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兩個月過去了,進入臘月,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過年了。過年,趙世華肯定是要回老家去的,但縣裡的這些親戚朋友肯定也要送份年禮。
好在顧家的銀樓生意很不錯,這幾個月又分了不少錢,雖然在縣裡開銷大,也還能剩下不少銀子來。而且,顧勝文知道趙世華到了縣裡,又給錢縣令當了師爺,衙門裡要打點的地方多,送的年禮也非常豐厚。
趙家的情況衙門裡的人都知道,因此送年禮也只是個心意,不過是些臘肉,禽蛋什麼的,但不管是錢縣令還是縣丞、主簿、縣尉、捕頭那裡,都沒人挑他的理。當然,這也是趙世華平時很會爲人有關係。
趙世華爲人一點都不古板,又當了這麼多年的農夫,並沒有一般讀書人的迂腐和清高。他又是個能吃苦的,不論誰讓幫個忙寫個信什麼的他也從不推辭,跟誰都能很快打成一片。再加上經常時不時地請大家吃頓飯,酒過三圈,就稱兄道弟了。因此,他來到縣上不過短短兩個多月,與縣衙裡的同僚們處得比當初陳師爺還要好。
一家人都準備好等臘月廿三衙門封印以後祭了竈就回老家,卻不料十九那日錢縣令忽然留下趙世華,邀請他廿五那天帶着家眷到家裡喝酒。原來,臘月廿五是錢大人的夫人文氏的生辰。
趙世華欣然應諾,主家有喜,他這個師爺自然要去道賀的。
晚上回家跟顧宛娘說起,顧宛娘卻苦惱地向他討主意:“今天大嫂也跟我說了。也真是湊巧了,廿五那天是文夫人的生辰,廿七那天卻是周姨娘的生辰。你看,我們送什麼好?”
趙世華不以爲意地笑笑,說:“我們傢什麼情況錢大人又不是不知道,你隨便送點繡品就是了,不過是份心意而已。”
“可是,總不能文夫人和周姨娘的禮物都一樣吧?”顧宛娘道,“要是給周姨娘的禮送得比文夫人輕吧,周姨娘肯定要不高興的。畢竟我們都是因爲周姨娘才靠上錢大人的。可要是比文夫人重了,文夫人畢竟是正房……”
來到縣上這兩個多月裡,顧宛娘也去過錢縣令家好幾次,有時候是文夫人找她過去說話解悶,有時候是周姨娘找她,不去又不好。但每次過去,她都恪守禮節,總是要先去拜見了文夫人才會去周姨娘那裡,走的時候也總要去跟文夫人告辭的。
看起來,文夫人是個溫婉賢惠的,而周姨娘稍微嬌縱了些。
顧宛娘忍不住將自己的看法與趙世華說了,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誰知趙世華卻輕笑道:“宛娘你放心,咱們家和舅兄不同。爲夫能入了大人的眼,給大人當這個師爺,可不是因爲周姨娘的關係。所以,周姨娘那裡,我們隨便意思一下就是了,甚至當做不知道都行。畢竟錢大人只是請我們參加文夫人的生日宴會,可沒有提過周姨娘半句。宛娘啊,你要知道,周姨娘再得寵也不過是個姨娘罷了。以後你也注意些,儘量少去周姨娘那裡。”
顧宛娘一怔,有些不明白。安然卻忍不住會心一笑,爹爹就是通透。
趙世華低頭見安然脣邊那一抹淺淺的笑意,也是一愣,隨即笑問:“你個小丫頭,你知道爹爹跟孃親說的什麼?你笑什麼?”
安然得意地揚着小下巴道:“怎麼聽不懂?爹爹說以後少去周姨娘那裡。囡囡不喜歡周姨娘,所以高興。”
趙世華摸摸她的頭叮囑道:“這些話囡囡自己心裡清楚就好了,可不要說出去。”
安然點點頭,乖巧應聲:“爹爹放心,囡囡知道了。”
趙世華又不放心地叮囑了安齊一聲道:“爹孃在家裡說的話,連你表哥也不要說,知道嗎?”
安齊點頭,心裡卻有些不高興。難道他比妹妹還不讓人放心嗎?竟然還要特意叮囑他一聲。
安然看孃親聽了爹爹的話臉上並沒有幾分喜色,知道她還是擔心得罪了周姨娘,一時不忍,便出了個主意。
“娘啊,你要是覺得不給周姨娘送禮怕她不高興的話,不如你備一份禮物託別人送給她,不讓文夫人知道就是了嘛!這樣兩邊都不會得罪。”
顧宛娘一聽,當即便雙眼一亮。“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跟嫂子說,我們將周姨娘的禮送到周家去,周家是周姨娘孃家的人,送多重的禮過去都沒人說閒話,反而能讓府裡的人更加看重她。”
趙世華也詫異地看着女兒。這確實是個好辦法,真難爲這丫頭這麼小居然就能想得出來。這丫頭倒是隨了他,聰明通透。畢竟是仙子下凡,果真是不同尋常啊!
第二天,趙安齊找了個機會悄悄問安然道:“妹妹,你爲什麼不喜歡那個周姨娘?少霖表哥說周姨娘幫舅舅說了很多好話,也幫爹爹說了很多好話,大人才讓爹爹給他當師爺的。”
趙安齊懷疑地看着安然,擔憂地問道:“難道周姨娘對你和孃親不好?是不是她說了什麼不好聽的話?她看不起我們是從鄉下來的?”趙安齊剛剛到學堂的時候就被人看不起,說他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是以有此一問。
安然撐着頭斜睨着哥哥,耐心地教導他道:“哥哥,你忘了昨晚爹爹的話了?爹爹能給大人當師爺,是因爲爹爹學問好,能力強,跟舅舅家和周姨娘沒有太大關係。至於我不喜歡周姨娘,那是因爲她是搶了別人丈夫的壞女人。”經過前世的薰陶,在安然心裡,一切小三都是狐狸精,壞女人!
趙安齊怔了怔,在來到縣裡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姨娘是個什麼東西,這還是到了學堂,聽家裡有錢的同學說起,才知道姨娘就是小老婆。原來妹妹不喜歡姨娘啊!他決定,他以後也不喜歡姨娘,所有姨娘都不喜歡。
第二天,顧宛娘等顧少霖和趙安齊去學堂了,又帶着安然和顧庭芳回了顧家。
顧宛娘選了一幅鵝黃緞面爲底繡石榴花開及開心石榴果的被面帶着,讓楊氏一塊帶去周家,算是送給周姨娘的生辰禮,祝願她早生貴子。
而送給文夫人的,顧宛娘選了自己之前剛剛繡完的一架牡丹花開錦雞鬧春花鳥圖的屏風。圖還是安然畫的,顧宛娘一直覺得這圖畫得太好,捨不得拿去賣,所以就打算擺放在家裡自己看。
中國的花鳥畫自唐、五代形成,到宋代才發展成熟。在這個時候,畫花鳥的極少,就算有,也不甚出彩。安然前世學工筆是最沒耐心的了,但當時孃親忽然想要繡架屏風,她還是覺得繡花鳥最好看,於是畫了一幅牡丹自山石後舒展而出,下面是兩隻錦雞啄食的花鳥圖來。
這可是顧宛娘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才繡完的,用了市面上能見到的所有顏色的絲線,特別是錦雞身上的羽毛,纖毫畢現。再加上安然畫圖時的立體處理,這架屏風在這個時代可謂是獨一無二的珍品。當時拿去安裝底座的時候,掌櫃的出了一百兩銀子顧宛娘都沒捨得賣。
其實這架屏風不大,圓形,直徑不足兩尺,不過是純裝飾性的小插屏。底座用的是黃花梨,雕成了火焰狀捧着中間的插屏,只漆了兩層清漆,既簡單又透着一種富貴錦繡氣息。
安然暗歎孃親可真捨得,但除了這個,家裡還真是沒有什麼東西好送人的。她本來想幹脆去顧家的銀樓挑一件首飾送給文夫人算了,但貴的她們現在還買不起,便宜的人家又看不上。想來想去,還是這架屏風最合適了,文夫人肯定會喜歡的。
顧宛娘其實想得挺周到的,楊氏將自己家連同小姑家的禮一起送到周家時,還特別提了自家小姑送的這幅被面。她說自家小姑家裡不寬裕,只是個小小心意,希望周姨娘不要嫌棄云云。
收禮的是周家的大奶奶岑氏,也是楊氏的親家母,周姨娘是她小姑。看在楊氏的面子上,岑氏當時沒說什麼,但等楊氏離開後卻很是不屑地撇撇嘴道:“還是秀才娘子呢!一幅被面當生辰賀禮居然都拿得出手。她這是打發叫花子呢!也不知道是真的太窮還是看不起我們姑奶奶只是個姨娘。”
因此,最後她雖然也將這幅被面送到了小姑手裡,卻只提了顧家兩句,而趙家,她覺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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