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遠吃了些沙棗,喝了些清泉,就鑽進了洞裡。他並沒有看見天上一隻雄鷹正在他頭上的天空是盤旋着,正用它那敏銳的目光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個洞並不是很大,也就是一間普通房子那麼大些,裡面全是軟軟的細沙。洞裡十分的乾燥和通風,而且一點也不熱,進到裡面,所有的炎熱一掃而光,李志遠將行囊中的一塊防水帆布鋪在沙上,舒服地躺在上面,全身的肌肉放鬆着,很快就進入了夢香。
睡夢中,李志遠翻了個身,他的手抱住了行囊,頭貼了在行囊上。
傍晚的時候,天邊飛來了一隻雄鷹,它將一頭血淋淋的狼從半空中扔下,那隻狼落離巖洞挺遠的沙裡,落進沙裡時發出了一聲沉悶的聲音,但這根本沒有打擾到正在巖洞裡睡覺的李志遠。
過了一會,那隻狼匍匐着向着巖洞爬去,它的肚子上被尖銳的鷹爪拉開了長長一條隙,腸子都出來了,血在它爬過的地方形成一條長長的血線,當它剛爬進巖洞的那一霎那,它便再也沒有了力氣,兩隻閃着綠光的眼頓時失去了光芒,它無聲無自息地死了。
當太陽就要落山時,那隻雄鷹又回來了,它這一次飛得很低,腳下抓着的竟是一隻懷了孕的母豹。那隻母豹掙扎着,然後從空中落了下來,從一座沙丘上滾向丘底,雄鷹立刻跟着撲了上去,母豹躺在沙地上,張開四爪迎戰雄鷹,但很快它發出了幾聲悲痛的吼叫聲,它的雙眼被啄瞎啦。母豹趴在地上,忍着疼痛,任憑雄鷹有力的雙翅在它的身上掃過。
突然大地一下子暗了下來,太陽墜進了地平線,雄鷹便長鳴一聲振飛上了天空,轉眼便消失了。
如果在白天,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頭母豹的樣子真的很漂亮,它全身的皮毛呈金黃色,光滑而又柔軟,肚子和大腿處的皮毛是白色的,前爪佈滿由許多像是天鵝絨般的小斑組成的綵帶。在新疆,豹子並不多見,它是沙漠野獸,習慣於沙漠這白天熾熱夜晚寒冷的氣候,習慣於這一馬平川、無邊無際的沙海,它的窩也許就在不遠的某個地方,可是它在尋食時遇見了比它更可怕的動物,所以它便抓到了這裡,並且受了重傷,瀕臨着死亡。
母愛是偉大的,動物也是如此。這隻母豹已經接近生產了,所以強烈的求生願望使得它慢慢地站起了身子,它要去找一處可以安居的地方,在它死前將小豹了生下來。唔,這是什麼味兒?它用鼻子使勁嗅了兩嗅,儘管它的雙眼已經瞎了,但靈敏的鼻子讓它辨明瞭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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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豹邁着沉重的步子向着血腥味的方向走去,它已失去了那特有的輕捷而柔軟的步子。對,那就是血腥味,一陣新鮮的血腥味。強烈的求生願望外,這引起了它強烈的食慾,更加刺激了它的精神。它下意識地先小心地環視了一下四周,聽不見有外來的野獸,就連縱帶跳地朝血腥味飄來的方向躍去,結果它便在沙丘摔倒了。然後它又緩緩地爬了起來,一步步地走向巖洞。
這隻母豹子在巖洞前停了下來,它也許已有三天沒有東西下肚了,它無暇多加思考,只是一撲撲在狼的身上,一時間,它變得兇殘起來,完全沒有了受傷的樣子,它三口兩抓扒開了本已裂開的狼肚,先將狼的內臟拉出來,淋淋漓漓地嚼下肚去,然後,它習慣性地試圖將狼的屍體拖到更隱蔽一點的地方去再吃。
但是剛纔母豹用力過猛,它沒有力氣拉動那隻瘦弱的狼的屍體,對它來說,狼突然變得沉重起來,它只拖了兩步,就放棄了這個意圖,它四下傾聽着,好聽聽周圍有沒有其他的動物來與它爭食。呀,洞穴裡怎麼還有股陌生味兒?母豹子退後一步,它謹慎地探進頭去,但它看不見,那裡李志遠正蟋縮着身子,睡得很香、很熟。
母豹在原地猶豫了很久,它強忍着飢餓和疼痛,一動不動,它只聽見李志遠那強烈的呼吸聲,它在猜測着那不知的動物會不會加害自己。
終於母豹狠下心來,它小心地吃起了狼肉,動作十分地緩慢,吃一口便停下來望一望,聽一聽。它只吃了一半,它打算將另一半留給那不明的動物,它認爲能吃飽肚子的野獸往往是好說話的。
一陣風吹進洞裡,涼嗖嗖的,母豹一驚,不禁向着洞裡移動了幾步,它馬上發現那陌生的氣味越來越濃,可是既然那隻不明動物不來傷害它,而它也無法再堅持下去,所以母豹就在離李志遠不遠的地方躺了下來。隨即也就呼呼入睡了。
大約是半夜時分,李志遠被一種奇異的聲響所驚醒,一下子坐了起來,四周寂靜無聲,只有一陣陣輕輕的很有節奏的呼吸聲。這聲音雖輕卻很有力。他斷定,這決不是人所能發出的聲音。由於極端的恐懼,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他吃力地睜大眼睛在黑暗中探索,終於,李志遠發現了兩個一大一小的黑影,一個在洞穴邊,一個則在它很近的地方,甚至可以看到有兩束微弱黃暈的光。
一頭大野獸正躺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是野豬、豹子,還是羚羊,他搞不清。這時的他,出於恐怖,已變得十分的敏感。昨夜睡前未曾有的氣味變得強烈異常。這是一股子刺鼻的臭味,有點像是貓身上發出來的,只是要濃重得多。
此時月亮已經下沉,月光很快照進了洞穴。李志遠看到了一頭豹子斑斑點點的皮毛。它全身蟋曲着,像條大狗。它的眼睛剛纔還睜開過那麼一會兒,現在又閉上了。它的腦袋正對準了自己。眼下,自己已成了這頭野獸的俘虜了。
李志遠在緊張地作着估計:“我能用手槍一槍把它結果掉嗎?不,不行,距離太近了,我的槍身掄不過來,無法瞄準。萬一,在我調轉槍頭的瞬間,它醒了過來,我可是有死無生了……”一想到這一點,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寂靜中他聽到自己的心在怦怦跳動。
他有兩次將手伸向靴子上的匕首,想出其不意地一匕首捅過去,將這顆美麗的豹頭割下來。可是他意識到,要捅進那滑溜而又堅硬的皮毛決非一件易事,如果一匕首不能結果它,反過來,他只有一死。於是,他只得放棄這個大膽的計劃,決定等到天亮再說,到那時,只有與這傢伙搏鬥一場了。
天色已經放亮,母豹還在打鼾。它的姿態與貓一般可愛。它的頭枕在滿是血污的、強健而又兇惡的前爪之中。在它的嘴邊可以看到幾根銀色的鬍鬚。洞穴邊的那隻狼的屍體還躺在那裡,只剩下了一半。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母豹睜開了眼睛,李志遠清楚地看到,它的雙眼已經空洞啦,血跡還在上面,而它的身上的皮毛被不知什麼動物抓下了幾大塊,連下面的肉都露了出來。
那隻母豹舔了舔它的前爪,像要舔去前爪的僵硬。它打了個呵欠,在打呵欠的時候,它張開了那血盆大口,露出了滿嘴可驚可怖的牙齒,它那捲曲的舌頭,活像是一把銼刀。隨即,它動作僵硬地打了半個滾,露出了身下,又費力地舔乾淨了爪上和嘴邊的血污,並抓撓着它的頭。
李志遠立刻發現這隻母豹的肚子很大,它原來趴着的地方的黃沙被血跡染紅了一大片。
李志遠的頭腦在急速地轉動着:“這是一隻受了重傷的母豹!”李志遠不再猶豫,他躲在行囊後面,迅速地拔出了手槍,對準母豹的頭連開三槍,然後站起身,用行囊護住頭部,向後疾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