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見臨聽到這說法，聲音微沉：“說下去。”
令人沒想到的是，失去了自我意識的小丑，卻在這一刻驚恐的顫動起來。
其實在顧見臨之前的人生裡，始終認爲靈魂只是人們想象出來的東西，直到成爲了昇華者以後，才確認了它的存在，它就像是精神的聚合，意識的具象化。
隨着個體生命的進階，靈魂也在不斷的壯大。
此時此刻，小丑暴露出巨大的驚懼，則證明那次事件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那種恐懼已經烙印在了靈魂的深處，哪怕死後都不曾忘記。
他的靈魂像是一團燭火，搖曳欲滅。
“能把一個患有心理疾病的人嚇成這樣？”
顧見臨都有點犯嘀咕，嘗試着搖了一下安魂鈴，發出清越的鈴聲。
安魂鈴對於奴役的靈魂，有着極強的控制和安撫作用。
小丑的靈魂漸漸平靜下來，散發出一道道意念。
“那是半年前的冬天，以太協會三巨頭之一，被稱之爲萊茵的至高者，下令開啓對麒麟仙宮的初次勘探。起因是在東海沿岸的漁民，無意間打撈出了超古代的遺物，那是隕石碎裂的碎片，記載着太古的文字，聲稱暗藏長生的奧秘。”
“後來經過鑑定，那枚碎片隸屬於失落的古神族，麒麟氏族。跟華國古代所描述的不同，所謂的麒麟並不是瑞獸，而是一種殘暴的，極其恐怖的生物。祂生性暴虐，所過之處剝奪生命，駕馭世界暗面的力量，會帶來災難和不詳。”
“祂是毀滅的象徵，存在的意義就是掠奪，在太古的時代，傳說中信仰祂的人，會被賦予磅礴的生命力，從而得到真正的長生。”
顧見臨一愣，這種能力怎麼聽起來有點像是神司途徑。
或者說，高配的神司！
難怪當初麒麟會讓他選擇神司途徑，說不定二者之間有着很深切的關係。
畢竟，所謂的傳承途徑，就是人類模仿神明的過程。
“因此，協會開啓了對東海海域的持續觀測，經過半個月的時間，觀測到了一座隱藏在另一個維度的，巨大的陵寢。因爲時空的不穩定，時不時會有一些碎片墜入到現實世界，也就造成了前幾年，這片區域的昇華者數量急劇增多。”
“但定位麒麟仙宮的大門始終是個難題，直到我們從歷史的片段裡，找到了麒麟尊者和燭龍尊者那場戰鬥的證據，然後深入挖掘海底的，大面積打撈古代遺物，直到找到徐福當年東渡時留下的古代典籍，這纔有了深入麒麟仙宮的希望。”
“然而，就在古物出圖的一週後，我們的一位一線考古學者，卻突然攜帶古代典籍《徐福記》叛逃了。那是一份極其重要的典籍，甚至可能是麒麟仙宮的地圖。”
“後來根據我們的調查，叛逃的那位考古學者，是煉藥師途徑，是因爲藥物失控，從而變成了墮落者，因此才攜帶了《徐福記》，妄圖進入麒麟仙宮，尋求解藥。”
顧見臨心中恍然，他大概知道那個攜帶典籍叛逃的人是誰了。
十有八九，就是古墓裡喚醒他的那個老人。
怪不得他如此急切，原來除了本身是墮落者之外，還是個叛逃人員。
“直到顧辭安的到來，他是絕對的精英，六階的天師，超維級中的頂點。除了本身的位階，他還是頂尖的超古代學者，掌握着豐富的古神族知識，本身精通側寫。”
“圖坦卡蒙墓的二次勘測，大西洲亞特蘭蒂斯的遺蹟發掘，崑崙地獄之門的時空裂隙，還有傳說中斷裂的不周山，他甚至有跟祖級古神正面交手的經驗。”
“顧辭安加入項目組後，根據碎片式的歷史資料，迅速拼湊出了對應的真相。在原本的預案裡，麒麟仙宮並不算過於危險，因爲傳說中的麒麟尊者是被鎮殺在墓室裡的，沒有外界干擾的因素，幾乎沒有復活的可能性。”
“雖然祂死後，祂生前留下的精神領域依舊在侵蝕着這片時空，但最多也只是讓沉睡在另一個世界的遺蹟，在我們的維度裡現身罷了。”
“我們迅速組織了下潛勘探工作，探勘工作非常順利，我們找到了大量珍貴的超凡資源，還有數不清的珍貴文獻。不僅如此，我們還確認麒麟仙宮共有三層，一層位於海底，一層位於海平面，而麒麟尊者沉睡的墓室，則在天上！”
顧見臨沉默地聽着，合着爸爸還是個超級精英。
到目前爲止，麒麟仙宮的開採項目還挺順利的，沒什麼問題。
但他隱約猜到，這可能就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我們興奮地帶着那些珍貴的資源上岸，一共十六個人的下潛小組，全部都是超級的精英，而且沒有任何傷亡，這是一次巨大的成功。”
“包括後續的幾次下潛，也都非常的順利，我們在海底墓室裡遊離，得到了難以想象的收穫。直到有一次，海底出現強磁場的信號干擾，我們短暫的失去聯絡。”
“那時我在岸上焦急萬分，等到信號恢復，便急忙讓他們報數聯絡。”
“一號無恙，二號無恙，三號無恙……”
“我聽着他們的彙報，直到聽到了……十七號無恙！”
小丑的精神意念，出現了極其強烈的波動。
顧見臨在此刻都覺得毛骨悚然。
一共就十六個人，怎麼會出現所謂的十七號！
下潛小組裡，似乎混進了什麼東西！
這不一定是那個彙報出十七號的人有問題。
也有可能是那個詭異的東西，混雜在其中，提前報了數。
小丑的精神意念劇烈動盪，不得不再次用安魂鈴進行安撫。
“那時我意識到可能出事了，命令下潛小組再次上岸。可奇怪的是，依舊是十六個人，沒有任何的異常。彷彿我只是幻聽了，他們也不記得有人聽到過十七號。”
“但我確信我沒有聽錯，我向上級進行彙報，但他們並沒有人相信我。我認爲，一定有一個鬼東西，混入了下潛小組裡，我……我要把它找出來！”
“可就在不久後，我們項目組的成員，開始有人離奇地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是被無形的漩渦吞噬了，再也沒有聲息。”
“我開始驚慌，我意識到如果再不找到那個惡魔，所有人都要死！”
“再到後來……我看到了顧辭安的日記。”
顧見臨眼神悄然變得銳利起來：“繼續！”
寂靜裡，小丑的精神意念，傳出了一個令他渾身血液都冷下來的念頭。
“那篇日記，很多東西都是用一種奇怪的符號記載的，應該是他獨創的密碼。但我精通密碼學，藉助深空網絡的龐大計算力，得出了部分結論。”
“顧辭安，早就知道陵墓裡有什麼東西還活着，他是故意帶我們下去的，目的就是爲了喚醒海底裡的那東西，以便達成他的目的。”
“麒麟仙宮裡沉睡的古神，不止一個！”
顧見臨悚然而驚，繼續問道：“然後？”
“沒有了，那篇日記我只看到了這裡。”
小丑的精神意念麻木不已。
顧見臨問道：“爲什麼？”
小丑麻木迴應：“因爲在我解讀日記的時候，顧辭安就站在我背後。”
淦。
顧見臨頭皮發麻。
他很少罵人，但此刻連他都有點繃不住了。
安魂鈴的控制下，小丑不會說謊。
從這段描述裡，爸爸的精神狀態好像很不正常。
簡直詭異至極。
“接下來就是所謂的血月屠戮事件？”
顧見臨冷冷說道：“但如果像你所說，顧辭安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你是怎麼活下來的？按理來說，他不可能對你手下留情纔對。”
這一次，小丑的回答卻很快：“在我瀕死之時，有人救了我。”
顧見臨皺眉，問道：“誰？”
這一刻，安魂鈴劇烈的顫動起來，黑色的光暈動盪不安。
小丑的那團靈魂也在劇烈掙扎，彷彿承受着某種極度痛苦的折磨，無聲嘶吼。
片刻後，他的靈魂驟然崩潰，無聲無息的湮滅。
顧見臨驚呆了。
因爲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團靈魂竟然會在這一刻灰飛煙滅。
病房裡靜悄悄的，只有晚風徐徐拂入，讓他渾身泛起一股寒意。
“這應該不是正常的崩潰，而是因爲提到了那個人。”
他輕聲呢喃：“這個人到底是誰？”
顧見臨心亂如麻，而且線索也已經斷掉了。
“顧辭安，你到底在做什麼啊？”
從目前來看，他得到的消息有以下幾點。
第一，爸爸的精神狀態確實不正常，很可能已經瘋了。
這點顧見臨不相信也沒辦法，鐵證如山。
第二，麒麟仙宮裡沉睡的古神，不只有一個。
不同於陵寢裡那些死去的神侍，這一個很有可能已經逃出來了！
第三，小丑的背後，還有人！
多半是那個在瀕死之時把他救活的人。
這個人身份未知。
第四，那就是古墓裡遇到的五人組。
那個老人的身份，如今已經解開了謎底。
如今的問題是，線索中斷了以後，又該怎麼繼續調查呢？
顧見臨在以太協會的權限太低了，沒有任何消息渠道。
好不容易抓來的小丑，也灰飛煙滅了。
夜深人靜，窗外的車流喧囂不止，走廊裡隱約有值班護士的腳步聲。
顧見臨沉默了很久，忽然感覺到意識深處的麒麟躁動起來。
冥冥之中，他彷彿聽到了遙遠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召喚聲。
那聲音如此的虛無縹緲。
又那麼的真實。
彷彿在夢境的呼喚。
顧見臨感覺到，世界正在扭曲崩潰，一寸寸的瓦解，遍佈裂隙。
裂隙裡溢出猩紅的光芒，宛若海潮一般。
“太古的至尊啊……”
原來如此，是那個五個人又在古墓裡召喚自己了。
顧見臨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召喚聲，忽然愣住了。
對啊，他還有古墓裡五人組。
他查不了的，可以讓這五個人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