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項伯項大師的舉薦理由也確實充足,人才逐漸凋零的西楚軍衆將之中,除了目前絕對不能調動的桓楚之外,就數劉老三的統兵經驗最爲豐富,戰功也最爲顯赫,獨當一面的經驗更是連桓楚都望塵莫及,同時又極爲熟悉薛郡的各種情況,算得上是半個薛郡的地頭蛇,讓他統兵收拾擅長打流竄遊擊戰的彭越,明顯要比派其他人去有把握得多。
頗是讓項大師意外和歡喜,歷來就喜歡和他對着幹的範老頭這次也吃錯了藥,竟然也無比認同他的觀點,同樣是極力勸說項羽派劉老三去薛郡收拾彭越,惟一不同的只是讓劉老三擔任副手,讓曾經在項梁帳下一度能夠與項羽、項康比肩的項莊擔任薛郡偏師的主帥。
剛愎自用的項羽一向都只聽三個部下的意見,一個是已經犧牲在了濮陽戰場上的曹咎,另外兩個就是亞父范增和項伯項大師,現在範老頭和項大師破天荒的同時給劉老三站臺,原本沒有這個打算的項羽便也改了主意,很快就點頭說道:“也罷,既然亞父和季叔都認爲應該派劉季去薛郡,那就讓他去吧,讓他給項莊阿弟擔任副手,輔佐項莊統領我們的薛郡偏師。”
範老頭拱手道謝,項伯項大師也是歡天喜地的拱手道謝,還在心裡說道:“劉季兄弟,雖然沒能讓你當上我們薛郡偏師的主帥,但你也只是說想去薛郡殺賊立功,沒說一定要當上我們的偏師主帥,所以老夫也算是兌現了答應你的承諾,你可要繼續感謝老夫噢。”
劉老三也沒讓範老頭失望,得知項羽果斷答應讓自己去薛郡後,雖然只是給項莊擔任助手,劉老三還是把呂釋之和陸賈從南陽南部帶來的值錢東西又拿出了一部分,重重答謝了不遺餘力給自己幫忙的項伯項大師,同時還在心裡得意說道:“就算派項莊小兒去薛郡壓我又怎麼樣?那個小豎子歷來就沒有什麼主見,到了薛郡只要稍微想點辦法,不愁沒辦法讓他任我擺佈。”
好生答謝項大師後,心花怒放之下,劉老三當然是很快就召集了他的幾個親信,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樊噲和曹參等沛縣小夥伴,讓他們抓緊時間做好準備,以便隨着自己北上到薛郡參戰,在項羽帳下根本不受重視的沛縣小夥伴們聽了也不歡喜,都巴不得儘快離開彭城,隨着劉老三到西楚軍的北線打出一片新天地。
惟有韓信依然還是一幅冷酷表情,還是在沛縣小夥伴們都高興完了,韓信才向劉老三說道:“右司馬,如果只是正面對決,彭越匹夫肯定不難對付,對付這個匹夫,難就難在如何找到他的主力決戰,這個問題如果不想辦法解決,我們到薛郡的前景恐怕不會象想象的那麼樂觀。”
“這個問題也算問題?”劉老三笑嘻嘻的說道:“這個問題對別人肯定很難,可是對韓兄弟你來說,還不是舉手之勞的事?韓兄弟就別謙虛了,快說吧,我們具體應該怎麼做?我們都聽你的。”
心高氣傲的韓信歷來就喜歡被人恭維,假意推脫了兩句就說道:“兩個辦法,一是到了薛郡後,在薛郡西部多修烽火臺,通過火焰狼煙迅速掌握彭越賊軍的動靜。二是多派細作,假意去投奔彭越賊軍,儘快弄清楚彭越賊軍的巢穴所在,掌握他糧草軍需和武器輜重的囤積地點,然後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言罷,韓信又補充道:“細作的挑選是關鍵,首先當然得靠得住,其次必須得是鉅野澤附近的當地人,第三我們派去的細作,最好還沒有加入過西楚軍,這樣纔有希望迅速取得彭越賊軍的信任。要想找同時滿足這三個條件的人,可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韓信的話還沒有說完,劉老三和他的沛縣小夥伴們就已經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樊噲還笑着說道:“韓將軍放心,這樣的人對別人來說可能非常難找,可是對於我們沛公來說,卻是要多少有多少。”
“要多少有多少?”韓信有些詫異,說道:“沛公,末將知道你的老家沛縣距離鉅野澤不是很遠,可是過了這麼多年,你還能在沛縣找到這麼合適的人?”
“韓兄弟放心。”劉老三笑得更加開心,頗爲驕傲的說道:“我還不用在沛縣找這樣的人,光是在昌邑、方與和亢父,還有你丘嫂的老家單父,這樣的人我都是要多少有多少。”
沛縣流氓頭子劉老三這話當然不是在吹牛,纔到了第二天,劉老三就挑選了好幾個舊部士卒,讓他們先行北上趕往鉅野澤周邊依計行事,尋找收買當地的流氓遊俠充當細作,主動去投奔彭越爲自己充當眼線。同時劉老三所部即將跟隨項莊北上薛郡的消息,也迅速在劉老三的軍隊裡傳開,全軍上下還依照劉老三的命令,早早着手出征,只等時間一到就隨劉老三北上出發。
當初在沛縣時就和同族曹參一起追隨劉老三起兵的曹無傷當然也是其中之一,跟着劉老三南征北戰多年,劉老三在南陽稱王之後,頗有戰功的曹無傷一度被封爲司馬,又在漢軍發起南征時,先是隨着曹參南征長沙郡,躲過了南陽軍的穎川葉縣慘敗,又十分僥倖的在漢軍攻打宛城時逃出了戰場,與曹參一起跑到了棘陽與劉老三會合,沒有象衆多同僚那樣慘死在宛城戰場上,成爲了極少數還能活下來的劉老三沛縣起兵老人。
只不過曹無傷的好運也就此走到了盡頭,劉老三重回項羽帳下後,所部不過五千左右的人馬,官職方面僧多粥少,又得照顧項羽給劉老三補充的西楚軍中基層將領情緒,就連南陽軍的重要將領周勃、曹參和樊噲等人都被降爲了二五百長,曹無傷當然也只能是無過受罰,十分委屈的被降爲了只能統領百名士卒的步兵百長,連一個他已經根本看不上的五百長都沒能當上。
對此,對劉老三忠心不二的曹參和樊噲等人倒是沒有什麼怨言,但是因爲衆所周知的原因,曹無傷的心裡當然十分不是滋味。可是再怎麼不滿又有什麼辦法,劉老三已經沒有辦法再給他什麼特殊照顧,他又不象歷史上一樣有機會討好項羽,獲得西楚軍的重用,所以曹無傷也只能是忍氣吞聲,老實服從劉老三的命令,乖乖做好了繼續跟隨劉老三北上的準備。
然而曹無傷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眼看就要出發的時候,與他不是一支軍隊的西楚軍營門兵忽然找到了他,說是有一個東海郡的舊交來找他,希望和他見上一面。沒有到過東海郡幾次的曹無傷聽了當然無比納悶,回憶着說道:“我在東海沒有多少熟人啊?那人有沒有說他的名字?”
“沒說,我也忘記問了。”西楚軍營門兵很是不耐煩的說道:“你到底見不見?見的話就到大營門前去見他,不見我就替你去把他打發走人。”
出於好奇,曹無傷還是隨着門兵來到西楚軍的駐地門前,見到了那個自稱是他故交的賊眉鼠眼男子,可是見面後曹無傷難免更是奇怪,因爲不管他如何回憶,都想不起自己曾經在那裡見過這個長得歪瓜裂棗的男子。倒是那賊眉鼠眼的男子彷彿認識他,一見面就笑嘻嘻的向他行禮,說道:“曹將軍,別來可好?”
“壯士,我見過你嗎?”曹無傷無比糊塗的反問道。
“將軍真是貴人多忘事。”那賊眉鼠眼的男子笑容滿面的說道:“小人是管耘啊,你可還記得,當初在東海郡的繒縣的時候,我們曾經在繒縣的城外見過一面?”
“東海郡的繒縣??我到過那裡嗎?”曹無傷努力回憶,結果在舊日記憶裡努力翻找了一番後,曹無傷的臉色又突然一變,因爲曹無傷突然想起,自己不但確實去過東海郡的繒縣,還曾經在那裡見過一個現在已經名震天下的人……(見本書第一百零二章)
察言觀色,纔剛見曹無傷神情一變,賊眉鼠眼的管耘就明白曹無傷已經想起往事了,忙又點頭哈腰的說道:“曹將軍,看來你是想起來了,能不能借一步說話?小的斗膽,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請你幫忙。”
已經想起了往事的曹無傷心跳當然有些加快,嘴裡也開始發乾發苦,可是看到管耘向自己連使了幾個眼色後,現在已經大不如前的曹無傷還是點了點頭,向大營遠處努努嘴,笑着說道:“管兄弟,大兄我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百長,沒資格請你進去坐下說話,去那邊走一走吧。”
管耘點頭哈腰的答應,忙隨着曹無傷走向大營遠處,而因爲曹無傷目前只是一個小小百長的緣故,旁邊的西楚軍門兵當然也懶得理會這樣的小事,沒有一個人跟上來查看情況。然而就算是這樣,曹無傷的心臟依然跳得很快,纔剛走到遠處,就迫不及待的向管耘低聲問道:“你是,當初帶着軍隊打下繒縣的那個人派來的?”
“回稟曹將軍,正是。”管耘壓低了聲音回答,又拿出一個小布袋遞給曹無傷,微笑說道:“將軍,這是那人讓小人給你帶來的,一點小意思。”
曹無傷猶豫着沒有伸手去接,管耘則又微笑說道:“曹將軍,收下吧,這只是一點見面禮,就算你不願意爲我們做事,也可以儘管放心收下,我們不會強求你做不願意做的事。”
所有的身家財產都已經在宛城丟了一個精光,又是本性使然,曹無傷又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那個小布袋,結果只是隔着布袋隨意一搓,曹無傷的心裡就頓時大喜了——布袋裡,盡是指頭那麼大的珠子,從重量上來看,還肯定是價值不菲的珍珠。
“我們大王果然沒有看錯人。”管耘又微笑說道:“不瞞將軍,其實當初在繒縣的時候,我們大王就已經十分欣賞你了,只不過當時我們大王的實力也還十分薄弱,所以纔沒有開口招攬將軍你。”
“大王就這麼看得起我這個無名小卒?”曹無傷驚訝的問着,隨手趕緊把那包珍珠藏在懷裡。
“我們大王如果不是對將軍你高看一眼,怎麼會讓小人千里迢迢,特地跑來彭城專門與將軍你聯繫?”管耘微笑着問道:“還讓小人給你帶來十顆價值千金的東海珍珠?還有兩顆在各國王宮裡都無比珍貴的明月珠(夜明珠)?這難道還不能證明我們大王對將軍你的一片誠意?”
“明月珠?!”艱難的嚥下了一口唾沫,曹無傷橫下了心,問道:“大王想要我做什麼?”
“請將軍暗中加入我們漢軍,幫我們對付劉季匹夫和西楚賊軍。”管耘很是直接的低聲回答道:“事成之後,我們大王絕對不會虧待了你曹將軍。”
早就猜到項康派人送給自己厚禮的原因,曹無傷對此當然沒有過於驚訝,只是十分奇怪的問道:“管壯士,你們難道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我現在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西楚軍百長,能夠給你們幫上什麼忙?”
“將軍放心,我們大王說了,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情況,你都一定能給我們幫上大忙。”管耘回答道:“我們也不要你現在就做什麼,就只是請你繼續潛伏在西楚賊軍的隊伍裡,等將來有需要的時候,我們大王自然還會派人和你聯繫,到時候只要將軍依令行事,我們大王就不會虧待了你。”
“當然。”管耘又補充道:“到了那時候,將軍如果知道西楚賊軍有什麼重要動靜,需要向我們大王稟報,也可以主動派可靠的人和我們聯繫,到時候我們大王也絕對不會虧待了你和你的信使。”
曹無傷又猶豫了一下,然後才說道:“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管耘輕鬆點頭,又說道:“當然,如果將軍你不願意,我們也絕不勉強,禮物將軍你也可以放心留下。只請將軍念在千里迢迢給你送來厚禮的份上,不要賣了小人就行了。”
讓經驗豐富的漢軍特務管耘意外,只是猶豫了片刻,曹無傷就果斷點頭說道:“既然漢王還記得末將這個無名鼠輩,還這麼看得起我這個小小百長,那我這條命以後就是漢王的了。請壯士回稟漢王,就說今後但有差遣,末將一定赴湯蹈火。”
“這麼痛快?真的假的?”曹無傷的爽快回答反而讓漢軍特務管耘心裡打鼓,便又試探着問道:“曹將軍,那你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要求?”
“壯士,不是末將信不過你。”曹無傷的回答再次讓管耘意外,低聲說道:“一是這裡不方便,二是壯士你還要千里迢迢的返回關中覆命,路上太過危險,所以末將不能給漢王寫效忠書,但是請漢王和壯士放心,末將答應了的事,就一定不會反悔。”
“真的假的?這匹夫,該不會是貪圖我們大王的厚禮,昧了我們的東西就不認帳吧?”
萬沒想到會這麼順利的管耘心裡益發打鼓,但項康和陳平交給他的任務是隻要和曹無傷取得聯繫就行,並沒有要求他一定要拿到曹無傷的什麼把柄證據,還早早就說明了那怕曹無傷不肯答應也沒關係,所以管耘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將軍放心,小人一定會把你的口信帶到,就這麼說定了。爲了避免西楚賊軍起疑,如果將軍沒有其他什麼吩咐,小人就先告辭了。”
又一次讓管耘意外,曹無傷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竟然馬上就又說道:“壯士稍等,爲了報答大王的厚賜,小人有兩個重要情況要稟報。第一,劉季後天就要和西楚賊將項莊統兵北上,到薛郡去準備和彭越將軍交戰。第二,小人前幾天偶然聽族兄曹參說起,在此之前,劉季已經安排了人手搶先北上,去收買鉅野澤周邊的遊俠到彭越將軍的軍隊裡充當細作眼線,尋找彭將軍的軍需糧草囤積地,只是派了那些細作末將不知道。”
管耘張口結舌,半晌纔在心裡說道:“這匹夫,賣主子也賣得太痛快了吧?摸就沒摸我的底細,就把這麼重要的軍情告訴我,他就不怕我是西楚賊軍派來試探他的?”
詫異歸詫異,但是出於職責,裝扮成普通百姓回到了漢軍控制地後,管耘還是把這些情況寫成了書信,通過漢軍特務局的特殊渠道,以最快速度送到了關中,向漢軍特務頭子陳平稟報自己與曹無傷聯絡的情況,還有報告曹無傷主動出賣的西楚軍重要軍情。結果收到了報告後,陳平也不敢猶豫,同樣是在第一時間向正在努力造人和親自監督關中春耕的項康報告。
“果然,本王最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只是我沒想到,還沒等彭越動手,西楚賊軍就已經搶先在薛郡有了安排,看來這件事九成又是劉季或者韓信搞的鬼,提前識破了我們的戰略用意。”
這是項康聽完報告後說的第一句話,又說道:“彭越這次恐怕要吃大虧了,他本來就不是劉季匹夫的對手,如果再讓劉季匹夫的細作找到了他的巢穴,向劉季匹夫告了密,彭越這次肯定還會輸得更慘。”
“大王,那怎麼辦?”陳平趕緊問道:“要不要派人給彭越提一個醒?”
“試一試吧,不過恐怕也來不及了。”項康語氣無奈的回答,又說道:“把這個情況也派人告訴給周叔,順便給周叔帶句話,叫他儘快動手,一定要搶在西楚賊軍北上增援齊地之前,突破濟北賊軍重點守衛的大河天險。不然的話,就算是周叔,恐怕也沒有把握能夠在劉季和韓信的眼皮子底下突破大河天險。”
“對了。”項康又補充道:“再順便告訴周叔一句,遇到劉季和韓信匹夫,對付他們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以兵多取勝,不要冒險用計,更不要貪功輕敵。如果他的兵力不夠,叫他儘管開口,我會想辦法給他派去援軍。”
陳平唱諾,項康又說道:“我們也不能在關中耽擱太長時間,春耕一結束,馬上組建新軍,開赴前線給我阿兄施壓,不然的話,讓他抽調了過多的軍隊北上齊地,周叔那邊想要拿下齊地肯定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