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東昇,山間縈霧,風中依舊帶着淡淡的桂花清香。田野中,陽光照射處,哀草低伏,千萬露珠閃爍,絲絲白霧,一片氤氳;陰影處,遊雲低徊,閒露輕踱,直似有流水落花之閒暇。
紫靈莊的閣樓上,一盆紅菊在曙光中靜靜佇立,幾顆晶瑩如玉的朝露在葉片上閃閃爍爍。紅菊之後,秦璐靜靜地坐在案前,正看着一本《六一詞》。這十餘日伊塵都忙着公事,便沒在指點她詩詞,於是她就找了一些歷代著名詞人的作品前來琢磨。
朝暉映在紅菊之上,反射的瑩瑩柔光映在秦璐秀麗絕倫的臉上。一時之間,畫面相映,人與花俱平添了一份淡雅與嬌豔。
珠簾輕卷,菱菱端了早點進來,放在桌上,道:“小姐,該用早膳了!”秦璐“嗯!”了一聲,輕輕放下書,站了起來,道:“今早忘了請安,老爺和夫人都好吧?”菱菱笑道:“都好!你忘了請安,老爺和夫人倒還擔心你了。”她說完,便服侍秦璐用早膳。秦璐見菱菱自上來後就一直似笑非笑的,似乎知道了什麼,想說又不敢說,不經問道:“菱菱,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事瞞着我?” 菱菱狡獪地笑了笑,道:“小姐,你是不是有十餘天沒出去了?嗯!十五、十六、十七,對!應該是十七天了!”秦璐自是聽出了菱菱的弦外之音,臉不由得一紅,問道:“突然問這個幹嘛?新寧最近發生了這麼多慘事。伊公子忙於破案,我不能替他分憂就罷了,幹嘛還要絆住他?”菱菱笑道:“小姐,你還真會體貼人。怪不得今天一大早伊公子就巴巴地派人捎來口信。"秦璐心裡一喜,道:“伊公子派人來捎口信?”菱菱道:“是啊!那人說什麼‘文山野菊初綻’,什麼‘醉了楓林’,什麼‘與君共賞耳’。總之是文皺皺的一大篇,我也記不了許多,反正是叫你巳時到文山長夕亭去。”秦璐心中不經有些疑惑,問道:“伊公子做事一向認真。如果沒有了結此案,他是不會有如此興致的。難不成那個兇手已經被抓獲?可怎麼沒聽到風聲呢?”菱菱道:“我哪知道啊?待會兒你問他不就成呢?”秦璐笑了笑,道:“也是!”菱菱等着秦璐吃完了早點,便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小姐,今天老爺有事要出去,明天午時纔會回來。待會兒要不我和你一起去文山。我也好久沒出去了。真是悶死人了!”秦璐喜道:“真的?那好極了!難得有爹爹不在家的日子!”菱菱笑了笑,道:“我這就去瞧瞧老爺走了沒有。”
二人換了裝,還戴了一個大斗笠。自從那次秦璐遇到張夢之的騷擾後,她便不敢單獨着女裝出來。從後院爬出來後,菱菱拍了拍身上的雜草,道:“小姐,往次出來的時候都沒有穿成這個樣子啊?難不成待會兒你想嚇一嚇伊公子?只不過穿成這樣到也好玩。”秦璐苦笑了一下,道:“好玩?我覺得挺彆扭的。”菱菱拍完了身上的雜草,一擡頭見秦璐已經走遠,忙跟了上來,附在秦璐耳邊悄聲道:“小姐,你和伊公子這般要好,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喝到你們的喜酒啊?”秦璐臉上一熱,嗔道:“菱菱,你又來胡說八道,看我還理不理你!”菱菱嘻嘻一笑,不敢再說下去。她服侍秦璐十餘載,知她最易害羞,自己如果在說下去,只怕他真的得幾天不跟自己說話了。
文山景緻,自非一般,且不說此時天高氣爽,秋韻甚佳,光是長夕亭周圍的野菊、晚楓林的霜葉、碧波潭的寧靜就各有千秋、各擅勝場。,當真是一步一景,讓人目不暇接。這也難怪當初會有高人隱居於此。
過了碧波潭,進得晚楓林,但見參天的楓樹密密麻麻,楓葉亦成了紫色。菱菱一路過來,便嘰嘰喳喳地說過個沒完沒了。此時見到滿樹深紫色的楓葉,突道:“小姐,見到這個晚楓林,我突然想起了伊公子住的那個滿是桃花的山谷,不知此時是不是滿谷都是散發出甜香的桃子?”
二人此時已換了男裝,菱菱這樣稱呼,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彆扭,但由於文山鮮有人來,二人便也沒了那麼多的顧忌,依舊以平日的稱呼相稱。
秦璐笑道:“菱菱,你要是在那個山谷啊,只怕那些小動物都得餓肚子了!”菱菱也忍不住笑道:“小姐,我沒這麼恐怖吧?”秦璐也笑道:“差不多吧!你把它們的桃子吃完了,它們自然只得餓肚子了。唉——真是可憐!”菱菱突又走到秦璐身邊,笑道:“小姐,你說——待會兒我問伊公子剛纔那個問題他會不會回答我啊?”秦璐不假思索地道:“當然會啊!”菱菱慢悠悠地搖着頭,竟似有些無奈地道:“我看他是不會回答我的!”秦璐奇道:“爲什麼?”菱菱忽然咯咯地笑道:“因爲有你啊!我自然被他給當成了空氣!我說什麼他自然也就聽不見嘍!”秦璐自是又聽出了菱菱的話外之音,不由得又羞又喜,嗔道:“喂!菱菱,你今天干嘛老是說話損我?”菱菱賊兮兮地道:“沒有啊!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難道不是嗎?嘿嘿!”秦璐跺了跺腳,就快步向前走去。顯是對菱菱無可奈何。
菱菱笑着趕了上去,卻不了秦璐突然停了下來,兩人差點撞在了一塊兒。菱菱忙止住腳步,問道:“怎麼啦?”菱菱說着,不由得順着秦璐的眼光望去,不由得也愣了愣。
兩人目光之處,只見也有兩人在晚楓林中。一男一女,女的衣衫大紅大綠,甚是妖媚。這也罷了!可那男的卻身着一襲白色長衫,頭戴儒巾,腰間插着一把晶瑩如玉的竹蕭,似乎就是伊塵,只是相隔甚遠,看得不甚清楚。
二人並肩緩緩向楓林的另一頭走去,神態甚是親密。菱菱一陣錯愕,輕聲道:“小……小姐,那……那不是伊公子嗎?他……他怎麼……怎麼……”說到這裡,不由得望向了秦璐。秦璐的神色剛開始時一片蒼白,但隨即搖了搖頭,道:“雖然很像,可不是伊公子!”菱菱道:“可他腰間插着一把竹蕭,身形衣着可以巧合,難不成這習慣也可以巧合?”秦璐道:“相隔甚遠,又只看到個背影,怎麼就能說他是伊公子呢?更何況伊公子走路時步法輕盈,而那人卻穩重如斯。而且,伊公子走路的時候,也不會輕易被樹枝掛着頭巾。”菱菱啞口無言,她記得適才那人好像真的被樹枝掛了一下頭巾,旁邊的女子還笑了一下。秦璐道:“別耽閣了,去長夕亭吧!"菱菱一臉錯愕地望着秦璐。她實在想不明白爲什麼秦璐會對伊塵的情況如此瞭解。
到了長夕亭,雖見周圍有不少荒草,可野菊開得很是熱鬧,再加上此處地勢頗高,涼風徐徐,甚是清爽。到了這裡,菱菱自是嘰嘰喳喳地又有一番說辭。
不覺巳時已到,可卻不見伊塵到來,秦璐的秀眉微蹙,心裡不經七上八下起來:“伊公子一向守信,怎麼這時候還未到?”不由得又想起了剛纔那人,心裡更是焦躁。而菱菱卻是蹦蹦跳跳的,極是開心,扯着她天南地北地胡說一通。秦璐心不在焉地應付着,眼見快到巳時三刻,可還不見伊塵的影子,秦璐的腦中不經漸漸亂了起來。
秦璐正胡思亂想之際,突見來路上轉出個人影,手提寶劍,衣袂飄飄,正是伊塵。伊塵遠遠的便叫了聲“璐兒”,飛步趕來。走入長夕亭,便聽得菱菱道:“伊公子,我家小姐想換了裝嚇一嚇你的,怎麼隔着這麼遠就看出來呢?”伊塵見菱菱如此問,不經掻了掻頭,笑道:“第一眼便感覺是璐兒,再一細看,就認出來了!”菱菱有些奇怪地望着伊塵和秦璐,道:“伊公子,我覺得你和我家小姐都有些奇怪。爲什麼對對方的一舉一動都這麼熟悉?”伊塵傻笑了一下,不知該如何回答,秦璐卻滿臉通紅,道:“菱菱,你又來胡說八道!”菱菱咯咯一笑,道:“小姐,你如果有事就叫我。我到其他的地方去玩玩。”隨後不由得嘀咕了一聲:“即使有事也應該輪不到我!”說完便在秦璐滿臉緋紅中笑着跑了去。
秦璐見到伊塵,而菱菱卻又在一旁不停嘴的胡說八道,一時又羞又喜,早把之前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此時見到菱菱已去,長夕亭中又只剩下自己和伊塵二人。轉頭回望了伊塵一眼,又低下了頭,心中甜甜的。而伊塵也只是望着秦璐。二人此刻相見,心中自有一番歡喜。
半響,秦璐才幽幽地道:“怎麼這個時候纔來?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麼麻煩?”伊塵愣道:“不是說巳時三刻嗎?我沒來遲啊?”秦璐也是一愣,道:“看來是菱菱把時間弄錯了。她從小就有些粗心!”伊塵扶着秦璐坐下,自己也與她並肩坐下。二人望着隨風搖曳的野菊,心中都是說不出的甜蜜。但願此情此景,永遠長留。秦璐將頭靠在伊塵的肩上,二人又絮絮地說起話來。伊塵說起自己的武功全是自己的師叔所教,接着又說起他的太師父慕野,自己與他們分別也有些年頭了,心中甚是想念。而秦璐只是靜靜的聽着,這二人早已習慣瞭如此,雖然相互之間愛得極深,可有的時候,卻又互引爲知己。說起慕野和白濤耀,伊塵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道:“璐兒,等我見到我師叔或是我 太師父的時候,我就叫他們到紫靈莊來提親。”秦璐雖與伊塵相戀甚深,在心中早已互訂白頭之約,可還是第一次聽到伊塵提起婚姻大事,不由得又羞得滿臉通紅,低低地道:“你是知縣大人,爲政又清廉,不說尋常百姓,就是許多世家豪門都對你愛戴有加,你要娶誰還不容易嗎?”伊塵道:“可我還是喜歡做你的伊公子。我父母早逝,我就一定要師叔或是太師父爲我們主婚。”伊塵說到這兒,不由得嘆了一聲,又道:“其實,做這個知縣大人可真麻煩得緊,等我們成親之後,我便把這個官辭了。到時候,我就帶着你踏遍這天下的錦繡山川。”秦璐將頭從伊塵的肩上擡了起來,望着伊塵,喜道:“真的嗎?”伊塵點了點頭,道:“當然是真的啦!難不成我有什麼時候對你說過假話?”秦璐笑了一笑,伸手握住了伊塵的手,又將頭輕輕地靠在伊塵的肩上,低低地道:“伊公子,你待我真好!”伊塵也輕聲笑道:“誰叫你是我的璐兒呢?”秦璐輕輕一笑,二人都不再言語,只覺得此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突然之間,伊塵隱隱聽到風中有人在叫“伊公子……伊公子……伊公子……”聽聲音,似乎正是孟朝鑫的聲音。伊塵道:“好像孟師傅在叫我!”秦璐側耳細聽,搖了搖頭,道:“我聽不見!”伊塵一笑,知是秦璐的內力遠遠低於自己,自然聽不見。當下運足內力,道:“是孟師傅嗎?我在這裡!”秦璐見有人要來,忙將頭從伊塵肩上擡起。
孟朝鑫的速度也真快,不過數個呼吸間就到了長夕亭,見到秦璐也在一旁,不由得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秦姑娘也在此?”秦璐“嗯!”了一聲,忙別過頭走了開去。伊塵道:“孟師傅,找到了線索?”孟朝鑫道:“是!今天巡邏的兄弟們在城外的山神廟裡發現了一個行跡甚是可疑的人物,這人帶着長劍,鬼鬼祟祟地伏在人家屋頂上,孫捕頭、趙捕頭已經趕過去了。但怕打草驚蛇,便一直伏在暗處等大人吩咐。”伊塵走到秦璐身旁,拉着她的手,謙然道:“璐兒,對不起!我又不能陪你了。”秦璐心裡一陣失落,但她畢竟不是不識大體的人。雖是如此,還是有些勉強地笑道:“伊公子,你去吧!那個兇手早一天歸案,新寧便早一日安寧!”伊塵心中更是謙然,飽含深情地望了一會兒秦璐,道:“璐兒,那我去了!”又走到孟朝鑫身前,道:“孟師傅,我要先走一步,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秦姑娘。她要在文山多久留一會兒,你就留在文山保護她,她若要回紫靈莊,就請你護送她回去!”孟朝鑫應道:“是!”
其實秦璐在伊塵走後,又哪有心思再遊文山?便招呼了菱菱,在孟朝鑫的護送之下回到了紫靈莊。
伊塵趕到山神廟時,在院門外就聽得有打鬥之聲,暗叫一聲不好:“難不成孫捕頭已與那人交手?”他怕門後有人暗算,便縱身上了偏殿屋頂。剛上得屋頂,便聽到一個男子的聲音道:“師弟,你我相別二十餘年,爲何一見面就招招相逼?如果我做了什麼敗壞門風之事,只要你說清楚,不用你動手,我就自刎以謝恩師。”又聽得另一人道:“僞君子,你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師門之事你自己不知道嗎?”言畢,便聽得“噗嗤”一聲響,似乎有人中了劍。只聽得後一人道:“你……你爲何不擋?”先一人道:“你我二人師兄弟十餘年的情誼,你非殺我不可,定是我做了什麼無可赦免的事。只不知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訴我我錯在什麼地方。這樣我死也瞑目了。”另一人憤道:“這個時候你還裝!”
伊塵自聽得後一人的聲音甫起,便識得那人是師叔白濤耀。後又聽到他們的對話,手不由得微微顫抖起來,另外一人,難道就是自己的父親?是自己苦苦找了多年的爹爹?
這時聽得其中一人受了傷,那還耐得住,從屋頂上突地站了起來。見白濤耀挺劍向已躺倒地上的伊遜刺去,不由得急道:“師叔,住手!”飛起一腳,將屋頂上的一片瓦向白濤耀的長劍踢去,跟着飛身而下。
瓦片去勢勁急,在白濤耀的劍上一撞,“當”的一聲,瓦片碎成數塊,白濤耀的長劍也蕩了去。白濤耀身不動,頭不轉,回手就是一劍劈到。伊塵一招“殘紅落定”,輕巧的將白濤耀的劍招化了開去,叫道:“師叔,是我!”白濤耀長劍一頓,道:“塵兒?”
“寒……寒……梅浪!”見到伊塵的劍法,躺在地上的伊遜竟顫巍巍地叫了一聲,接着,便吃力地想要站起來。他不能不驚,因爲他知道,這個世上,會“寒梅浪”劍法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他的妻子——顏素穎。而這個少年竟然也會這套劍法!
伊塵跑到伊遜身邊,扶起了他的身子,叫道:“爹爹!”淚水竟忍不住瑟瑟地掉了下來。伊遜一愕,道:“你叫我‘爹爹’?”伊塵含着淚,點頭“嗯”了一聲。白濤耀此時也淚如珠簾,哽咽道:“他……他是你從未見面的兒子伊塵!”伊遜有些不信,不由得望了望白濤耀,又望了望伊塵,道:“孩子,你娘叫什麼名字?”伊塵知他不信,道:“我娘叫顏素穎!爹爹,你還記得溶月寶劍嗎?”伊遜想不到自己竟然會有個兒子,此刻細看,見到伊塵不僅長得像自己的妻子,也長得像自己,不由得抱着伊塵大哭,道:“孩兒,是做爹爹的對不起你,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原來還有個兒子!還有個兒子!哈哈哈哈……我還有個兒子!咳咳……”笑着笑着,竟喘起氣來。伊塵道:“爹爹,你別激動,我給你包紮傷口。”伊遜道:“塵兒,爹爹今天見到你高興得很,這點傷痛算什麼?你娘呢?你娘在哪兒?我找你母子倆已二十餘年了,今天總算是找到了。”說罷竟又笑了起來。伊塵一直再給伊遜包紮傷口,聽到父親如此問,不由得哽咽不能語。伊遜見伊塵不答,情知有異,追問道:“你娘呢?你娘呢?她……她怎麼啦?”伊塵心中又是酸楚又是傷痛,實是說不出的難受,哽咽道:“娘……娘……娘她已病逝多……多年了!”伊塵剛說完,伊遜便覺得眼前一黑,竟自昏了過去。伊塵叫道:“爹爹……爹爹……”白濤耀也叫了一聲“師兄”丟下長劍,半跪在伊遜身前給他推拿。
他之前只道師兄無情無義,拋棄了伊塵母子,是以對他恨之入骨,可現在見到他遇見自己親骨肉的歡喜以及乍聽顏素穎病逝的傷心,他心中也自恨轉爲痛,知是錯怪了師兄。
伊塵將自己的真氣輸入伊遜的體內,白濤耀也給他推拿了一番,伊遜這才緩緩醒轉,虛弱地對着伊塵道:“塵兒,把你的劍給我一下?”伊塵解下佩劍,連劍鞘一起遞了過去。伊遜將寶劍抽了出來,只見在那一把寶劍上,與溶月寶劍相同的地方,果然刻着兩個字:映日
伊遜悽然一笑,道:“溶月映日,生死不離……生死不離……生死不離……嘿嘿!”他喃喃地說着,兩行淚水已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白濤耀忽地跪倒,道:“師兄,我錯怪了你,只道你另有新歡,拋棄了顏姑娘,你責罰我吧!”伊遜慘然一笑,道:“另有新歡?哈哈!另有新歡?另有新歡?你是說那次在青雲閣?嘿嘿……那天我從青雲閣山下上來,正好遇見了重傷的紫星倒在了路旁。於是我就抱着他到附近一家農舍運功替她療傷。等到我回去找你和素穎的時候,你們都不在了。你爲什麼不辭而別我不知道,但素穎一定是生我的氣了。於是我到處找她,可七、八年過去了依舊音信杳無,而你也不知所終。我又去找師父,可師父也不在德州了。我心灰意冷之下,出家爲道。可過了兩年,我又忍不住去雲遊四方,到處尋找素穎……”伊遜說到這裡,白濤耀聲音已發顫起來,道:“那日在青雲閣下的是……是紫星?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師兄,我錯怪了你這麼多年,現在又傷了你,你責罰我唄!”伊遜笑了笑,道:“往事已已,我責罰你做甚?”白濤耀哭道:“可我心裡過不去啊!師兄,我對不起你!”說罷,提起長劍,竟往頸中抹去。伊遜伸劍一隔,雙劍相撞,“哐啷”一聲一起掉在地上,伊遜亦被震得吐出了一口鮮血。伊塵叫道:“爹爹!爹爹!”白濤耀也哭道:“大師兄,你這是何苦呢?”伊遜道:“師弟,幾十年不見,你還是這麼衝動。我害得素穎一生傷心,我現在想去陪她。我找她找了這麼多年,最後等我的卻是她的死訊。嘿嘿!反正我是活不成了。就請你幫我照顧好師父和塵兒。”白濤耀心中大慟,道:“師兄——”伊遜虛弱地笑了笑,道:“你答應我嗎?”白濤耀猶豫了半響,含淚點了點頭。伊遜又轉頭對伊塵道:“塵兒,再叫我一聲‘爹爹’好嗎?”伊塵哽咽道:“爹爹!”伊遜道:“好塵兒,爹爹就要走了,不能爲你操勞了。也不能再照顧你了。你好好的照顧自己吧!我死後,將我葬在你母親的身旁。”伊塵噙着淚水,想說,可又什麼都說不上來。伊遜嘆了一口氣,緩緩地垂下了頭,帶着微笑就此離去。
“爹爹……爹爹……爹爹……”“師兄……師兄……”伊塵和白濤耀喊成一片,但伊遜依舊沒有再醒過來。白濤耀幾次想提劍自刎,但又想起伊遜的遺言,只得強壓着心中的悲痛。伊塵只感肝腸寸斷,他好不容易纔找到從未謀面的父親,可還沒說得幾句話父親就永遠的離開了自己。他平日溫文爾雅,可此刻直欲發狂,當下長嘯了一聲,撞破院門,和淚奔了出去。白濤耀也是傷心欲絕,在院子中大叫道:“塵兒……塵兒……快回來……回來 ……”
伊塵只覺得天昏地暗,早已辨不清東西南北,只是沒命地跑,遇着樹枝擋路,給他一掌劈斷,沒過多久,手掌便鮮血淋漓,殷紅的血,一滴滴地滴在他身後的草上。奔出幾裡後,忽見前面有一條人影攔路,伊塵也不管不問,一頭便撞了過去。那人似乎是將手揚了揚,伊塵便覺得腦中一陣昏眩,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