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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此情形,何風心裡燃起一線希望,忙叩頭說,他是看黎章太年輕,又是纔來軍中,提拔太快對他並無益處,方纔升任他做隊長,剩餘軍功都攢在那兒呢,也是想多磨礪他的意思。
黎章立即道:“副將軍所慮甚是。屬下對這西南戰局毫無瞭解,難當大任,趁着在各位將軍手下效力,多歷練纔是。”
聽了他的話,何霆心中厭惡更甚,只覺這個黎章巧言辯駁,橫豎都是理,八面玲瓏,實在讓人討厭!
但是,有個臺階下,還是讓他鬆了口氣,至少不用殺侄兒了,否則大嫂非得跟自己拼命不可。
他冷冷地問道:“以你看來,副將軍不當斬?”
黎章斬截道:“將軍有沒有斬他的理由,屬下不敢妄言,但若是涉及屬下軍功之事,屬下認爲,副將軍並未虧待乒屬下,自然不當斬。”
死老頭,剛愎自用,還死要面子。好好的一場比試,硬是被他攪了,害得自己結了一大仇。
別看他一副秉公辦理的模樣,今天若真讓他斬了何風,自己以後也不用在軍中混了。
何霆身後閃出兩位將官,朗聲道:“黎章已經澄清事實,還請將軍饒恕副將軍,並體念他愛重下屬的一片苦心。”
苦心?
何霆輕蔑地看看侄兒,又看看黎章,沉聲喝道:“顧澗何在?”
剛纔求情的兩位將官中跨出一位,抱拳道:“屬下在!”
何霆道:“本將軍命你接替何風,統領第五將。何風降爲指揮使,暫不領兵,以觀後效。”
顧澗愣了一下。隨即躬身應道:“末將遵命!”
何霆又冷冷地宣佈道:“黎章、胡鈞、汪魁,皆提拔爲營指揮使。”
黎章心裡咯噔一下,嘆口氣想道:“好歹有單獨的帳篷住了。”
這真是一場奇怪的擢拔,上官並無得遇良才的欣然。面容沉得能擰出水來;下官也無被賞識升榮的喜悅,平靜的令人疑惑。
除了胡鈞和汪魁,他倆滿臉興奮,大聲對老將軍致謝。
何霆又陰沉沉地靜默半響。才宣佈不再處罰衛江,然後留下顧澗處理軍務,就帶着一幫人呼啦啦轉身離去,連何風也捲走了。
何風臨去時。目光陰沉地掃過黎章,裡面絕沒有對救命之恩的感激,有的。只是刻骨的怨毒。
兩日之內連升兩級。入軍才兩月就升爲營指揮使,這是何等的榮耀,魏銅等人都激動地圍上來向幾人恭賀。
黎章卻神情淡然,且眼底有隱憂。
胡鈞上前,拍拍她的肩膀,低聲道:“黎兄弟不必擔心!何老將軍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爲人剛烈耿直。定不會對今日之事介懷的。”
黎章對他微微一笑,抱拳道:“恭喜胡兄高升!”
胡鈞略有些不自在。不知爲何,他覺得黎章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好像對自己的心思一目瞭然。
不錯,他今日確實是看準了時機,及時站出來,不僅表現了剛正的風骨,還爲自己掙得了提升的機會。
可是,他問心無愧!
無論是戰場上,還是官場上,都要洞察先機,及時做出決斷,才能獲得成功。一個合格的將官,就該抓住每一個機會。
這個黎章,今日不也是被逼着做了選擇麼!
副將軍顧澗當即升帳議事,宣佈林指揮使調到第七營,黎章升爲第八營指揮使,胡鈞爲第九營指揮使,汪魁爲第十營指揮使,並安排胡鈞協同兩位偏將總領全營訓練事宜。
他親切地對黎章笑道:“黎指揮使既然之前受了傷,就好好安歇幾天,一切都由胡鈞指揮使代勞便是。”
黎章上前恭敬地應道:“屬下謝將軍體恤。”
顧澗微微點頭,將一應軍務都處置了,方纔讓衆人散去。
當天下午,黎章等人就搬入了指揮使的營帳。
黎水歡喜地四處打量,對帳篷內的佈置十分滿意。
其實,帳篷內只有一張簡單的長條案几和座位,並兩排簡易的方凳,再就是一張簡單的木板牀了。這些都不算什麼,尤其讓黎水滿意的是,有兩個洗漱用的木盆,還有一個馬桶,她們可以要些熱水來,好好地擦洗一番了。
她見黎章沉默地站在牀前,也不打擾,悄悄地退了出去。她找上魏鐵,和他一起去伙房要了一小桶熱水提回來,然後吩咐魏鐵在帳門口守着。
“大哥,先別想那麼多,先擦洗一把,再好好地歇一歇,咱們再慢慢商議底下的事。”黎水走到黎章身後,輕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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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章轉身,輕拍了她肩膀一下,微笑道:“阿水這隨身護衛當得蠻有樣子嘛。來,咱們一塊洗。”
黎水抿嘴一笑,道:“水不夠。大哥先洗,等下我再洗。”
黎章卻搖頭,輕聲道:“夠了。你還真想把全身都洗一遍啊?那可不行。只把那裡洗一洗也就是了,要是水有剩的,再洗洗腳。”
黎水睜大眼睛,疑惑地問道:“這是爲何?”
好容易才當上指揮使,用熱水擦身子這點權利要是不用,那不是白忙活了!
黎章對帳門口瞟了一眼,將她拉到矮几邊坐下,小聲道:“你忘了,咱們可是女兒家。若是洗得乾乾淨淨的,也不用人看出來,靠近身邊一聞,就知道了。你是大夫,當比別人更清楚,這男女身上的味道可是完全不同的,女兒家體味更是特別。”
黎水傻眼了,想起以前靠在葫蘆哥哥身邊,還有窩在板栗哥哥懷裡睡覺的日子,他們身上都有一股特殊氣味,不同於女兒家身上的氣味,可是她並不討厭。
二十人合住一個帳篷的時候,一到晚上,帳篷裡臭氣熏天。她更是非把頭埋進板栗胸前,聞着那特殊的氣息才能睡得着。
她望着黎章,艱難地嚥了下口水道:“那……那咱們從此就不洗澡了?”
黎章嘆了口氣,苦笑道:“肯定不能洗得乾乾淨淨的。得讓身上有股汗味,才能掩蓋咱們自身的氣味。再說,軍中這條件,想洗乾淨也不容易。還是別費事折騰了。等開春,我們去山上找些藥草,看能不能制些特殊的藥,帶在身上。”
無奈之下。兩人只清洗了下身,結果還剩了半桶水,又洗了腳。黎水纔將剩水提出去潑了。
接下來幾天。日子十分平靜,等黎章也在三天後參加軍中操練,可是,顧澗卻從不派她執行任何軍務。
這日,各營指揮使去副將軍營帳議事,回來後,營寨中忽然忙碌起來。看情形是要準備戰鬥。
顧澗竟然沒有通知黎章。
可惡!
若是以前,能不上戰場,也許會被認爲是幸事,可是眼下,不打仗她要如何立功?
當從胡鈞口中得知第五將真的要進攻了,她徑直去了副將軍營帳。
“敢問副將軍,此次出戰爲何不派末將前往?”
黎章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顧澗,一副熱切求戰的模樣。
顧澗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中等身材,脣上留有短鬚,眼神親切,一副溫和的樣子。
他見黎章竟問到跟前來了,遂呵呵笑道:“黎章啊!你前兩次太辛苦,又受過傷,故而本將不忍派你前去。再說了,這營寨重地,也要留將官把守。一般人難當此重任,所以就將你留下了。一來可以讓你好好將養,二來若是敵軍有異動,有你守在營寨,本將那是十分放心。如此兩全的打算,莫非黎指揮使不樂意?”
這是他臨時想出來的託辭,沒想到越說越覺得在理,倒真不失爲一招高明的安排,因此說得情真意切。
可是他也不想想,若真是這樣打算的,爲何之前議事時也不通知黎章,直接分配安排?
黎章微眯了下眼睛,後退一步,抱拳大聲道:“末將謝將軍擡愛。末將謹遵將軍安排,一定小心看護營寨。”
顧澗點頭道:“黎指揮果然顧全大局。如此本將就能放心出戰了。”
等黎章告辭離去,顧澗禁不住微笑起來,他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一招高妙,又想通了一些道理。
既不重用他,省得他再建軍功,在將軍面前也好交代,又留了一手,防止敵軍出其不意地偷襲營寨。
這纔是重中之重。
他可不能學那些蠢貨,只知一味打壓異己,卻顧頭不顧尾,自毀城牆——把異己都清除了,一個不慎,自己也離死不遠了。
這是軍中,還是不要把事情做絕,沒準這個黎章哪天就能救他一命。再說了,黎章對於他,也不是什麼異己,不過是爲了賣老將軍一個面子罷了。
當晚,顧澗去中軍營寨向將軍何霆回稟軍情。
何霆漫不經心地問道:“這次,你將胡鈞他們三個年輕小將都帶上了?”
顧澗急忙道:“稟告將軍,屬下只調了胡鈞和汪魁,把黎章留下了。他之前受了傷,不宜出戰;其二,屬下覺得這個黎章年輕氣盛,還需要好好磨礪一番才行;第三,他既然勇猛,留他在營寨看守,末將也能放心出戰。”
何霆連連點頭,摸着胸前長鬚道:“甚妙!黎章、汪魁和胡鈞三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猛將,你要好好調教他們,爲我大靖鎮守西南邊關。”
顧澗急忙道:“老將軍放心,屬下不敢懈怠!”
兩人又談起軍情。
顧澗問朝廷因何還不增派人馬和軍械器物來軍中,這兩軍對峙,進不能擊敗南雀國,退又不敢退,拖下去如何了局。
何霆嘆了口氣道:“南北同時開戰,朝廷早就難以支撐。加上幾月前出了一事,皇帝心情更加不好。本官連上了幾道奏本,皆不了了之。”
顧澗忙問道:“皇帝陛下因何煩憂?”
何霆皺眉道:“還不是爲了前岷州知府張楊家的烏龜。”
爲了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