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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間內,少女們都禁不住紅了臉——正是懷春年紀,看見這樣的少年人物,怎不砰然動心;
少年們也都看呆了——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也見過形形色色的美女,還真沒見過眼前玄武將軍這樣的。
不能用美麗來形容她,事實上,她容貌算不得出色,還比不上她小妹子香荽。可是,她那英姿颯爽的風采、殺伐果斷的氣勢,讓少年們癡迷不已。
從這日後,京城裡那些武將家的潑辣女兒行情走俏了好一陣子。
兩隊人馬靠近,都停了下來,板栗、小蔥和葫蘆兄妹三人,時隔五年後再聚,心情激動萬分,靜靜地相視而笑,說不出一句話來。
連趙鋒等人想要跟板栗打趣,見了這副情形,也不自覺地斂息屏氣、不敢打擾他們。
好一會,還是葫蘆先開口,微笑對小蔥道:“妹妹真乃我大靖奇女子……”
話未說完,忽然一聲嬌嫩的呼喚傳到長街上,打破這萬衆矚目的寂靜:“大哥哥——大姐姐——”
不是高興,不是驚喜,而是悽苦的哭喊,原來是香荽。
香荽看着皇城路口的哥哥姐姐、表哥舅舅,先前的歡喜自豪消失無蹤。
想起弟弟玉米,想起興盛的張家陡然沒落,一家人四分五裂,經歷四年後再度崛起,竟讓小小年紀的她生出一種世事變幻的滄桑,心底隱隱恐懼:眼前的繁榮又能持續多久?
今日,張家萬人仰望、備受矚目,可是,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啊——
她的玉米弟弟再也回不來了!
張家再風光,也不是在桃花谷那個張家了。
壓抑了四年的淚水終於奔涌而出。她失聲痛哭,驚呆了雅間內的男男女女。
樂安郡主急忙道:“香荽妹妹,你今兒該高興,不能哭!”
香荽揚起淚臉,斷斷續續哭道:“高興……啥……啥?我弟弟……我弟弟……再也……回不來了!回不來了!他還那麼小……一點點大……嗚嗚……我寧願還在清南村種田!”
寧靜郡主心裡一酸,忙抱緊她,跟着淚如雨下。
衆人這纔想起刑部告狀的事,有不清楚內情的,也從旁人嘴裡知道了,都啞然無語:原來。這榮華背後還有這樣的苦難和付出。
可是,大多數人都不能體會她的心情:這樣的榮華富貴,死個把人算什麼?何況死的還是小孩子。在清南村種田有眼下這般風光嗎?
秦曠和趙翔都奔了過來。秦曠急忙掏出手帕幫她擦淚,一邊道:“香荽妹妹,你要忍一忍。玄武候他們停住了,不能讓他們誤了大典的時辰。”
衆人探頭一看,果然。下面的玄武候、玄武將軍、白虎將軍一齊仰頭側臉看向這邊,他們臉上都沒了笑容,靜靜地佇立在皇城路口。
小蔥臉上的神情變冷了,她乾脆策馬往如意樓奔來。
板栗慌忙跟上,葫蘆自然也撥轉馬頭回來,一齊仰面看上面哭泣不止的小女孩。並左右巡梭,看還有沒有其他張家和鄭家人。
秦曠到底是皇孫,知道干係。遂探頭喝道:“請玄武候和白虎將軍趕緊去參加大典,皇上還等着諸位呢!”
寧靜郡主也急促對香荽道:“香荽妹妹,你快歇了。若是誤了時辰,要害你哥哥他們受罰的。”
香荽當然不是不懂事的,只是突如其來的悲從中來。她自己也忍不住。如今見因她一人之故,竟然害得隊伍停滯不前。忙使勁想憋住,愈發聲嚥氣堵。
她便就這麼含着淚水對窗下的大哥大姐笑,又用力地揮手,示意他們快走,不用擔心自己。
小蔥見秦曠在她身邊,放下心來,又想妹妹定是激動難耐,想起爹孃了,於是仰頭做了個口型,意思等大典完了就來找她,然後跟板栗和葫蘆道:“走吧!”
她卻沒注意到,樓上一幫少年都傻了吧唧地望着她呵呵樂,並非色眯眯,純粹當偶像崇拜。
板栗點點頭,也對着香荽展顏一笑,沒給她多少安慰,卻迷暈了一衆少女——個個都看傻了;還有白虎將軍,始終沉默着,眼裡卻透出關心和寵溺,正好香荽又窩在寧靜郡主的懷裡,弄得她都不敢正視他。
等玄武候三人重新歸隊,並列往皇城南門行去,寧靜郡主見香荽再也沒興趣看了,便將她摟在懷裡。樂安郡主和小姐們也都哄勸了幾句,又繼續觀看大典。
皇城南門樓上也是旌旗招展,簇擁着正中龍風雉羽、華蓋垂纓,永平帝早已率文武百官等候多時了。
大隊人馬漸漸走近,執事官一揮手,頓時鸞鳳齊鳴,聲樂喧天,另是一番祥和華貴氣象。
皇帝看着那些英武的年輕小將,樂得合不攏嘴——這樣的開疆拓土,連兩國的王室大臣都一網打盡,哪一朝皇帝有過?
板栗、葫蘆、小蔥和趙鋒來到皇城門樓下,齊齊翻身下馬,拜倒在地,高聲道:“臣張乾(鄭昊、趙鋒、張靈兒)參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們身後的將官和軍士們也都跟着下馬拜見,動作整齊劃一,聲震皇城,彷彿訓練過一般。
中間的蕃國俘虜和南雀國俘虜也在左右靖軍的低喝下跪倒。蕃國國王和南雀國國王,兩王碰頭,可惜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滿心苦澀自不必說。
這時鼓停樂止,樓上樓下、長街兩旁,何止上萬人,卻寂然無聲。
永平帝激動萬分,擡手道:“玄武候,白虎將軍,朱雀將軍,玄武將軍平身!諸位將軍都平身!衆位將官也平身!”
衆人又拜了一拜,謝過隆恩,方纔站起。
早有龍禁衛過來將馬匹牽走,隊伍就鬆散多了。
永平帝便開始口頭嘉獎衆將官,稱他們解救大靖於水火之中,爲大靖立下了汗馬功勞,其豐功偉績將彪炳史冊。以爲後人景仰;其忠心天日可鑑,爲所有大靖子民永遠感佩;其英勇殺敵的精神,更是舉國臣民學習和效仿的楷模……
皇帝的口才很好,洋洋灑灑、慷慨激昂,直說了一刻多鐘還沒歇,中間有太監遞上茶來潤嗓子,喝完接着說。
衆將官都是軍人,又都年少年壯,好容易來到京城,蒙皇帝召見。心情激動自不必說,一點也不嫌皇帝囉嗦,再站兩個時辰都沒問題;可是。那些蕃國南雀國的俘虜就不行了,他們本來就身子嬌貴,又走了這麼遠的路,如今站在寒風凜冽的城樓下,卑微地仰望天朝皇帝。疲憊加恥辱,身心均受折磨,不少人都搖搖欲墜。
板栗早意識到這點,他微微側身,瞄向身後。
別人他都不擔心,可是。紅鸞公主卻讓他放不下。
正想主意如何讓皇帝結束長篇大論,誰知趙耘悄悄地跟老岳父嘀咕了兩句;他岳父忙悄悄地擠到皇帝身後,跟宰相杜明說了;杜明便瞅個空。上前對皇帝耳語了一番。
皇帝朝門樓下一看,立即剎住話頭,話鋒一轉,總結道:“仗諸位將士用命,我大靖方纔穩若磐石。將竊國之賊擒拿。玄武候,白虎將軍。朕命你二人將那竊國的小人押上前來。”
板栗和葫蘆立即轉身,命軍士押了南雀國王和蕃國國王上前。
永平帝見了這二人,氣不打一處來,不顧嗓子痛,又是一陣數落:歷數本朝太祖高祖皇帝對兩國的庇護之情,痛斥他們背信棄義,又責其不體念治下子民,挑起邊關烽火,陷三國百姓於水火之中,越罵氣勢越高昂,愈覺自己是個仁義之君。
孔雀王和蕃王心灰意冷,伏地叩首,淚流滿面。
大抵攻心之術莫過如此,永平帝別的話倒還罷了,只那陷百姓於水火之中,令他們無可辯駁,唯有伏地請罪,懇求天朝皇帝善待兩國百姓。
永平帝怒道:“朕豈是殘暴之君乎?不但會善待汝故國百姓,便是汝二人,朕也不會加之酷刑。望爾等記住: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朕饒恕二位,切莫再圖謀復國,再致流血!否則,天也難容爾等!”
兩人並不驚喜——這一招誰不會?留着他們當然比殺了好,還不是爲了民心嘛!
可是,緊跟着,永平帝宣佈封蕃國國王爲蕃王,孔雀王爲孔雀王,永居靖國神都時,兩人都怔住了。
這是永平帝跟幾位肱骨之臣商議的結果:給個空頭的王爺封號,也免得激怒兩國臣民,不利於收歸兩國民心。
果然,兩國的大臣們都鬆了一口氣:活着總比死了好,且國王未受到侮辱和刑罰,心裡隱隱對永平帝生出感激,也只有極少數人能看透這手段。
至此,大典結束,永平帝呵呵大笑宣佈:乾陽殿已擺下慶功宴,請副將軍以上將領參加;餘者在龍禁衛駐地設宴款待。
乾陽殿,一派歌舞昇平,宮娥們如穿花蝴蝶,進進出出,呈上各種果品、瓊漿玉液及美味佳餚;永平帝高居寶座,對下面文臣武將舉杯,共賀這吉慶時刻。
酒過三巡,菜上五味,衆人都鬨然說笑起來,文臣把歌功頌德的好話不要錢似的朝着皇帝砸過去,武將就算不會拍馬屁,也頻頻對皇帝舉杯敬酒。
永平帝喝的是茶水,可是茶不醉人人自醉,很快他就醺醺然了。
衆人都舉杯暢飲,御史大夫胡敦看着兒子胡鈞,那沮喪頹廢的模樣讓他禁不住皺起了眉頭;再看看張乾、鄭昊,乃至於張靈兒,無一不是或瀟灑,或沉穩,或**。
這軍中最高的職位竟然都落到張鄭兩家去了。
他臉色沉了下來,站起身,走下座位,來到大殿中央,對上方的永平帝躬身道:“皇上,微臣有話說。”
永平帝剛搛了塊鹿肉喂進嘴,聽見這話,臉色就不好看了,既不嚼,也不咽,也不吐出來,就那麼鼓着腮幫子盯着他。
老傢伙,就不能讓朕吃一頓安生的慶功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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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下午五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