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爺看完了信,兀自捏着那沓信紙出神,老管家連喚了兩聲,才醒過神來.
見老人家一副求知的模樣,少年微咳了一下,道:“三姐確實有急事,要家裡人去幫她。這個,蔡爺爺你看,爹也不在家,娘也不在家——就在家也不能去,我看還是我親自跑一趟好了。”
蔡管家聽得稀裡糊塗,愣愣地問:“去哪兒?三小姐有什麼事這麼急?”
周少爺道:“蔡爺爺,這我可不能跟你說。你老人家還是別問了,反正遲早總會知道的,也不爭這一時。我這就去準備準備。”
蔡管家急了,忙攔住他道:“少爺,不說就不說。可是你不能走啊,你走了我怎麼跟老爺夫人交代呀?這一去,又沒個地方,也沒個理由,少爺年紀又小,叫人怎麼放心哪!”
周少爺道:“蔡爺爺放心,我不叫你爲難,我給娘寫一封信,把去處和緣故都說了,她就不會怪你了。”
蔡管家道:“那少爺親自去跟夫人說,交代清楚了再出門,不是更好?”
周少爺心道:“好什麼好?要是跟娘說了,娘也要去,那才麻煩呢。”面上卻故作憂愁急迫道:“來不及了。只好勞煩蔡爺爺去大姐家跟娘說一聲,再把我的信交給她了。”
說完,一面對小廝叫“默兒,準備兩匹馬”,一面走進屋去寫信收拾行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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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蔡管家眼睜睜地看着小少爺帶着小廝默兒、背了兩大包行囊出門,不知何往。他手上捏着兩封書信,望着空蕩蕩的院子愁眉苦臉自語:“一家子都走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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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林聰,晝夜疾馳,率領一衆人趕到七裡灘。
如今,嚴克副將軍移軍駐紮在此處。因爲軍士生病的緣故。顧澗將軍也親自趕過來了。
林聰見過兩位將軍後,就趕緊爲他們引見青山醫學院來的陳老大夫等人。這個陳老大夫,就是當初幫黃觀之母治病的那個,也曾帶着小蔥和秦淼出去遊歷。
顧澗大喜,親自下座見禮。
雙方寒暄已畢,嚴克就朝他們介紹了軍中生病的情形,陳大夫聽後面色嚴峻,當即提出要親去查看生病的軍士。
於是衆人去了單獨給生病軍士設置的軍帳。
生病軍士的症狀很明顯:噁心、咽乾、頭痛、發熱,導致渾身無力,面色赤紅。雖然目前尚未有死亡的。但那重症患者已是奄奄一息,眼見不治了。
最可怕的是,此病呈現傳染跡象。軍中已經有幾十人呈現相同症狀,都被集中到了此處。
陳大夫和同來的幾位老大夫仔細查看後,對顧澗和嚴克表示,應該可以治,但有些費事。又細細地解釋。此病與山中瘴氣有關,春季氣候回暖,山中溼毒潮氣也漸起,軍士們羣居在一處……
林聰本身是大夫,又在西南軍中呆了三年,對眉山的氣候、水土無一不熟悉。因此差不多的常見病症也都有些瞭解。她雖然沒有上前替病人把脈,但聽陳大夫所說,加上自己冷眼觀察。直覺此事非同尋常。
略一思忖,便對顧澗抱拳道:“屬下大膽,請將軍恕罪。”
顧澗對她此次湖州之行非常滿意,沉聲問道:“但說無妨!”
林聰道:“將軍,咱們在這眉山呆了不止一年。往年也曾有人被山中瘴氣所害,或是生其他病。都不像這次這樣傳染。因此屬下以爲,此事十分蹊蹺,必須詳查。還有,雖然陳大夫等人都是杏林高手,但事關我軍中千萬將士性命,必須慎重。屬下的意思是:再派人去湖州小青山,去請秦楓大夫前來。不是不相信各位大夫,而是有備無患。若是等事態緊急時再去請,路途遙遠,就趕不及了。”
一席話說得顧澗連連點頭,讚賞地看了她一眼,就忙去跟陳大夫商議。
誰知陳大夫聽了道:“老夫正有此意。若是精心調治,治癒幾個或十幾個病人,我等自然不在話下;然而若是大批軍士都被傳染,情形就不妙了。須得擬出對症的方子,藥到病除方能避免嚴重後果。秦大夫醫術精湛,能請他來共同研商,勝算要大許多。”
另一個老大夫道:“必須趕快。遲了染病的人多了,治起來就難了。”
嚴將軍立即急慌慌地嚷道:“那還等什麼?就你——”他用手一指林聰——“林隊長,你去過湖州,路徑熟悉,人也熟悉,還是你去好了。”
顧澗略一沉吟,對林聰道:“你先在此歇下,待本將軍派人將那些新軍送去蜈蚣嶺,見過黎將軍,若他沒有另外的安排,你就再跑一趟湖州。”
林聰忙躬身應下。她也正有事跟哥哥說呢。
只有嚴將軍十分奇怪,不明白顧澗爲何對黎章如此優容,便是調用他身邊一名隊長,也如此慎重。
顧澗返回大帳,命人即刻送玄龜等新軍去蜈蚣嶺。
第二天下午,黎章帶着黎水匆匆趕來七裡灘。先去拜見顧澗。兩人在大帳中密議半個時辰後,纔出來見林聰,並讓她趕緊上路,再去湖州府請秦楓。
“於公,你去過一次,比重新派別人強;於私,秦大夫是你師伯,你親自去接,也是應該的。這一回,能名正言順地請秦伯伯來,咱們就少了許多顧忌。”黎章對林聰道。
黎水也興奮地說道:“是呀林隊長,接秦大夫可是大事,不能馬虎的。要趕快,別耽誤了給兄弟們治病。”
黎章聽她說得冠冕堂皇,忍不住捏住她鼻尖晃了晃,低笑問道:“等不及見爹了?”
黎水使勁掙開他手,抿着嘴只顧笑。
林聰點點頭道:“我當然是樂意去的,就是怕軍中有事。”
黎章擡頭,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道:“你放心,我已經把蜈蚣嶺封閉了,嚴令外人進入。昨日剛進去的人。全都換了軍服,舊衣裳都燒了。若這疾病真是南雀國搗鬼,也休想危害到我蜈蚣嶺這支人馬。到時候,必定會給南雀國一個大大的‘驚喜’。”
林聰笑讚道:“黎將軍果然心思敏捷、思慮周到,那在下就放心了。”
黎水道:“林隊長放心去吧,我跟大夫們請教了許多防範的措施,如今上下都在嚴格實行,這病肯定不會傳到蜈蚣嶺去的。”
說完,還對林聰眨眨眼睛。
那些措施都是她自己擬出來的,不過藉着軍中大夫的名義施行罷了。
林聰笑着點頭。對帳外瞄了一眼,笑眯眯地壓低聲音道:“現在說好消息……”
黎水激動地撲過去,抱住她胳膊。小聲催道:“快說,快說!哎呀,我好緊張!”
她果然很緊張,整個人都依靠在林聰身上。不過,這緊張是隱隱的期盼。卻沒有害怕,因爲林聰臉上並沒有一絲傷感的神情,所以,她判定這消息肯定是好的。
林聰愛憐地將她環在胸前,卻把眼光對着黎章,緩緩道:“葫蘆哥哥很好。升爲偏將軍了,如今在二皇子帳下效力……”
黎水身體就僵硬了,林聰後面說些什麼。她再也沒聽進去,愣怔了好一會,忽然淚水就滾落下來。淚眼朦朧中,感覺林聰在爲她擦淚,似乎還在笑。又說了許多安慰的話兒,她一句也沒聽清。
黎章看着無聲哭泣的黎水。心中酸澀不已。
果然,鄭葫蘆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他註定要當白虎將軍的。這個時候,若是他們兄弟倆能聚在一處開懷暢飲,那他怕是要高興得瘋了吧,要是再能並肩殺敵,那就更痛快了。
只有一樣不好:淼淼要離開他了。
這也是註定的結果。
可是,他不能因爲這個就不高興,聽見葫蘆哥哥活得好好的卻不高興,那他成了個什麼人了!
宣泄了一通,黎水覺得心頭暢快許多,她擦乾淚,對林聰歉意地說道:“我……我就是忍不住……”忽然瞥見黎章的神情,心生內疚,喃喃叫道:“大哥……”
黎章展開笑臉,故意戲謔道:“才哭了這麼一會兒工夫,可是長進多了。我還以爲你要大哭一天一夜呢!”
黎水愕然道:“一天一夜?”
這是好消息,幹嘛那麼死勁哭?
林聰抿嘴笑道:“別聽他的,逗你玩呢!淼淼,我跟你說,師傅又幫你生了個妹妹呢!叫做秦溪。”
黎水頓時被這條新的喜信給吸引了心神,瞪着紅紅的眼睛問道:“真的?哎呀,這可是太好了!妹妹好,秦濤太淘氣了。我就想要一個香荽那樣的妹妹。”
林聰一把捂住她的嘴,探頭對帳門口張望了一番,小聲道:“別叫!一定要沉住氣,我還有許多好事沒說呢。我說了,你們可千萬要忍住,不要大驚小怪的。”
見黎水點頭,她才鬆開手。
黎章和黎水都興奮地湊近林聰:還有好消息?
林聰便輕聲述說,將這次回村所見所聞一一道來。
聽見黃瓜和黃豆中了秀才,黎章並未動容,這是意料中的事;
泥鰍和李敬文中了進士,被派來眉縣和豐縣任縣令的事倒讓他聽得一愣,心裡有些歡喜;
林聰最後說起在路上碰見香荽的事,黎章和黎水就聽呆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張家在流放的途中還會出事,香荽竟然能化險爲夷,還收服了一羣山賊,當起了山大王!
看着兩人目瞪口呆的樣子,林聰一個勁地笑——她就知道這事會令他們吃驚的。
黎章又是笑又是嘆氣:這個小妹妹太出乎人意料了,這就單槍匹馬殺往京城了?爹孃爺奶二叔都還沒去呢!
還有,她那個草灰攻擊敵人的法子好像不錯噯,能不能利用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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