道的?”

原先在鄜州的時候,彼此年紀小,身份不明之時,雲鬟還常常地對趙黼笑,後來上京,相見多有不便,除了那兩次偷偷溜出去逛街,見她笑臉的時候,也是少之又少。

又分離了那幾年,在會稽重逢後,她的樣子雖是淡淡的,趙黼卻明白,她心裡只怕恨不得離他千尺百里遠。所謂“笑”,竟不知何物了。

此刻乍然見她衝自己一笑,忽地竟讓他想起鄜州之時的情形來,當下便把她拉過來,道:“你騎我這匹。”

趙黼今日騎得是一匹胭脂馬,通體赤紅,沒有半根雜毛,且膘肥體壯,十分高大健美,雲鬟遲疑:“這是世子的坐騎……”

趙黼道:“那你敢不敢?”

雲鬟方走到馬兒旁邊,看了看眼睛,擡手摸了摸鼻樑,那馬兒瞥着她,便一仰頭,要打個響鼻似的。

這馬兒原本出自西域,極爲難得,且性子本有些烈。趙黼深知,生怕傷了雲鬟,忙過來拉着繮繩,又對雲鬟笑道:“你好大的臉面,讓六爺給你牽馬墜鐙。”

雲鬟道:“多謝。”

便拉着繮繩,腳踩馬鐙,翻身欲上。

趙黼見她動作雖然嫺熟無礙,只是這胭脂馬到底比別的馬兒要高大,當下又過來一步,擡手在她腰間輕輕地一拖。

雲鬟覺着身上一輕,這才翻身坐定,頓時便居高臨下地看向趙黼。

趙黼仰頭看她一眼,旁邊的隨從將自己的馬兒拉過來,趙黼一手拉着胭脂馬的繮繩,一邊兒也翻身滾上,兩人並轡而立,趙黼方同她慢慢地打馬而行。

馬兒緩步往前,趙黼頻頻地只是打量她,雲鬟不管不顧,索性放開胸懷,只顧觀看周圍景緻。

上回年紀尚小,被趙黼拉着偷偷跑出來,其詫異新奇之意,前所未有。然而此番重回京城,於大道上騎馬而行,不再似先前般羞怯藏躲,生恐被人看見之態,反身在高處,無憂無懼,視野也越發廣闊,所見所感,比上次又有不同。

然而想到此後只怕就再也沒有這般機會了,那笑容裡頭便多了一絲極淡的悒鬱之意。

兩個人且行且走,漸漸地經過鬧市,路邊兒的百姓因見這般出色的青年,均都擡頭看來,有人見趙黼的氣質打扮,便指指點點,有認得他的,便暗自咋舌驚歎。

又猜雲鬟的身份,雲鬟雖然聽見了,卻恍若未聞。

趙黼因怕她不自在,便道:“你要不要出城?”

雲鬟本漫無目的,聞言說:“可使得麼?”

趙黼道:“你去哪裡都使得。我陪着你。”

雲鬟才笑了笑:“好啊。那便出城走一走罷了。多謝世子。”

趙黼說道:“這會兒你高興,如何還是這般稱呼?”

雲鬟從善如流:“多謝六哥哥。”

趙黼哈哈大笑,見前方人少了些,便輕輕地揮鞭,那胭脂馬聽得號令,便小步奔跑起來。

雲鬟從未騎過這樣高大的馬兒,雖然喜歡,心裡難免有些驚慌,忙伏底些身子。

趙黼纔要叮囑,見她做的極好,不由道:“好阿鬟,你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雲鬟並不回頭,只是微微地摟着馬脖子,一路往城門處而去,將過十字街的時候,忽然便見一頂轎子從街中而來。

雲鬟才掃了一眼,胭脂馬便一縱而過。

馬蹄聲極爲響亮,驚動了那轎中之人,便出言問道:“是什麼人在京內大街上縱馬?”

前面的侍衛道:“回大人,看着像是世子的赤兔。”

那轎子裡的人“哦”了聲,不置可否。

侍衛又道:“只是不知爲何,今日乘着赤兔的,不是世子,是個不認得的少年,世子反陪在旁邊兒,看方向,是出城去了。”

轎中一陣沉默,頃刻說道:“知道了,回刑部吧。”

且說趙黼進京這段日子,便以這胭脂馬爲坐騎,因此看守城門的侍衛都認得,遠遠地瞧見兩匹馬並轡而來,又看見趙黼,忙便讓開。

兩個人縱馬出城,來至外頭的官道上,人越發少了,胭脂馬最喜闊朗,來至外頭,便躍躍欲試,逐漸加速。

趙黼知道雲鬟雖會騎馬,但畢竟並不習慣於此,便想要讓馬兒慢些,誰知雲鬟竟一抖繮繩,那馬兒會意,頓時長嘶一聲,更似騰空入海。

趙黼吃了一驚,忙道:“阿鬟,你慢些!”

雲鬟置若罔聞,伏底了身子,擡手在馬背後輕打了一下,胭脂馬得意,越發奔雷騰雲似的往前飛馳而去!

趙黼震驚,他所騎得這一匹馬兒,自比不上那名馬一流,很快竟落後數丈。他極擔心雲鬟有危險,本要打唿哨讓馬兒停下來,可看雲鬟身子伏在馬背上,那天青色的袍袖衣襬隨風飄蕩起伏,一時竟心下猶豫。

雲鬟人在馬上,起初還覺着馬兒顛簸,漸漸地身子就跟馬兒一樣起伏奔騰,再也不覺着其他了,眼前的景物也逐漸從清晰到有些模糊,連趙黼的聲音也拋在腦後,只顧騰雲駕霧似的,似豁出一切,而前路永沒有盡頭。

然畢竟她不是慣於騎馬的,這胭脂馬又偏膘壯,雲鬟很快便覺着手臂發酸,雙腿脫力,身子微微搖晃,有些坐不住馬背之意,只是心裡倒也絲毫不覺懼怕,反而有種暢快淋漓之意。

正在信馬由繮,順其自然之時,身後響起幾聲唿哨,馬蹄聲奔雷似的來到,接着,一道影子縱身過來,雲鬟只覺得身後微微一沉,有人探臂過來,將她摟入懷中。

雲鬟雙手早握不住繮繩,頓時便往後倒去。

原來是趙黼,覷得時機,便躍了過來相護。

趙黼一手摟着她,一手接過繮繩,慢慢地控住馬兒,雙眸低垂,看向懷中之人。

卻見因一路狂奔,雲鬟的髮簪早不知落到哪裡去了,鬢絲散亂,且因一路風急,亂吹亂撲,弄得臉上也有些紅紅地。

只是雙眼跟臉頰上彷彿有水漬未乾,此刻被他攬在懷中,卻恍然失神般,雙眸眨了眨,便合了起來。

趙黼徐徐出了口氣,此刻馬兒也停了下來,趙黼擡頭看去,卻見前方有嘩啦啦水聲,竟已經到了太平河邊兒了。

那馬兒一路跑來,正好歇息,見主人並不催逼,便低頭,一嘴一嘴地拽那枯草來吃。

趙黼低頭,手指在雲鬟臉上輕輕擦過,指頭上溼溼的,弄得他的心裡也有些澀意。

趙黼沉默片刻,才問:“你方纔怎麼了,可知是極危險的?”

胭脂馬本就比平常馬兒要快,那樣風馳電掣的速度裡她若掉下來,只怕必死無疑,趙黼又不敢立刻喝令馬兒停下,是以一路屏氣懸心,默默緊追。

雲鬟緩緩睜眼,輕聲道:“我有些累了。”

趙黼聞聽,便翻身下馬,又接了她下來,就在河畔的草地上坐了,仍抱她在懷裡。

此刻因天漸漸冷了,河畔更是無人,只官道上偶爾有些車馬經過。

雲鬟渾身似散了架,索性也不動,也不言語。

趙黼本來有許多話要說,比如問她是不是真的放棄吏部銓選,比如問她爲什麼方纔縱馬狂奔,可看她這般,卻最終只是抱緊了她,不再做聲。

河畔風自然大些,趙黼用盡量替她擋着,有些後悔自己出門沒帶大氅,實在失策。

雖有心讓她歇息,又不敢着實讓她睡過去,便溫聲道:“好阿鬟,咱們回府裡去睡可好?這兒風大,天又冷,留神你着涼了。”

雲鬟置若罔聞,更似睡着一般。

趙黼心裡竄動了兩下,便慢慢地低頭,想要在那櫻脣上親上一口。

誰知才低頭,雲鬟長睫一抖。

趙黼竟十分心虛,忙停下來,左顧右盼,假作無事。

雲鬟睜開眼睛:“王爺,我有一件事不解。”

趙黼心裡本噗通噗通亂跳,猛然聽見她叫“王爺”,頓時緊皺眉頭:“你……你叫我什麼?”

從不曾對雲鬟說的是,趙黼心裡怕她這樣稱呼。

起初他倒也沒覺着什麼,只是天長日久,才琢磨出其中滋味。

但凡是雲鬟叫“王爺”的時候,便說明她的心神仍似在前世那樣的情形下,而在她眼中心裡,他就是那個江夏王趙黼,仍有着難以歷數的恩怨糾葛。

有時她會叫他世子,倒也中規中距,不過是代表今世,疏疏淡淡而已。

在鄜州的時候,以及後來重逢,她偶爾會叫“六爺”,那就是兩個人之間一絲很難言的熟悉之意。

所以趙黼私心盼望她不要如相稱,至少對目前來說。

最好,是用“六哥哥”,取代所有。

雲鬟道:“可世子遲早會封王的,不是麼?”

趙黼

作者有話要說:  眼底暗影浮動,輕輕捏住她的下頜:“總之,不許這樣叫!不然我……”

雲鬟不等他說完,忽地問道:“當初,王爺到底爲什麼……會派人去崔侯府提親?”

趙黼聽她問的是這個,手微微一抖,剎那間,竟顧不得在意她的稱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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