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劍靈說:“你既然有求於我,就該找個清淨的所在,弄上好酒好菜,方好說話,如今站在這裡,遍地火氣,那裡是適合求人的地方!”
“前輩說的是!”焚天大聖將手一揮,石室內的火氣瞬間一掃而光,八個火門全部閉合消失,另開放一條道路,他在前面引路,“前輩這邊請。”
葉劍靈跟隨他走進通道,步行二三裡,地勢漸高,通道盡頭處有一個巨大的石門打開,現出一個巨大的洞穴,裡面燈火通明,人聲鼎沸,一見二人進來,紛紛嚷道:“大王回來了!大王回來了!”
葉劍靈看這洞窟裡,竟有三十多個妖精,俱都是煉氣期未能化形成功的,牛頭馬尾野雞頭,虎紋鹿角猩猩爪,奇形怪狀,妖氣沖天,雞鳴狗叫,狼嚎鹿鳴,各種聲音氣味夾雜在一起,讓人耳膜生疼。
焚天大聖帶着葉劍靈從後洞中的石道里走出來,衆小妖一起參拜,其中兩個道行最深的走上跟前:“大王,那闖入後洞的……”
“全是誤會!”焚天大聖將手一揮,示意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不許再提,然後給他們介紹葉劍靈,“這位是魔教中的一位老前輩,神通廣大,法力無邊,無意中進入咱們的後洞,真是天大的機緣。小的們,快去打些野味來,將我左洞金梅園裡埋着的那罈好酒拿出來,咱們今天好好款待前輩。”
那些小妖鬨然應諾,下去準備,不多時已經佈置好了席面,倒也頗爲精緻,據說是一個叫做麝孃的香獐做出來的,用特製的香料醃好的的羊肉鹿肉在竹籤上串了,放在一個黃銅爐子邊上炙烤,旁邊還有四盤山菜,另有一罐雞肉和山菌慢火精燉的湯。
焚天大聖讓手下將宴席佈置在右邊一個清淨的小洞裡,只留下一個伶俐的小貓妖在旁邊伺候着烤肉,然後拿了酒罈,慢慢斟了一碗,端起來向葉劍靈:“小子先前冒犯,還請前輩萬勿見怪,這杯酒就算給前輩賠罪了!”
葉劍靈將酒一飲而盡,感覺這酒性子激烈,喝在嘴裡就彷彿嚥下了一大口燒紅的煤塊,下到胃裡五臟六腑都彷彿在烈焰之中燒炙,他生平從未飲過如此烈性之酒,差點一口嗆出來。
焚天大聖又端起第二杯:“這杯酒爲了歡迎前輩光臨寒舍,給前輩接風!”
二人再次將酒乾杯。
梵天大聖再敬第三杯酒:“這杯酒預祝前輩能夠馬到成功,幫我成事!”
連幹了三杯烈酒,葉劍靈渾身都彷彿浸泡在岩漿裡,先前在焚天大聖的火陣之中都沒有如此之熱,他身體裡有龍藏香,此時與酒力衝突,被酒力從渾身毛孔之中蒸發出來,出了薄薄一層細汗,整個室內竟然充滿異香,龍藏香對妖族修行有奇效,焚天大聖和那小貓妖雖然不知是什麼香味,卻也都被奇香吸引,俱都覺得合乎自己的脾性。
焚天大聖也是小臉通紅,大叫爽快。
葉劍靈不知這小子到底要賣弄什麼玄虛,索性直接問他:“我喝了你的酒,吃了你的菜,便承你的情,你且說說,到底要我幫你做什麼事情?”
焚天大聖又將自己的酒杯斟滿,帶着三分醉意,雙目直視葉劍靈:“我想請前輩幫我殺一個。”
“什麼人?”
“太陽宮的少宮主,朱晞。”
“太陽宮?你爲什麼要殺他?”葉劍靈疑惑地問,焚天大聖漠然不答,自己又喝了一杯,葉劍靈說,“你若信我,就將事情的緣因事故都原原本本地告訴我,你也知道,我們魔教衆人,想來講究坦誠直率,要是不把事情的原因說清楚,我是不會幫你殺人的,我龍無雙可是從來不做糊塗買賣的!”
他見對方認定他是魔教中人,索性隨口給自己起了個名號,因剛纔德音和尚的龍象般若杵落下時,那十龍十象嘶吼瘋狂衝擊下來的景象太過震撼,於是叫做龍無雙,覺得這名字極有氣勢。
焚天大聖猶豫不決,葉劍靈作勢要走,他趕緊攔住,終於說出了緣故:“我的父親,叫朱正宇。”
葉劍靈微微吃了一驚,他知道朱正宇是太陽宮的宮主,被稱作正宇真人的。
焚天大聖苦惱地又喝了一杯酒:“我的母親是一隻修行數千年的九尾狐仙,生活在北荒西北的狐岐山中,朱正宇當年初次下山,懷揣着一腔熱血去斬妖除魔,結果殺了一位虎王的幼子,那虎王糾集七大妖王將他追出數千裡,定要將他擒住,帶回洞中千刀萬剮,像你我今天這樣用香料醃製好了烤着吃。朱正宇身受重傷,無意之間闖入了狐岐山,混進了我母親的洞府之中。”
“你母親救了你父親?”
“嗯,我母親……她後來說,這都是前世的冤孽,她當年曾經去青蓮寺裡禮拜青蓮尊者,請教三世因果,感情糾葛,青蓮尊者給她說,這種愛恨情愫,說不清,道不明,無緣無故看着就喜歡,皆是無明所致,即是無邊煩惱的根源,亦是輪迴之本。我是聽不明白的,我母親當時也不懂,趕走了八大妖王,救下朱正宇,後來兩人就結成夫妻。”
“在那之前,你父親就已經娶了妻子了?”
“是!”焚天大聖恨恨地說,“朱正宇藉口喜歡狐岐山美景,又不爲師門所重,便在狐岐山跟我母親成親,一直等有了我之後纔回太陽宮,直到那時候我母親才發現,他竟然已經有了妻子,是白水宮水屮仙子的小妹妹水華仙子。朱正宇給我母親跪下,請求她的原諒,生稱只因爲太喜歡她,還說如果她不願意,就去將水華仙子休了,我母親宅心仁厚,自然是不肯,反去安撫那對狗男女,說要跟水華仙子姐妹相稱,共同幫主朱正宇成就大業。”
“大業就是爭奪掌門之位?”
“可不就是了,我母親幫着他重傷了三位師伯,暗殺了兩位師叔,還有六位反對他的長老,努力地幫助他培養勢力,可是後來……後來!”焚天大聖又仰頭灌了一杯酒,“先前水屮仙子在白水宮不得勢,這股助力借不上,後來水屮仙子一點點地做到掌門之位,朱正宇仰仗他的地方頗多,而我母親卻被太陽宮的上代掌門臨死相拼,元氣大傷,甚至打落了好些道行,容貌也不如當日那班貌美,朱正宇便不再寵愛我娘,單寵那水華仙子。”
“那你娘現在何處?”
“我娘?”焚天大聖頗有些醉意,茫然地四處觀望,“我娘,我娘被他們害死了!”他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是被水華仙子和朱晞害死了?”
焚天大聖滿臉淚水,哭着點頭:“水華仙子自有兩個兒子,這朱晞卻是朱正宇的另一個私生子,他們聯手作踐我娘,我娘傷了元氣,朱正宇又不聞不問,哪裡是那幫賤人的對手!我娘被他們欺負得好不悽慘,最終自決經脈,死在了日冕宮裡,我永遠記得,朱晞那個混賬是怎麼擊碎我孃的元丹的,又以法寶讓她看到朱正宇跟別的女人鬼混的樣子,還一起惡毒地議論我娘,讓她徹底斷了生念,終於連最後硬拼一次也沒有,就那麼死了。”
葉劍靈想起自己的身世,當初母親至死也沒有告訴自己父親是誰,只說讓他忘了這茬,否則將來被揭穿出來,自己的父親不但不會相認,還要殺死自己,不禁感同身受,頗有同病相憐之感,拍了拍小孩的脊背。
焚天大聖哭了一陣,收了聲,繼續說:“本來朱晞他們是要將我一起殺死的,只不過朱正宇不同意,在他坐上掌門寶座那天開始,就把我送到這鶴鳴山來,交由鶴仙人照顧,便說我是鶴仙人的孩子,從此不管不問,鶴仙人知道我是個沒前途的,又因當年犯錯受過我母親的斥責,因我過來,索性連這鶴鳴山也不要了,自去跑去臨近的鹿鳴山上跟他的蛤蟆精小妾過日子去了。這些年來,我每時每刻都在努力修煉,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夠殺死那朱晞。”
“我聽說那朱晞來參加七脈會武,應該還沒有修成金丹,修爲不如你啊。”
“他是不如我,只是他從小在太陽宮長大,修煉時所用各樣仙品材料都是我沒有的,煉出來的大日寶光神焰比我強了十倍,而且身懷重寶,朱正宇老賊連日精輪也給了他,我這些年在鶴鳴山努力積攢,也不過一口寶劍,和那八顆火龍珠這點家底,哪裡能是他的對手呢。剛纔看見前輩手裡那根魔杖,正是日精輪的剋星,母親的大仇自當我自己報,只是懇請前輩用魔杖幫我破了他的日精輪,並且擋住他身邊的那些狗腿子,給我機會殺了他,我定然感念大恩,永世不忘,千年血蔘雙手奉上!”
葉劍靈端着酒杯沉吟不語。
焚天大聖有些着忙:“前輩!我在這鶴鳴山苦守了這麼多年,也只遇到您一個能夠幫我的人,其他人不是實力不濟,畏懼太陽宮的勢力,就是兇狠狡詐,心懷鬼胎,想要空手圖謀我的血蔘,您若不幫我,我這麼一個苦命的孩子還不知道要再苦等多少年!”
葉劍靈依舊不說話。
他陡然神色轉爲盛怒:“事到如今,你若不肯相幫,那也不可能了!我這酒裡含有我多年練功之餘,凝練出來的太陽火毒,只有用本門大日寶光神焰能夠化去,其他手段決不能解,你若不肯幫我,三日後便要五臟俱焚,骨髓乾枯,渾身由內而外燒成焦炭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