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就在寺廟住五年。”
魏廉怒衝衝一甩袍袖離開。
書香擔心地說;“姑娘拒婚能行嗎?”
“拒婚肯定不行,燕侯鐵腕治軍,北安州是魚龍混雜之地,各方勢力畏燕侯如虎,不敢異動,他對付我一個弱女子,易如反掌,且魏家做幫兇,我不想嫁,也得嫁。”
“那姑娘這是何意?爲何不跟三爺回魏家?”
書香不解,兩個丫鬟中,書香實誠。
“你以爲魏家就這麼算了,我想下次是老太太親自來接我。”
“姑娘,如果魏家不來人,我們真要在這破廟裡住五年?”
萱草不喜歡住這裡,幾日不食葷,她嘴饞想咬腮幫子上的肉。
“傻瓜,腿長我身上,魏家還能把我拴住。”
萱草放心了,住也就罷了,時不常出去打打牙祭,她就滿足了。
次日正午時分,萱草在窗臺晾曬一雙繡花鞋,魏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走進小院。
魏昭正在看畫稿,門被撞開,萱草跑進來,“姑娘,老太太來了。”
魏昭的話應驗,她捲起畫稿,塞進包袱裡,又收拾桌上文房四寶。
“昭丫頭,我老婆子親自來請你回府。”
魏老太太洪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魏昭快步朝外走,剛跨出門檻,魏老太太已經到跟前,魏昭上前扶住魏老太太,“祖母怎麼來了?”
“我不來,沒人能請動你。”
魏老太太邁步進門,魏昭扶着魏老太太坐在炕上,態度恭順,“孫女不敢,勞動祖母,孫女之罪。”
魏老太太目光打量一下簡陋的屋子,“昭丫頭,委屈你了。”
“孫女心甘情願的。”
“我聽說寺院裡發生命案,還是在你屋裡出的事?這事可是真的?”
沒有什麼能瞞得過魏老太太。
“是,祖母,孫女那晚幸好沒住在東間屋,一個借宿的女眷死在孫女的牀上。”
魏昭含糊其辭。
聽上去,那晚她住在另外的屋裡,她的屋子借給別家女眷住。
魏老太太沒說話,眼底晦暗不明,“你是因爲這個事對你父親有氣。”
“孫女不敢,自古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
“你父親不可能害你,你心裡也清楚。”
“夫妻一體。”魏昭斗膽直言。
桂嬤嬤說自己長相酷肖生母,仳離十餘年,還不肯釋懷,這心胸氣度枉爲男人,繼母如果串通樑榮,逼自己來寺院,後來的事繼母應該不知道。
“你母親我罰她跪佛堂。”
老太太這把年紀,卻心明眼亮,朱氏跟屋裡婆子使的小伎倆,魏老太太怎能不明白。
魏昭沒說話,替繼母求情,彰顯孝道,她不屑做。
半晌,魏老太太說:“老身受不起你靜修三年爲老身祈福增壽,說說你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還是魏老太太通透,透過事物看本質。
既然親情沒有,談談利益。
“祖母,如果要我嫁到侯府,我要一個保障。”開出條件,不用虛情假意。
“什麼保障?”
魏老太太有興趣聽。
“給我兩萬兩銀子的陪嫁。”
“兩萬兩?”
魏老太太不敢置信,獅子大開口。
“沒錯,兩萬兩。”魏家出得起。
“我若是不答應呢?”
“孫女剃度,出家爲尼。”
“好一個烈女。”
咚咚咚,魏老太太柺杖頓地,難抑氣憤。
冷笑數聲,“昭丫頭,別以爲你以後嫁人了,就跟孃家撇清關係,女人要有孃家依靠,在婆家受欺負,還要賴孃家做主。”
魏昭噗嗤笑了,賣女求榮,這樣的孃家休提給她做什麼主,“祖母,萬兩銀子,夠魏府哥兒們敗壞一年,祖母本來就打算把孫女送上權貴牀榻,這可是已經超出您老人家的預期,孫女在侯府站住腳,纔有能力幫孃家人。”
魏老太太壓下一口氣,捻着手腕上的菩提佛珠,沉吟良久,“兩萬兩,不是小數目,魏家現在一下子拿不出,一萬五千兩如何?”
成交,“祖母開口,孫女敢不從命,五千兩置辦嫁妝,一兩萬我要現銀。”
魏老太太咬咬牙,“好,就這麼說定了。”
魏老太太起身,魏昭趕緊上前攙扶,魏老太太走到門口,說了句,“你可真是我魏家的好孫女,老身常遺憾魏家的子孫,沒有一個像你祖父,唯有你還像幾分。”
送老太太到寺廟山門,魏昭扶着老太太上車。
五日後,寬仁送一萬兩銀票,接魏昭回魏府,車馬停在前院,姑娘收拾東西,寬仁在大殿等候。
萱草看着魏昭手裡的銀票,興奮地說;“姑娘,一萬兩到手了。”
魏昭白了她一眼,轉頭問書香,“當初人牙子賣你要多少銀子?”
書香比劃兩個手指頭,“二十兩銀子,姑娘怎麼忘了。”
“你姑娘賣了一萬兩銀子,這價碼不低。”
“姑娘可比奴婢們值錢多了。”
萱草討好地說。
怎麼聽着不像是奉承話。
魏昭吩咐萱草,“你去把興伯叫進來。”
萱草出去,一會,周興跟萱草進門,魏昭把一萬兩的銀票遞給他,“你跑一趟新北鎮,把這筆錢交給金叔。”
周興把銀票踹到懷裡,“奴才這就去。”
同禧堂
魏家大爺、二爺、三爺,大太太、二太太,都聚在老太太屋裡。
衆人神態各異。
“昭丫頭樣貌出挑,蓁丫頭和萱丫頭都不及她,姊妹同嫁侯府,彼此有個照應,子嗣方面,如果昭丫頭不能生養,還有萱丫頭,萱丫頭生男孩算在妹妹名下,侯府嫡子也是我魏家女所生,血緣關係近。”魏老太太說。
大太太女兒沒選燕候妾,有點失落,“姐姐爲妾,妹妹爲正妻,三姑娘心高氣傲,不知道心裡是否委屈,樂意不?”
“做妾委屈,也要看給誰做妾,不但不委屈,還是她的福分,姊妹不一心,讓外人得了便宜,我想萱丫頭人聰明,這點道理還是懂的,昭丫頭是嫡出,比萱丫頭有資格入主侯府。”
“四姑娘回來了。”
門口丫鬟聲。
魏昭一出現,屋裡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目光各異。
禮畢,魏昭站在老太太身旁。
大太太扯開笑容,“還是昭丫頭有福氣,很快就是侯夫人了。”
二太太一向會處事,也笑着說;“恭喜四姑娘。”
魏大爺說;“侄女這真是一樁好姻緣。”
魏昭撩了一眼衆人,好姻緣?是你們想要的,不是我想要的。
衆人走後,魏老太太留下三子魏廉。
魏老太太看着兒子,“你屋裡鬧得太過了,這些年你仕途沒有寸進,外間風評不好,當年你若能聽進我的話,何至於有今日,她那個性子,不是個賢內助,當初我看走了眼。”
朱氏善妒,上峰曾言,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爲?
魏廉苦笑,岔開話題,“昭兒可惡,陪嫁要萬兩銀子,母親給她,大房和二房嘴上不說,心裡有想法。”
“我後悔當初不該把她送走,她跟我們魏家不親,一萬兩銀子,我如果不給,鬧到她跟孃家生分,這人就白送了。”
魏廉沒有接話頭,望着堂屋裡香爐飄出嫋嫋輕煙,不知道想什麼。
老太太的聲音悠悠傳來,“我奇怪侯府突然上門提親,難道是昭丫頭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魏昭回屋,解開斗篷,遞給萱草,跟桂嬤嬤正說話,堂屋門嘭地一聲,屋裡幾個人嚇了一跳。
魏萱氣勢洶洶走進來,“魏昭,你背後耍了什麼詭計,燕侯怎會聘你爲妻?”
魏昭啞巴吃黃連,“姐姐來了,姐姐坐。”
魏萱不吃這套,“魏昭,祖母壽誕之日,喚我姊妹三人同去侍候燕侯,你稱病不往,原來你心大,想謀侯夫人之位,你太有心計了。”
當日不想淌這個渾水,現在還是一隻腳陷了進來。
“魏昭,你什麼意思?不做妾,原來吊燕侯胃口,讓他娶你爲妻,這回你答應了?你怎麼不裝病了?”
裝病是真,不想做燕侯妾也是真,侯夫人也不稀罕,她不能跟魏萱說心裡話,“姐姐,你也太高看我了,我在寺院裡爲母親祈福,親事是家裡人訂下的,姐姐如果有什麼疑問,直接問燕侯好了,我也納悶,想不明白,叫妹妹知道緣由,省得矇在鼓裡。”
魏萱定定地看着她,判斷她此番話的真僞,魏昭剛回萱陽城,能認識幾個人,
北地世家貴胄圈子她進不來,
但她想不通,如果不是魏昭耍了什麼手段,侯府怎麼知道她有這個妹妹,魏家下人至今有的都沒見過這位四姑娘,魏昭的生母被父親休了,一般講究的世家,多嫌棄魏昭的出身,何況侯府,徐家三代世襲,老侯夫人出身名門,治家嚴謹。
魏萱冷哼,“走着瞧,我早晚能知道你在背後搗鬼。”轉身走了。
不消片刻……西廂房裡鬧開了,魏萱砸東西,打丫鬟,出不來這口氣,被魏昭壓了一頭,她實在不甘心,她爲妻,自己爲妾,還要給她下跪敬茶,如果別家貴女做侯夫人,她平常巴結奉承出身高貴的也就罷了,偏偏是四妹,在她眼裡,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