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碧水連天.
納蘭惜諾隨着程海一路走到宅子後面.這所宅子的足足有一個皇宮那麼大.裡面的僕人也不計其數.而且就在這山谷中.她卻從未得知過他們的消息.
不一會兒.程海帶着她來到了一個偏僻的湖邊.湖前.高山流水.碧綠的瀑布飛流直下.湖水激盪聲迴響不絕.
程海道:“其實老夫也沒有要爲難姑娘的意思.只是.若想要師父出手.必要從這瀑布中穿過.越過山洞.洞外是一座高山.山上有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半米高的臺階.在臺階下.姑娘必須一步一跪拜.一直抵達那山頂之上.師父就在山上的宅子裡修身養性.”
納蘭惜諾微微挑眉.她還以爲有多難.不過是考驗體力罷了.
然而.程海繼續道:“最後一關……無論病患得的是什麼病.姑娘都要以自己的心頭血爲引.師父才肯醫治.”
言罷.程海嘆了一口氣.醫者向來都該是治病救人才對.他們的師父到好.既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卻又見死不救.除非有人一命抵一命.
且不說這瀑布後有多少的不可預測的危險.只那九萬九千九百九十階就要了人的命.更何況要取那心頭血.只是那痛楚都足以痛死人.
“好.”納蘭惜諾看了一眼瀑布.輕聲應道.
程海一驚.“姑娘……你剛說什麼……這可是會死人的..”
納蘭惜諾微微一笑.“麻煩您吩咐廚房準備一些食物給我.我即刻啓程.”
她已經沒什麼好懷疑的了.他們若對獨孤寒有所企圖.那這麼偌大的宅子.光僕人都有幾百衆.想對獨孤寒不軌.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而且.如今只能放手一搏了.不論是讓人劫走還是怎樣.他都註定無法醒來.倒不如信一次所謂的醫仙.若他真如他們所說的那樣.倒還算是有五分可以醒過來的可能.
只要她有食物就有體力.至於心頭血.呵.不過是一刀的事情.
程海看着她沒有一絲擔憂的神態.有些回不過神.下意識的低頭退了下去.吩咐廚房的人爲她準備幾日的乾糧.
納蘭惜諾看着瀑布.微微眯起了眼睛.這瀑布之後有一處洞穴.而這洞穴之中又有什麼奇珍異獸她不知道.但肯定不是那麼好過.
據說那醫仙是上官琴鳶的弟子.那上官琴鳶用藥就用的極其珍貴.想得一味藥都要拼了性命.看這醫仙作風也與那上官琴鳶無異.不把人整到半死怕是不會給醫.
待她上去.一定要問清楚上官琴鳶所在.然後就離開這裡.去找她的瑾.
忽然.納蘭惜諾回神.不遠處輕微的窸窣吸引了她的注意.是索命無常.納蘭惜諾的神色緩和下來.“你們不必跟着我.”
遠處.索命無常沒有離開.也沒有出現.
納蘭惜諾苦笑.是啊.他們只聽命於自己的主人.哪怕主人在危難之中.他們也會全心全意的去完成主人交給自己的職責.
這樣的殺手太難求.他們只跟他們認可的主人.
“我不會讓他死.”納蘭惜諾看着瀑布.似是對他們說.似是自言自語.“絕對不會.”
她不知道這樣的話有什麼意義.她幾乎有能力掌控所有人的死.卻獨獨掌握不了他們的生.她想做個掌控者.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可到頭來.終是敵不過天.勝不了命.
“姑娘.”這個時候.程海急匆匆的跑來了.手裡拿着一個大包裹.裡面全是食物.
納蘭惜諾接過包裹.“多謝.”
程海有些擔憂.卻再沒多說.“姑娘保重.那.老夫先回去了.”
納蘭惜諾點了點頭.程海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納蘭惜諾將包裹系在身上.對着遠處始終沒有出現的索命無常道:“你們也去吧.他現在需要保護.”
他們不爲所動.納蘭惜諾伸出手.胸口的玉散發着溫熱.她掏出玉佩.投向了他們所在的方向:“去吧.”
遠處.一道疾風閃來.他們雙手將玉佩奉上.沒有說話.納蘭惜諾有些遲疑.“這是他的東西.”
索命無常沒有動作.依然雙手奉着玉佩.納蘭惜諾接過玉佩.索命無常飛身而去.玉佩上.兩條玉龍騰雲吐霧.在這一刻.尤爲生動.
雙龍玉佩.這塊玉佩對於獨孤寒來說代表的太多.他的所有真情都付諸於玉佩之上.他所珍視的親人.愛人.都得到過它.卻又都丟棄了它.
上一次他遺失它的時候.是所有人都以爲獨孤裘戰死沙場的時候.這塊玉佩回到他身邊時.獨孤裘真正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這一次他又將它遺失在她的手裡.索命無常不敢再次將它帶回他的身旁.它的每一次迴歸.都會讓他痛的彷彿再死一次.誰都不會知道.但他們知道.
納蘭惜諾收起玉佩.玉佩又重新回溫.她忽然想起在洛天皇宮的那個夜晚.
她不知爲何會問出那麼愚蠢的問題..這玉怎麼會有溫度.
玉知冷暖.在人的身上必然會有人的溫度.她之所以那樣問.也許在她的心裡.獨孤寒是一個並沒有溫度的人吧.
那樣的涼薄.如冰山雪蓮般的冷傲.可是.他像他的玉一樣.是有溫度的.
納蘭惜諾深吸一口氣.縱身朝瀑布躍去.她手腕輕擡.襲出兩道劍風.瀑布被切開一道口子.她迅速的側身躍入.
躍過瀑布.是一條漆黑的洞穴.看不到一點的光.瀑布的聲音在洞穴中迴響.一片潮溼陰暗.納蘭惜諾從懷裡掏出夜明珠.照亮了周圍.
洞裡十分的乾淨.只是到處都是水滴.納蘭惜諾走到一旁.只見洞壁全部都是稀有的鐘乳石.石壁上.刻畫着各種各樣的圖案.
納蘭惜諾將夜明珠湊近石壁.只見石壁上的圖案從洞口開始一直向裡延伸.上面刻畫着穿着古裝的人們.還有森林、動物.
都是一些她不曾見過的異獸.那些異獸體型都十分的巨大.是人的幾百倍大.他們有的騰雲駕霧.有的可以噴火.有的甚至可以行雨.
穿着奇特服飾的人們騎在更加巨大的異獸身上.那些異獸仿若萬壽之王.其他的異獸全部恭敬的望着它.
納蘭惜諾忽然止步.騎在那巨獸背部的人們.他們的服飾上有着相同的標誌.忽然.納蘭惜諾一窒.那標誌根本就是【上官】二字.‘官’字的寶蓋頭是畫出來的‘上’字.
上官.她曾不止一次聽說過上官家的傳說.難道這壁畫就是在講上官家族的故事.
納蘭惜諾跟隨者壁畫一路向前.一路上洞穴裡就只有她的腳步聲與水滴的聲音.她小心翼翼的呼吸着.集中注意聽着洞穴裡的聲音.她還以爲這洞穴中應該有什麼兇險纔對.
她摸着壁畫.一路向前.洞穴裡無法看清楚是什麼時間.但飢餓感提醒着她她已經走了很久.一直在走.一直沒有過轉角.也一直沒有盡頭.
納蘭惜諾停下腳步.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她一直在洞穴裡轉圈.而且奇怪的是.她好像越走越遠.方纔還停的到瀑布的聲音.如今卻只剩下水滴滴在石面上的滴答聲.
她舒了一口氣.依靠在畫壁上.側過頭怔怔的看着畫壁上大同小異的圖案.
忽然.她一驚.拿着夜明珠照向了畫壁對面的石壁.果然.對面的石壁上也有很多的圖案.她卻一直跟隨着這邊的圖案沒有去仔細看.
對面畫壁上.與這邊的圖案講的是一個故事.同樣是很多的異獸.但是上面的異獸不同於這邊.畫壁上.異獸正在踩踏着人們.人們的屍體殘骸在異獸掌下斷裂.血流成河.
人們的家園與房子被異獸踩踏成了一片荒蕪.而再往下看.人被異獸殺光.異獸卻也在漸漸減少.從當初的十幾只.一路上不停的消失.直到重新出現人.又是一輪故事的開始.
一面是異獸與人共存的欣榮.一面是異獸與人鬥爭廝殺的殘酷.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
..得靈獸者得天下.
納蘭惜諾的腦海裡忽然浮現出這句話.得靈獸者得天下.她回頭.重新看向畫壁.哪一面纔是得了天下.
以異獸殺盡天下人.亦或是與異獸共存於世.
如果是共存.那麼異獸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如果殺盡天下人.要一個血流成河.橫屍遍野的天下又有何意義.
納蘭惜諾皺起了眉頭.這壁畫想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
突然.納蘭惜諾眼睛一亮.方向.是方向的問題.這一面欣榮的壁畫裡.所有異獸所朝的方向是東方.東方有萬獸之王與上官家的人.
而這邊.它們所朝的是西方.背對着東方.一面代表光明與正義.一面代表黑暗與邪惡.向西的異獸走向了覆滅.而她所朝的方向就是西面.所以她才一直走不出去.
納蘭惜諾心神一定.轉過身.朝着萬獸之王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