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的肚子已經圓的像是藏着大西瓜,因爲年齡的原因,還懷的是雙胞胎,她很定期的做着檢查,馮喆經常看到她眼神溫柔臉上洋溢着幸福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副人生圓滿再也無慾無求的模樣。
屋裡擺着幾樣很簡單的菜,還放着一瓶紅酒,等馮喆進門,李蓉就關了燈,餐桌上的蠟燭頓時散發着柔柔的光,馮喆今天心情很好,笑:“燭光晚餐,怎麼不早說,我在外面都吃過了。”
雖然這樣說,馮喆還是抱抱李蓉,在她的肚子上摩挲了幾下,和李蓉坐下。
李蓉將酒開開,爲馮喆斟了,看着馮喆滿臉微笑,就是不說話。
“霸道女總裁,心裡在想什麼呢?”
李蓉的手託着自己的下巴,輕輕的說:“我想將孩子爸爸這個樣子好好的記在腦海裡。嗯,我要走了。”
李蓉是要到國外生孩子的,馮喆問:“訂好機票了?”
“嗯,那邊醫院什麼的也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李蓉說完,好大一會也不說話,馮喆也不吭聲,兩人就這麼坐着,李蓉忽然的就流了眼淚,馮喆急忙問:“怎麼?哪不舒服?”
“不是……我很高心……我只是高興……”李蓉說着擦了眼淚:“我想讓你來,給你說一件事的,可是這會,此情此景的,我在想我一直不就想要這樣的生活?我已經得到了,所以自己將自己感動了……”
馮喆想笑,又笑不出,李蓉又給他倒了酒,說:“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裡,也許是我猜測的,也許……算了,其實,是不是,我說出來,你自己斟酌。”
李蓉的語音輕緩了起來,在燭光映射下,她愈加的像是從夢幻中走出來的仙女:“很久之前,我在贛南涇川的方家河認識過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叫邱玉茹,她是個很聰明的人,你應該認識。”
“對,我當時到涇川要過賬,是和劉奮鬥幾個一起去的,那時候,我剛剛到了半間房的司法所。”
馮喆說着,想起了那時候因爲看不慣劉奮鬥幾個被邱玉茹的美色所迷惑,捉弄邱玉茹的場景,而邱玉茹真是一個非常的女人,不僅不怒,還登門給了自己幾千塊錢的勞務費。
往事歷歷如昨。馮喆恍然:“邱玉茹也很漂亮,但是沒有你漂亮……”
“是嗎,承蒙誇獎。”
“真的,你是我認識最漂亮的女人。”
李蓉的臉上都是笑:“邱玉茹怎麼了,你和她,還有故事?”
“沒和你的故事長,也沒有和你的故事‘深’”。
李蓉問的很俏皮,馮喆沒否認,李蓉聽出來他有其他的含義,也不插話,馮喆就說了那時候發生的事情:“後來我在半間房當書記,她又到半間房投資了。你和她很熟?”
“也是一般,她所在的公司,叫文遠公司,對吧?”
“嗯。李總裁英明。”
李蓉將身體前傾,伏在桌上問:“你知道文遠公司的老總,是誰嗎?”
“這個我倒是不清楚,誰呀?”
“你先記着‘文遠’這兩個字。我再接着說。文遠公司在涇川的生意做的很大,而且有一點,黑白道都能吃得開,有一次山上礦出了事,我才知道從涇川市到方家河縣,文遠公司都有人。當時公安去負責處理這件事的是個女的,叫羅一一。”
“哦,羅一一,我見過一次。”馮喆見羅一一那次是和裘樟清去贛南考察,結果被人給圈進了人羣差點出不來,後來還是羅一一將他們給放了。
馮喆聽着,有些出神,心裡又想起和裘樟清那晚的那些旖旎和曖昧……
“這個羅一一,其實就是文遠的股東之一。”
“羅一一是個副局長吧?”
“嗯,現在是局長了,不過調到了贛南省裡。”
“那誰是股東之二、之三呢?”
“之二之三我不知道,還有之一,這個人和我今晚要說的有關係……以前我的生活其實就是一團糟,我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很想找到一個人依賴的。我是很懶的一個人,後來我就認識了你,於是,幾經死皮賴臉和死纏爛打,直到現在賴上你。”
“沒關係,我讓你賴,不過,我也想賴你啊,這不,都賴出成果來了。”
李蓉聽着馮喆的調笑,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當時,我認識你的時候,動機不純,可是沒想到後來能和你發展成這樣。真是沒想到……”
“這些都不必說了,”馮喆慨嘆:“人這輩子,總是不知道自己的際遇的。珍惜眼前就好。”
“我那會以爲自己離開,可能就不怎麼會回來了,雖然在樓下還留着一套房,也只是出於一種說不清楚的心裡作祟,可能,就是覺得也許哪天能用得上吧……在我離開之後,的確是去了尼日利亞,也病了一場,也因此,我抽了時間回來了,本想就離開的,結果那會就碰到了這個人,當然,只是遠遠的見過一面,他沒注意我,也沒有看到我。”
馮喆心想李蓉說的到底是誰,李蓉接着說:“你有沒有覺得,你在後來,包括邱玉茹在半間房投資那次,你收管理費什麼的,很順利?”
馮喆搖頭:“我沒意識到。”
李蓉嘆了口氣:“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他就是文遠公司的那個最主要的股東。如果不是我真的對你產生了興趣,這個秘密,這一生都不會發現。”
馮喆乾脆的不問了,任由李蓉去說。
“就是因爲你的原因,我去了一趟兆豐,而後你知道了,我又到了馮村,到了高廟,到了五里屯,到了廟窪村……我那時候對你說,因爲路不好,我沒有進廟窪村,其實不是,我去了廟窪,瞭解了很多。”
馮喆嘆氣:“你又何必說出來,我知道你會去的,你這樣的人,做事縝密,都下定決心要和我這輩子糾纏在一起,怎麼可能不將我瞭解的清清楚楚。”
“你不怪我對你隱瞞?”
“都什麼事時候了,我還怪你什麼呢?”
“是啊,”李蓉聽了握着馮喆的手:“我就知道你外表冷漠,內心卻總是狂熱的。”
“我那時候沒有對你說的全面,因爲當時我也不確定,後來,經過了很多事,我覺得,我當初的猜測,是正確的。”
“我在廟窪轉了一圈,到了已經去世的大哥的墳上,那個墓碑做的很好,有一張大哥的磁塑像,應該就是他去世的那年拍下的,和你上大學那會很有些相似,一看就知道肯定有關係。”
馮喆沒再打斷李蓉,李蓉說:“其實你們黃家的遺傳基因真的十分明顯,三哥光地和現在的大哥光明就有些像的地方,而二哥光有和光亮眉眼就有些相同,你就和光材哥有些像,只是你後來氣質和他們有了區別,不過你們幾個要是一起出現在人前,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你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弟兄。”
馮喆聽了說:“也是,我和五哥光材出生前後挨着,我們像是應該的。”
“可是,你知道死去的大哥,就是光大,和誰像?”
馮喆搖頭:“我都沒見過大哥,不知道。”
“我知道。”
“誰?”
李蓉看着馮喆,起身去屋裡拿了一張照片出來說:“這就是我當時在大哥墓碑上拍下來的,這個碑和墓地因爲修路已經遷徙了。當時大哥去世的時候,也就是十幾歲,你看他像誰?”
馮喆接過李蓉手裡的照片,乍一看,嘴裡就“啊”了一聲:“這怎麼會?這怎麼可能?”
“就是這麼可能。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因爲不知道、從來沒有往那個方面想,所以沒有留意。就在你給兆豐修路的那個時間段,有一天,家裡的公婆和幾位哥哥要遷徙大哥的靈柩,有人去那裡將大哥墓碑上的像給扣走了——對,不是毀壞,是扣。”
馮喆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李蓉又說:“還有,家裡公公和婆婆珍藏着大哥光大的唯一一張相片,可是有一天家裡忽然遭了賊,但是賊什麼都沒偷,就將那張唯一的照片給拿走了……”
馮喆閉上了眼睛,猛地搖頭:“這,這也太離奇了,這怎麼可能?不可能!”
李蓉不說話了,等馮喆的情緒平靜了一下,說:“世上不能以常理解釋的事情太多。那你說這一切都是因爲什麼?其實你心裡已經有了結果了。我都能猜出來,你更是能知道。你再想想,從什麼時候,他開始關注你的,爲什麼他就那麼不遺餘力的幫助你,只要你開口,他就有求必應,難道,只是因爲你無意中救了他的兒子秉毅?他所給予你的早就遠遠超出了‘感恩’和‘謝謝’這個範疇。”
“因爲他太敏感了,他其實和你一樣的聰明,你們黃家就沒有笨蛋和不聰明的人。”
“我想,他就是因爲你救了秉毅,所以才知道了你、留意起了你。其實你的出現對他而言纔是奇蹟。還有,如果真的是我們所想象的那樣,他會比你救了秉毅更加的驚喜。你想想,他動用了多強大的資源和多少的努力纔將你給找到,只是爲了謝你?你和可靜的孩子出生那會,他讓人千里迢迢的從封平送了金項圈和那麼多的禮物,僅僅是因爲想和你交朋友、感謝你?不是,遠遠不是,絕對不是。你知道他的家族,你知道他現在所擁有的背景有多麼的深厚和不可限量!我們每個人都知道他絕對不會僅僅就侷限在封平!”
“因爲他懷疑也查實了你可能和他有的某種關係,所以就密切的關注着你。”
“你不要忘了一點,你們黃家弟兄幾個,光大去世了好多年,其實現在我們叫的大哥光明是二哥,我們習慣給他叫大哥,下來光有、光地、光亮,下來還有一個叫光寶的,小的時候因爲發山洪被沖走了,家裡都說是隕了,但也許就根本沒死被人救了,從此失散了呢?後來輾轉反側的就成爲了現在的他。接着纔是七哥光材,你是黃家的第八個孩子光榮。”
馮喆怔怔的問:“那,他就是被洪水沖走的老六?”
“對,六哥可能還活着,他可能,就是趙文。”
“可,可是……”馮喆手指揉着頭:“這都是爲什麼啊?”
“不爲什麼!世上有時候就沒有那麼多的爲什麼,對於我們,只是缺少發現。”李蓉肯定的說:“你再想想,我記得有一次,你給我說過秉毅和秉方長的很像,就像是弟兄兩個似的?”
馮喆“嗯”了一聲,李蓉說:“不是親弟兄,怎麼會長的那麼像,當然也不排除有,但是那種純偶然。一個人和另外一個人長的很像的機率在人海中太小太小了。”
馮喆沉默着,李蓉好大一會也不說話,進去將相機拿出,讓馮喆看着,將裡面的底片刪除了:“現在,你手上這張照片就是去世的大哥在世上唯一的遺像了——或許廟窪丟的那一張還在他手裡保存着——趙文就是因爲知道自己和逝去的大哥非常像,不想引起什麼不必要的麻煩,所以才讓人將相片全部給銷燬了的。”
馮喆鬱結的問:“那,你說那時候我從供銷總社去新源、去兆豐,其實他是有意讓我去的?”
“不是有意,但絕對是順水推舟。總歸是你求他在先,你走投無路想要破局,他不是主動的,因爲他可能心裡有別的顧忌不想做的很明顯,但是你去找他了,他應該是正中下懷,所以出力將你調到了兆豐。還有,你後來考到了武陵工作,我覺得,他其實在內心是不想讓你離開兆豐和新源的,至於爲什麼你自己也知道。”
“如果我們猜測的這一切成立,你想想,你在家鄉照看着家人,等於替他在盡孝、在替他照顧家人,他會在心裡覺得就像是他爲家人付出了一些似的,你說他的心裡,會有多高興。”
“人生不如意事常ba九,可與言者無二三,他想的是很周到,也很美好,只不過,他不是你,他不知道你心裡的痛苦,他也是人,不可能將你內心真正的想法完全的揣摩出來。但是後來你到了武陵,他還是很支持你的,因爲你很出色,一直出色,因爲你是他弟弟,你的所作所爲他替你感到高興。”
事實上和李蓉說的一樣,馮喆想起來自己當時報考了武陵,從兆豐離開的時候,趙文確實是說現階段丟了兆豐書記的職務,有些可惜,有些早。
原來一切是這樣的。那這次從副市長到副書記,趙文有沒有暗中助力呢?
馮喆不去想了。李蓉再也不說話了。馮喆將一瓶酒喝完,心說對的,不管如何,趙文——六哥總是有很多的顧慮,換做是自己,應該也會和他一樣行事。
那麼,這件非同小可又匪夷所思的事情自己知道就行了,即便求證,他也不會認可……自己也真的沒有必要求證,去證明什麼呢?
彼此心裡知道,就行了。
馮喆發着呆,李蓉過來抱着他,馮喆喃喃很失神的說:“李蓉,我應該怎麼感謝你呢?如果不是你,這個秘密,我永遠都不會猜到。”
“你別恨我就行,”李蓉摸着馮喆的頭髮說:“那時候我猜到了這一點,我都嚇了一跳,所以,我才設計千方百計的從德國開來的火車上要嫁給你,我就是在賭博……我說了,我的動機不純……”
馮喆長嘆一聲,好久才黯然的說:“好吧,我謝謝你的動機不純。”
他說着將大哥那張幾乎和趙文的臉非常相似的照片拿起,遞在李蓉手裡說:“這個,你帶出去吧,就留下當紀念……留個念想……也許會有那麼一天……”
臨行依依,李蓉和馮喆說了很多話,等她睡着後,馮喆一個人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