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父臉色一白地看着白正,他就怕碰到這種情況,一本拳譜不足以讓白正鬆口,得要付出更高的代價才行。
而他已經服軟認輸了,失去了硬氣的資格,相當於案板上的魚肉,而白正就是刀俎。
這兩者是不對等的,面對白正提出來的要求,他無法討價還價爲自己爭取更有利的條件,只能任由白正宰割。
而白正一指拳譜,“你說這拳譜本來就是我家的,只不過是被盜走了。現在回到我的手上,算是物歸原主,請問這有什麼問題嗎?”
的確是這個理,只是就這樣直接罵顧父是個盜賊有點不太禮貌。可罵就罵了,顧父對此也不敢說什麼,只是諾諾的點頭,“沒問題。”
這就是變化,想想十天前的顧父何等意氣風發,對他白正處處針對,要讓白正這武館再開不下去。
可現在呢?顧家武館關門,一部分學生都跑白正這邊來了。
他顧父看到了又怎麼樣,攔得住嗎?有辦法嗎?
不光如此,他還得對白正低聲下氣地哀求,求他鬆口,求他讓吳芳寫下原諒書。
只有這樣,顧嵊才能從輕發落。牢獄之災免不了,他作爲父親無比惱悔,可眼下能做的也只有想辦法減輕罪行。
“你想要什麼?”到了這時候,他也明白白正會獅子大開口,可這又能怎麼樣?他只能乖乖的雙手奉上。
要什麼白正還沒想好,一時間廳堂安靜下來,白正隨意的翻着拳譜。
這本拳譜傳了一百五十多年,一直傳到他這代,若是早些年拳譜就是他的希望,可惜被偷走了,他也迫不得已外出闖蕩。
而現在拳譜對他沒有用了,上面記載的演武令上都有,上面沒記載的演武令上也有。
這拳譜回到手中,也就成了一個紀念物。
過了良久,白正突然擡頭,“我要你那武館!”
“不可能!”顧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就算是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將武館送給白正。
他的確可以付出昂貴的代價,可武館不在昂貴的代價這一籌中,那是天、是命,是不可能拿出來交易的。
留着武館他們還能東山再起,可要是失去了武館他們只能流落街頭。
國人對“家”看的很重,打拼大半輩子,不就是爲了能夠有一個家嗎?老一輩的人看的更重,他們不止對家有感情,對故土也有感情。
有些人寧願死在故土上,也不會選擇離開,這是他們的情懷,對他們來說“家”、“故鄉”,都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顧父也是老一輩的人,白正讓他放棄自己的家,這怎麼可能呢。
“我不是要你給我武館,我是想要租下武館。”白正說到。他根本沒想過讓顧父把武館這塊地給他。
而是隨着武館的發展人肯定會越來越多,而學員的層次肯定不一樣,得要分成好幾個班,這樣一來自家武館的地就顯得太小了。
如果能加上一個顧家武館,那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原來只是租,顧父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如果是租倒還可以考慮,雖然一樣的得要放棄武館,可那只是暫時的,有這一份希望那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租多久?”
白正想了一會,“租到我有錢買更大的地爲止。”
“不可能!”顧父再度直接拒絕,難道你白正一輩子沒錢,我這武館就得給你租一輩子?做夢去吧!那和送給你有什麼區別。
白正略微有點失望,又退一步講到,“顧嵊判幾年,我就租幾年。”
顧父臉色恢復從前,只要吳芳肯寫下原諒書,把武館租出去幾年又如何。
顧父眼都不眨一下地點頭,“好,我答應你。”他隻字不提租金的事情。
因爲他已經沒有硬氣的資本和白正討價還了,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這是把武館借出去換一份原諒書。
不過白正還是好心,沒有忘記要給顧父租金,“租金一個月兩千好了,叔你可滿意?”
雖然不多,卻足以讓顧父生活下來,就當是退休了,拿幾年“養老金”。
顧父看了白正一眼,心中淒涼,這稱謂叫的可真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從頭到尾都管他叫叔。
可也不過是嘴上叫叫而已,逼他的時候,可一點情面都不留,就是個吃人的老虎,把他顧家生吞活剝了,連點老本都不給留下。
顧父都做好準備這幾年坐吃山空,見白正提出租金便一口答應下來,“好。”
白正笑得燦爛,“那就這樣說定了。”顧父點頭,心中掛念着原諒書的事,剛想開口提醒白正,他就自己提出來了。
“吳芳那邊我也不敢保證,但我能盡力幫你求情。”
有白正這一句話,顧父就放心了。白正的確不能代表吳芳的意思,可吳芳是他救下的,證據也是他提供的,白正的話吳芳不會不聽。
“謝謝。”顧父點頭,只有這時候他的心中才有那麼微末的感激之情存在。
商量過後顧父不敢打擾白正教學生,轉身離開。
回到家顧父站在前院悵然若失地看着武館,這個地方他生活了二十多年,早已經融入到了自己的生活當中。
成了他生活中極其重要的一部分,可再重要也不及顧嵊,很快他就要離開這了,離開這個對他來說極其重要的地方。
顧楠察覺到顧父的不對勁,出於關心走上前,“大伯?”今天的顧父心態不對。
就像是顧父知道顧嵊被抓的時候那樣,心態和平常完全不一樣,顧父的心態趨向於平和,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平和。
平和如死水那般,任何的石子丟進去都不會讓顧父心境起一絲漣漪。
“我沒事,就是把這出租了,有點不甘心……”口頭上仍是說着不甘心,可心態不起一絲波瀾,眼神依舊平靜的看着前方。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生活了二十多年,這個地方的一切他都熟悉,讓他閉着眼都能在武館內自由行走。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就是想看,想一直這樣看下去,想要把武館裝進眼睛,裝進心中。
可惜已經出租了,過幾天就再也看不了了。
顧楠和對武館的感情和顧父是一樣的,顧父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而他從被顧父收養起就在這個地方生活,至今已經十多年了。
他能夠切身體會到顧父的感覺,故而能明白顧父如今的心態。
“大伯,接下來的時間,讓我照顧您吧。”
顧父一愣,然後舒心暢快的笑起來,一仰頭老淚肆意縱橫在臉上,“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