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桃花影,柳絲情

十七年後,無錫……

和風拂柳,桃花燦爛;陽光柔軟,燕喃鶯呢。山澗流水,擊石和鳴,叮咚作響,一江春水緩緩而流。

依依楊柳於水面划起一道道的波紋。岸邊,一排柳樹新抽嫩芽,鬱鬱蔥蔥。樹下,幾許野花,淺淺青草。

琴聲飄揚,岸邊一少年揮手扣動琴絃。琴音,一絲絲,一縷縷,縈於綠柳枝頭,飄過河面,蕩於空谷之中,漫住滿谷桃花。片片落紅,如雨般悠閒飄落,掛於萋萋芳草。琴音,也纏住那顆滿是孤寂與懷戀的心,衝擊着那一抹於河岸邊盤膝而坐、瘦弱的身影。居於窮鄉僻谷,無人而至,親人已逝,一腹心事,何以寄託?琴聲甫歇,少年擡起頭來,目光呆滯的望着前方,長長嘆了口氣。

清風微拂,捲起一谷花雨。岸邊桃花悠悠的落在水裡,打着轉兒,隨波流去。花雨過,微風靜。寂靜的谷中,竟響起了細微的人語。漸行漸近,時有笑語隨風盈於空谷之中。清脆似百靈鳴叫,柔弱如落水之花。谷中嬌豔的花朵也爲此黯然。

“小姐,你看這一簇桃花,好可愛!”“是啊!很可愛,就像菱菱一樣,傻乎乎的!”言罷,便咯咯地笑了起來。“小姐,你壞透啦!”

聲音甫畢,便傳來了一陣追打嬉鬧之聲。聲音將近河岸,便停了下來。只聽得一聲甚是惋惜地長嘆:“也不知是誰栽的這片桃花。花費了如此多的心思,卻無人觀賞!”“這地方怎麼可能有人?我看是自己長成的。”“也許是吧!這也真夠奇的。只不過剛纔這邊分明有琴音聲啊!”另一個頓時語塞,半響方道:“這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許是鬼彈琴吧!”“菱菱,你就是愛胡說八道!”

桃影晃動間,兩個少女拉開花枝緩步而出。一人年紀略小,着一丫鬟打扮。另一女着一淡藍輕衫,衣飾甚爲華貴,一見便知身處世家名門。河風吹動兩人衣衫、髮絲,也吹動了兩人身畔的桃花枝。飄飄渺渺,真讓人疑是立於桃花間的桃花仙子。

二人見到坐於河岸邊的少年,都不經微微一愕。那個叫菱菱的丫鬟輕聲道:“小姐,這兒怎麼會有人?”藍衣少女微微一笑,道:“難道就不能有人?叫你胡說八道,現在心虛呢?”菱菱點了一下頭,笑道:“但願不要被他聽到。”

河岸又響起了琴聲。藍衣少女遠遠地望着河岸邊的身影,道:“適才彈琴之人想必就是他了”菱菱聽了一會兒,亦道:“小姐,他的琴彈得真好,只怕能跟你比上一比了。”藍衣少女點頭“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只是靜靜地聽着。半響之後,才擡起頭來,緩緩地道:“他在想他孃親。”菱菱道:“小姐,你怎麼知道?”藍衣少女微微一笑,不再言語,卻又繼續聽着。許久之後才嘆了口氣,有些惋惜道:“本想請教一番,可始終不太好會面。我們走吧!”丫鬟應了一聲,隨着藍衣少女,低着頭,緩步從少年身後走過。走出了七、八丈後,藍衣少女竟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坐在柳蔭下的少年。見到他的側臉的時候,不知爲何,心中竟鹿撞了一下。忙別過頭,繼續前行。她這一動作,立刻給她旁邊的丫鬟菱菱撲捉到。這小妮子甚是活潑,一見此,立刻就湊到藍衣少女耳邊,輕聲道:“小姐,你是不是對這位公子動了情了?”藍衣少女給說中心事,立刻羞得滿臉通紅,嗔道:“菱菱,你別胡說,哪有這種事啊?”菱菱笑道:“沒有啊!你看,這位公子這麼英俊,有這麼有才情。而你剛纔又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他一眼,這還不明顯嗎?”藍衣少女的臉蛋更是紅得厲害,分辨道:“我……我只是好奇而已,哪有……哪有這種意思?菱菱,你再胡說,玷污我的清白,我可就饒不得你!”菱菱也不以爲意,“咯咯”地笑着走開了。她深吸了兩口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目光有些迷戀地看着周圍的環境,偶有清風,拂動她長長的秀髮與束髮的絲帶,這一幅場景,竟顯得有幾許悽迷與美麗。半響,她微微嘆了一口氣,道:“要是時常能居於此處,那該多好!再過兩天,我們就得回新寧了。菱菱,你說,爲什麼我們女兒家就只能長居深閨,而他們男子卻可四方行走?”菱菱道:“這是聖人說的,女子就得遵守女德!”藍衣少女又嘆道:“許多時候常想,只是我沒有武功,要是有的話,便做一個俠女,行走江湖,遊山玩水。”

菱菱道:“最好再遇上一個少年英俠,和他一起浪跡天涯,就像當年的‘溶映雙劍’一樣!”菱菱這句話一說完,便又咯咯地笑了起來。藍衣少女又羞得嫩臉通紅,道:“菱菱,你是不是懷春了,整天竟說着沒正經的話!”

兩個少女只顧着嬉鬧,混沒有注意到前方不遠處一塊大石上躺着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男子。不覺二人又近了些,菱菱眼尖,首先看到這個人,不由得嘀咕道:“這山谷這麼偏僻,怎麼竟會有這麼多的人?”藍衣少女此時也看見了前面躺着的那個人,她忙一把抓住菱菱,輕聲道:“不要過去了!菱菱,我們馬上回去!”菱菱不解,問道:“爲什麼?小姐,我們好不容易纔出來,現在還沒玩夠了!”藍衣少女道:“什麼也別說了,聽我的就是!”菱菱猶豫了一會兒,道:“好!”

兩女牽了手,正準備悄無聲息地退去的時候,前方的那個青年突然伸了一個懶腰,突地從石上跳了起來,他的嘴裡還叼着一根草,懶洋洋地道:“小師妹,見了師兄,怎麼連招呼都不打一個就走了?你爹爹沒有教過你要尊敬兄長嗎?”藍衣少女停了腳步,一改先前溫婉之態,冷冷地道:“你還好意思說是我的師兄嗎?你和你那卑鄙無恥,殘忍兇狠的師傅不顧師祖教訓,殘害生靈,師祖早已將你們逐出師門,你現在還有臉提同門之說?”青年一幅無賴樣,道:“師祖他只是一時氣憤,纔將我師父逐出師門的,並不是真的斷絕了師徒之情。他死前不也是遺言要將他的畢生心血凝集的《本草論》傳給我師父嗎?反倒是你爹爹,不顧師祖遺訓,獨吞了《本草論》。”藍衣少女道:“你用不着蒙我,你以爲我不知道那是你師傅僞造的嗎?說吧,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我可不信這是巧合!”青年嘿嘿地笑道:“小師妹果然冰雪聰明。實話實說吧,是我師傅叫我尾隨你的。然後尋找一個好的機會,請小師妹去做做客!”藍衣少女皺了皺眉,道:“你想綁架我,然後去威脅我爹爹?”青年道:“怎麼說是綁架呢?這多難聽!小師妹啊,你也得原諒你師伯的難處,他本想請師叔去做做客的,奈何師叔太固執,不肯去,沒得法,就只好先請小師妹去,然後再請師叔去。”藍衣少女道:“厚顏無恥!馮御風,你想抓我,可能也沒有那麼容易!”這個叫馮御風的青年仍是不緊不慢地道:“小師妹啊,你就別在這兒給自己鼓氣了。師兄是知道你不會武功的,唉!真是可惜啊,師祖怎麼就會有你這樣的徒孫呢?”藍衣少女剛纔那一番話果真是強裝鎮定,嚇唬對方的,此時給對方點破,她那猶如白玉般的額頭上,不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菱菱聽到這裡,也明白了對方來此的目的,她一頭向馮御風撞去,叫道:“小姐,你快走,我來攔住他!”馮御風哈哈大笑:“小師妹,若是剛纔,你還可以逃一小會兒,現在嘛……遲了!”馮御風話剛說完,藍衣少女便搖晃了幾下,有氣無力地道:“這是‘醉清風’,你……你下毒!你剛纔是故意拖住我說話的……”她還沒說完,便軟到在了地上,接着,菱菱也中毒倒地。馮御風裝模作樣地拍了拍身上,然後又叼着一根草走到藍衣少女身邊,笑道:“小師妹啊,你雖然冰雪聰明,可終究是少了經驗,中了師兄的招了。不過你放心,師兄是不會傷害你的,像你這樣水靈靈的小美人,師兄怎麼捨得傷害你呢?心疼還來不及了!”藍衣少女心中不由得一陣恐慌,斷斷續續地道:“你……若敢碰……碰我,爹爹一定饒不了你的!”馮御風笑道:“小師妹,你就放心吧,從今往後,師叔會一直在我師父那兒做客的。再說了,師叔這麼精明的一個人,他又怎麼會傷害自己的女婿?小師妹啊,剛纔那首曲子是你彈的吧,彈得真是好聽,除了你,這個世上還沒有誰能彈出這麼好的曲子。只不過了……師兄現在不想聽曲子,師兄想……”馮御風說着,便是邪邪一笑,伸手就去解藍衣少女的衣帶。

“你……你停手……”可她已經中了“醉清風”,渾身痠軟無力,別說是掙扎,就是說話也異常困難。

馮御風正得意今日終能一親小師妹芳澤,谷中突然響起了幾聲急促的琴聲,聲音透過重重桃花林,將一些花瓣也震落樹梢,馮御風心裡只覺得一陣煩惡,若不是他本身有一定的內功造詣,只怕他當場就被琴聲震得受內傷吐血。

他一翻身,從地上彈了起來。他知道剛纔是有內家高手以內力將琴聲送出,於是也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不知是哪位道上的朋友,爲何干擾馮某的事,還請出來一見!”他話剛一說完,便聽得“哧——”的一聲輕響,一根桃樹枝從桃花林深處風馳電掣地射了出來,直奔馮御風而去。馮御風悠地抽出長劍,不偏不倚,正好擋住樹枝,看來這傢伙的武功竟也不弱。可此時,馮御風便是駭然地發現,一股大力突然從樹枝傳到他的劍上。就算是以他的武功,竟也有些擋不住。他大駭之下,一個平地後空翻,桃樹枝便擦着他的臉向後飛去,釘入身後的一棵桃樹中,深入幾寸。只一招之間,馮御風就知道今天遇到了高手,看來今天想要帶走小師妹似乎是有些困難了。他回頭向樹枝射來處望去,只見一個穿着灰衣的少年走了出來,他的背上,揹着一把七絃琴。

馮御風一見此人,便道:“尊駕是何人,爲何插手我門中之事?”少年冷冷地道:“你門中發生什麼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現在在欺辱這位姑娘!”馮御風道:“他是我小師妹,我怎麼會欺辱她?尊駕多慮了!我和她之間的事,不是你管得起的。尊駕還是收手吧!”少年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還是出谷去吧!這兒容不得你!”馮御風額上青筋凸起,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少年道:“你不願走,那我只好動手了,我伊塵這兒容不得你這樣骯髒的人!”少年說完,身形一晃,瞬間出現在馮御風面前,擡手就是一掌,向馮御風胸口擊去。馮御風冷笑了一聲,也不躲不避,一掌擊向那少年。他練的可是毒掌!

“砰——”

兩掌相對,伊塵站在原地不動,而馮御風卻被震出了五六尺遠。伊塵擡起手來,望了望手掌,道:“以你這點功力,就想用毒掌傷我?你還是先想想怎麼應付毒氣反噬吧!”馮御風剛一穩住身形,立刻就覺得一股麻癢之感從手上傳了上來。他不由得大駭,連忙點了手臂上數個穴位,阻止毒氣上行。今天倒是他失算了,他沒有想到這個少年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硬生生地將他掌中的毒素逼了回來。他又吞了幾顆丹藥,這才惡狠狠地道:“好小子,你給我等着,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說罷,他衣袖一拂,施展輕功逃了去,說實話,他也怕這個少年真的追上來。

這個叫伊塵的少年轉身走到兩女身邊,只見那個叫菱菱的丫鬟已經抵不住“醉清風”的藥性已經昏睡了過去。他微微猶豫了一下,便走到藍衣少女身邊,道:“姑娘,對不住了!”他說完,便重新系上了藍衣少女的衣帶。而藍衣少女則羞澀地閉上了眼睛。少年又將她扶了坐在地上,然後自己也閉了雙目,凝聚心神,調動體內真氣,緩緩注入藍衣少女體內,幫她將體內的毒素驅出體外。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伊塵才緩緩收功,此時,他的臉已一片慘白。

藍衣少女去除了體內的毒素,狀態立刻好了不少,雖然她一直處於半醒狀態,但她知道是這個少年救了自己。她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多謝公子相救!”伊塵站了起來,扶住一棵桃樹,虛弱地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姑娘還是先看看她的情況吧!”藍衣少女“嗯”了一聲,道 :“好!”藍衣少女走到菱菱身邊,從頭上拔了一根髮釵,擰成兩節後,將裡面的藥粉吹到菱菱的鼻孔裡面。

藥粉剛一吹進去,菱菱就打了兩個噴嚏,醒了過來。藍衣少女道:“菱菱,現在好些了嗎?”菱菱搖了兩下頭,待得腦袋再清醒些後,這才道:“小姐,那個壞蛋呢?你沒事吧?”藍衣少女笑道:“沒事!多虧這個公子救了我們,那個壞蛋也被他打跑了!”菱菱道:“太好了!這種人就該打!他乘我們不注意的時候竟然下毒,真是卑鄙無恥!公子,咦?公子,你怎麼吐血了,你沒事吧?”

兩個少女回過神來,正要感謝這個少年的時候,突見扶着桃樹的他吐了一口鮮血,隨後就軟軟地倒在了地上。兩個少女連忙趕到他的面前,菱菱望着他那慘白如紙的臉,不經擔憂道:“小姐,他這是怎麼啦?”藍衣少女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少年的手腕上,道:“等我看一下!”

過了一會兒,她又拿起伊塵的手看了一下,只見伊塵兩手的小手指靠近無名指一側的少衝穴一片青紫。

藍衣少女放下伊塵的手,道:“他手少陰心經脈氣衝盈,而少衝穴又受阻,至使手少陰心經與手太陽經脈氣無法循環,脈氣淤積在手少陰心經裡,衝傷了心脈,看來他是練功時走岔了真氣。只要打通了這兩脈,使脈氣能夠在十二正經里正常循環,他就沒事了,只是他這個病有好幾年了,可能要廢些功夫才能治好。菱菱,先找一個地方安頓好公子吧!”“好!”……

伊塵是伴着琴聲入睡的。迷迷糊糊中,他只聽到一陣輕柔靈動的琴聲,那清新柔和的音符,讓他的心裡不經一片明淨。琴聲停的時候,突又覺得有一隻溫柔的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只是他的意識太過於模糊,他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是不是他的孃親,可那沉重的眼皮始終也睜不開。睜了幾次沒有睜開後,他又昏昏地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只見自己已躺在了自己的家裡。扭過頭來,卻見藍衣少女靜靜地坐在窗前翻看着一本書。伊塵微微側了一下頭,凝目望去,卻是自己前幾日看過的《寒梅浪》。這書是他娘生前所作,裡面多是一些詩詞。牀邊的小火爐中,火苗正呼呼的躥着,一陣陣藥香從其中飄出。目光又再次飄向藍衣少女,見到她婀娜的身姿時,不知怎地,心中竟忽然鹿撞起來,臉也火辣辣的發熱,忙移開目光呆呆地望着帳幔。伊塵這一動,已被藍衣少女察覺。藍衣少女放下書,轉過頭來微笑道:“你醒呢?”見着藍衣少女的笑臉,伊塵的眼光竟又飄忽起來,半響才結結巴巴地“嗯”了一聲。藍衣少女道:“公子這病只怕已中下五年。時間長了病情雖然惡劣,可並非無藥可救。我已給你開了藥方,只要你按方去做,靜心調養十餘日即可康復。”伊塵道:“想不到姑娘竟如此精通藥理!”藍衣少女笑道:“公子見笑了。家父精於醫理,時間長了,耳染目儒,便也學了一些皮毛。”伊塵又道:“哦!對了!剛纔我在昏睡的時候似乎聽到有人在彈琴,想必是姑娘所爲吧!姑娘彈得可真好,就算是在夢裡,伊某也暗暗佩服!”藍衣少女笑道:“剛纔那一曲叫做《靜心曲》,具有安神凝氣之效,因此此曲具有一定的治療效果。只不過伊公子也極通音律啊!剛纔河岸那一曲,小女子至今尚有幾處未明瞭!待得伊公子病好了,小女子還要請教了!”

伊塵長居於谷,鮮與外人接觸,此刻突然遇見一個談得來的知己,不由得談興高漲。便道:“剛纔那曲子的名字叫《桃源韻》。是孃親教我的。只不過我也不能將其中之妙盡數領悟。既見姑娘頗通音律,不知能否指點一二?”言罷,便就着琴,將一整首《桃源韻》彈了出來。藍衣少女放下書,靜靜地聽着,待得伊塵彈完,才道:“伊公子,我覺得此曲雖謂桃源韻,可分明帶着一絲憂鬱。但這絲憂愁極淡,不易察覺。而這絲若有若無的愁卻恰好與曲意清、幽、靜、雅相輔相成。實是珠聯璧合。但此淡淡的愁,我也不怎麼明白。適才伊公子奏琴之時,心中所想之人爲令堂,雖有無盡愁絲,卻不能與此曲意相融。”伊塵道:“我也彈過無數次,但沒一次彈好!”藍衣少女道:“公子若不嫌小女子琴音笨拙。小女子姑且一試!”伊塵將琴遞給藍衣少女,道:“好!”藍衣少女放好琴,沉吟了一下,扣動了琴絃。

此時,突見菱菱揹着籃子,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一放下籃子,便道:“你們兩個談得很歡啊!小姐,你吩咐的事情我都做完了,真是累死我了!呃!小姐,我還有其他的事,你們慢慢談……慢慢談!”她說完,便乾笑着走了出去。藍衣少女笑了一笑,沒有回答她,卻放下了手中的琴,走到了火爐邊。

她雖然一直在說話,可也沒忘了爐裡的藥。見火候已到,便將其中的藥湯盡到碗中,擡到榻前,道:“這藥會很苦。你喝的時候要一氣喝完。否則就喝不下去了這藥方裡本來還調有蜜,可這裡找不到,只好將就一下了。”伊塵道:“得蒙姑娘相救,已是感激不盡。即能去除惡疾,苦一時又何妨?”言畢,便將湯藥一飲而盡。直到將碗遞給藍衣少女時,才發覺真的苦得難受,而且還有些噁心。正在這時,便見菱菱拿了一隻碗走了進來,藍衣少女和伊塵同時愕道:“這是……”菱菱道:“適才在山上採的野果,我把它製成了漿。雖然有些酸,可也要比那藥好受些!”藍衣少女問道:“是什麼野果?”菱菱道:“放心!我以前聽老爺說過,不會與那藥起衝突的。只不過吃後病人會奢睡而已!”伊塵道:“那謝謝了!”說罷又將果漿飲了,他實在苦得難受。菱菱收了碗,又走了出去。伊塵道:“雖蒙姑娘相救,可伊塵還不知姑娘芳名,不知姑娘能否告知?”藍衣少女微笑道:“我叫王露,朝露之露。”她話剛一說完,便見已到門口的菱菱突然停步轉頭,一臉錯愕地道:“小姐!你怎麼……怎麼……改……改……”王露打斷了菱菱的話,笑道:“菱菱,怎

麼呢?”菱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搖了搖頭,賊兮兮地笑道:“沒……沒什麼!”

王露待菱菱走出之後,纔對伊塵道:“菱菱從小就愛胡鬧,伊公子莫要見怪!”伊塵已知菱菱性情坦率,也不以爲意,笑了一笑,道:“沒什麼!”

王露和伊塵志趣相投,再加上一番同生共死後,他們甚是談得來。可不久伊塵藥性發作,竟漸漸睡了過去。王露側過頭望着伊塵的臉龐,目光中竟有一絲不捨與幽怨。她又重新將伊塵的被子蓋好,喃喃地道:“伊公子,能認識你,是我今生最美的緣分。可今天你也看到了,處於紅塵之中,難免身不由己。我知道你是一個好人,但我不想將你牽扯到我們的事情中。伊公子,如若有緣,我們以後相見吧!”

她與伊塵相逢雖無多時,可心中對伊塵實是傾慕至極。而後對伊塵的照顧,更是多了一分愛憐。她站起身來,長長嘆了口氣後,走到案邊,提起毛筆,素袖舞動,便輕盈地在紙上寫了幾排字,用書壓着,與早已靜立於旁的菱菱挽手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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