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好似無邊暗域的汪洋大海上飄蕩着幾隻漁船的殘骸,狂風暴雨過後,幾個孤零零的木桶在波濤翻涌的海面上因找不到停靠的支點,瘋狂地飄來蕩去。
天色越發暗沉,使得沉悶的海面彷彿被一個黑色的斗篷罩住,微弱的光線下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除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海水,剩下的就只有那清晰到讓人崩潰的喘息聲。
一切都太安靜了!
“嘿,聽得到嗎?還有人在嗎”男子趴在木桶上,嘶啞的聲音透着股絕望,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死死地扣住桶沿,就像抱住了一根救命草,然而他並未因此得到半點安慰,周圍呼嘯的海風無情的切割着他精疲力竭的身軀,他快要失去了最後一點支撐的力量。
更可怕的是,他現在非常恐懼。
那東西先前一直在身後死追着他不放,他拼命的遊,拼命的遊,可怎麼也擺脫不掉。此時那東西卻好似突然消失了一樣,周圍除了翻涌的海水,他察覺不到一點它的動靜。他不認爲他成功的擺脫了它,反而覺得對方可能隱在某個地方,正窺伺着他的一舉一動。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追捕遊戲,可悲的是,他就是那隻不需要花費一點力氣便能捕捉到的獵物。
而對方則是實力強大到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此刻儘管他還活着,可也離死不遠。
他敏銳地感覺到周圍越發安靜了,就連先前狂風呼嘯的聲音也漸漸平息了,他動了動手臂,周圍的海水隨着他的動作盪漾起來,他僵硬的肌肉開始抽搐,他快要窒息了。更讓他恐慌的是,他感覺到周圍瞬間靜了下來,就連先前動盪的海水都靜止了下來。
他慌亂地用手抓緊木桶沿的同時,猛然發現他已無路可逃,死神就在他的身後。一連串極速涌動的水流聲自身後傳來,男子睜着驚恐的眼睛,僵硬着脖子慢慢朝身後轉去。
然而,海面上空無一物,腹部瞬間傳來的劇痛令他不得不彎下了身子,於是他在迅速被鮮血染紅的海面上,看到一張鬼魅的面孔自海中升起···
“電視機前的觀衆朋友們早上好,今天是2002年7月11日星期四···現在播報一則國際新聞,美國臨近太平洋的一偏遠海域毛斯利灣近來接連發生漁船莫名失蹤事件,美國空軍派十五架救援飛機和二十架直升機展開搜救,持續近半月的救援活動卻一無所獲,爲安撫國民的激憤情緒,美國政府不得不對外界宣稱,漁民恐已落難,美國···”
曼希雅揉着一頭栗色的長髮從沙發上坐起,琉璃色一樣的碧眼裡竄起一股不小的火苗。
“來人。”她將遙控器用力一按,電視機裡播音員的聲音戛然而止,隨後反手一仍。玻璃桌上哐噹一聲,遙控器砸在玻璃上撞出清脆的聲響,在空曠的客廳裡顯得尤爲突出。
保姆安妮聞聲迅速跑上前來,手上的皮手套都還沒來得及脫下,看得出她正在打掃衛生,同時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小姐有何吩咐?”安妮揉搓着手套,神情有些緊張。
曼希雅扶着柺杖瞬間站起,“誰讓你把電視打開的?”
高挑的身材配上精緻的五官,再加上此刻凌人的氣勢,整個人就好比站在宮殿裡最高處的女王陛下,她這一動差點沒讓保姆安妮嚇得立刻跪倒在地。
碧色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凌厲,讓對面的安妮剛要出口的解釋瞬間吞了回去。
電視機是小姐您自己打開的,我什麼也沒做啊。可是她如果這樣回答的話,她想她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安妮斟酌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自己來‘背黑鍋’,“小姐,對不起,我保證不會有下次。”
曼希雅掃了一眼面前的人,不耐地擺了擺手,安妮見此正欲轉身離去,卻又被她的出聲制止。
“我哥什麼時候回來?”眉峰微蹙,繼續道,“還有,他有沒有交代什麼?”
安妮轉身恭敬地回道,“回小姐文森先生並沒有透露何時回來的訊息,也沒有其它的吩咐。”
他唯一的吩咐就是要我看緊你,安妮在心裡補充道。當然借她一百個膽子,這話她也不敢說出口。
曼希雅神情高傲地俯視着面前這個看起來無比稱職的保姆,精緻的下頜微揚,餘光瞟到客廳的一角時,輕輕一點,“她是誰?”
安妮明顯一怔,不解地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隨後恍然大悟道,“回小姐,她是新來的女僕,貝拉。”
曼希雅的目光落在那個正在打掃的身影,微眯的眼睛裡飛快劃過一道流光,“貝拉?”鋼琴辦清澈透亮的聲音咬合着這兩個字眼,有一種獨特的韻味。
“叫她過來。”
安妮一聽這話,心下大叫不好,立刻忙着解釋,“小姐,她纔剛來,很多地方都不熟悉,不如···”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我做事需要你來指指點點?”迷人的眉尾一挑,一抹厲色漫出眼底。
安妮無法勸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新來的貝拉像扶着女王陛下一般將那個磨人的小姐送上樓。同時她在心裡不停禱告,祈禱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貝拉千萬不要出什麼岔子。因爲她們這個難搞的小姐自上次逃跑未遂把腿給摔了後,就一直在別墅裡四處找茬,就今早還把別墅上下的僕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本以爲腿摔了後,人會消停一陣子,卻不知這小魔女更難伺候了。
安妮回過頭,掃了一眼其他幾個正站在角落裡嘀嘀咕咕的女僕,她們見她看了過來,立刻幹起手裡的活,從她們的神色不難看出,似乎都在替那個新來的惋惜。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便見那個進去沒多久的女僕捂着臉,一邊抽泣,一邊往樓下跑。
衆人看着那道委屈的身影,自他們眼前一溜而過,起先還沒搞清狀況,待回過神後不難猜出,這肯定是捱罵了。
女僕們心如明鏡,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各異,有惋惜的,有害怕的,也有慶幸的···
安妮本想追上去安慰那道一眨眼便跑沒影兒的女僕,卻不想她的頂頭boss來電話了。
“先生您好!”安妮很快整理好情緒,拿起電話。
“她最近怎麼樣?能夠下牀活動嗎?”聽筒裡傳過來的男低音無比性感,彷彿透着一股酥麻,好似被電輕擊了一般,安妮聽得暈乎乎的,但一想起正事,立刻回道
“回先生,伯得溫醫生說如果小姐配合得好,下個星期就能完全康復。”安妮回答的很是謹慎,但文森一聽就聽出了問題。
“怎麼?她不配合你們?”
安妮頓時頭大,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那個小姐訓練的時候很不認真,所以現在還不能脫離柺杖,而且照這樣下去,伯得溫醫生說了的,康復的日子還得往後挪···”安妮硬着頭皮說完,本以爲電話那頭的老闆會發大火,卻不想短暫的靜默後,對方只交代了一句‘好好照看她’就把電話掛了。
安妮想可能無所不能的文森先生也有搞不定小姐的時候吧。
“安妮,還有半小時午餐時間就到了···”一女僕走上前來打斷沉思中的安妮,嘴裡的話雖未說完,閃躲的眼神卻透露了一切。
安妮嘆了一口氣,撤回放在二樓的目光,“你們先準備,等會我去請小姐。”
女僕聽完大舒一口氣,隨後輕鬆的朝後廳走去,剛剛送來的新鮮蔬菜還等着整理,她得抓緊時間。
井然有序的廚房裡大家按照分工各忙各的,只有一道有些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朝後門方向挪去,女僕一進門就看到了,正要走過去叫住時,洗菜的同伴一擡頭見她來了,立刻朝她喊道,“快過來,還磨蹭什麼,別耽誤魔女的用餐時間,不然等會有大家好受的。”女僕回頭朝同伴回了一句,“等我一下。”再看過去時那道身影早已不在。
心下疑惑頓起,沒多想便朝後門跑去,追過去卻只發現送菜的車子正好駛出別墅大門,而四周也沒有可疑的身影,奴僕在原地尋了一圈,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鬆了口氣。隨後忍不住在心裡埋怨,小姐早前太能折騰了,害得她們現在一個個跟福爾摩斯似的。一點反常的地方都能聯想到她,可是小姐現在腿摔了還沒好,她真是緊張過頭了。
半小時過後,安妮走上二樓敲了敲門,房裡面卻不見一點回應,隨後又用力敲了敲,貼近一聽,裡面好似傳出一陣極輕的嗚嗚聲,安妮直覺頭皮發麻,立刻喚來女僕用鑰匙開門,進去一看整個人瞬間傻了。
新來的女僕被牀單裹成個糉子捆在牀上。嘴裡塞着毛巾,四肢無法動彈。
“快,快通知所有人趕緊去找,小姐又跑了。”最先反應過來的安妮,立刻衝身邊的人喊道,從那顫抖的聲線可以看出,她此刻內心的震驚,當然更多的還是恐懼。
整棟別墅再次陷入了慌亂之中,所有人在這一刻彷彿才猛然意識到,她們的小姐不僅脾氣極壞,而且還極聰明。竟然同他們演了這麼久的戲,更可怕的是這麼多人竟沒有一個人將她看穿。
而此時他們口中那個任性又狡猾的小姐正從往墅送菜的專車裡爬出來,漂亮的小臉雖然已經面目全非,然而那一抹得意的微笑卻是端足了勝利者的姿態。
曼希雅從後車廂裡跳出,在路邊找了一個小服裝店,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將錢付給老闆時順便打聽了一句,“請問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美女老闆聞言看了她一眼,眉頭微皺,曼希雅見此猛然意識到她逃亡的裝扮着實有些嚇人,於是乾笑着將臉上的眼影口紅擦去,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胡亂一抹,本來就很誇張的妝容頓時全花了,這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像是披頭散髮的魔鬼,這若是在晚上準能嚇到人。
事實也確實如此。
美女老闆被嚇得不輕,“···這個我不太清楚。”懵懵懂懂的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錢,似乎還沒回過神來,直到曼希雅推門走出老遠,往手裡一看,這才猛然驚醒。
“噢!給的太多了,小姐!”這些錢都夠買她店裡十幾套衣服了,美女老闆趕緊追出去,卻發現那個裝扮詭異的女子早已不見了蹤影。
曼希雅一離開服裝店便找了個旅社,進去梳洗一通後,再出來時整個人不僅煥然一新還異常興奮,然後開始了四處閒逛,東買買西看看,總之她這一路玩一路逃的,算是徹底遠離了別墅的一切。
包括文森的控制。
得到自由的曼希雅整個人徹底玩瘋了,等到她停下來歇息時,夜色也降臨了。曼希雅決定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盡情玩耍盡情揮霍的時候,一雙幽深的眸子早已盯上了她。
在她選好一個落腳的旅社,準備路過巷口時,身後猛然傳來的鈍痛令她委頓在地,在失去意識之前,她朦朧地看到一雙手正朝她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