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世華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他是不是聽錯了?還是他腦子理解有問題?見過狂妄的,但沒見過這樣這樣狂妄的!好吧,你是高門公子,你了不起,但我趙世華也不是你的奴僕啊!
若這位盧大人好好說,趙世華爲了這一方百姓,爲了熟悉政務,適時瞭解朝廷動態,就是給盧大人再當三年師爺也沒什麼。可盧大人這話怎麼聽都讓他覺得不舒服,文人氣節裡的那股子倔強勁兒就出來了。
“多謝大人看得上學生,”趙世華雖然心中不忿,但還算有腦子,語氣沒有過激,姿態上仍然顯得頗爲恭敬,“只是學生此次中舉後,林大人曾言,說學生在經史上還頗有不足,讓學生在家好好讀書。因此,也只能辜負大人好意,請大人另選賢才了。”
盧晨星聽了趙世華的話,訝異地擡起頭來,眯着眼睛細細審視了他一眼,挑眉道:“怎麼?還不樂意?就算你現在動身去京城,會試上高中兩榜進士,也不過是一個七品縣令之位。本公子不用你去長安趕考,直接讓你做了這一縣之主,你還跟本公子說不樂意?嗯?說說看,你想要什麼?如果條件不算太過,本公子就允了。”
趙世華心裡的氣是騰騰騰往上冒,可是他知道自己雖然中了舉人,卻沒有根基,完全不能與高門大閥出來的公子硬磕。於是,他仍然恭謹地鞠躬行禮道:“大人誤會了,學生不是想得什麼好處。學生是認爲大人才是朝廷認命的一縣之主,學生不敢逾越。而且,學生確實打算閉門讀書三年以補自己經史不足的缺憾,絕非敷衍公子,如若不然,學生已經動身去京城趕考了。”
盧晨星皺眉,他現在有些摸不準趙世華是想要好處還是真的迂腐不想給自己當師爺了。來之前,上面可有交代,讓好好籠絡這個趙世華,勢必將他拉到他們這條船上,難道他給的條件還不夠好?都許他做主縣裡的政務了,又將自己心愛的美婢賞他,這趙世華是不是胃口太大了點?
盧晨星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趙世華要的不是好處,不是女人,而是尊重。如果他好言好語誠意相請,趙世華根本就不會推遲,必定將這合江縣治理得妥妥當當的。
“趙舉人,你可要想好了。跟了本公子,你就是我盧家的門人了,等你中了進士,以後也自有我盧家一路照拂。你若是不識相,哼哼,本公子做好事不在行,給人下下絆子還是很容易的。”
這可就是紅果果的威脅了。趙世華原本還沒想到這些,只覺得要是答應了,以後天天得在這位公子哥面前奴顏婢膝,實在難以忍受。要知道當初跟在錢大人身邊的時候,他不過是個秀才,錢大人可是對他禮遇有加的。如今聽這位盧大人這麼一說,再想起朝中哪些個黨派門閥之爭,他更不會趟這趟渾水了。他早就明白,作爲寒門出身的舉子,哪怕今後中了進士,也永遠只能有一個主子,那就是皇上。
“請大人恕罪,學生才疏學淺,無法擔此重任。天色已晚,還請大人早些安歇,學生告退了。”趙世華恭敬地鞠躬行禮,隨即便轉身離去。
盧大人眯着眼睛看着趙世華的背影,忽然抓起桌案上一隻茶杯用力的扔了出去。“哐——”茶杯撞在門柱上,隨後便落到地上嘩啦一聲摔得粉碎。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
趙世華回到家裡的時候,家裡已經吃過晚飯。顧宛娘和侄兒媳婦兒錢穎在做針線,安南和安齊兄弟兩個在書房看書。學堂還沒有開學,但他們每天都是有功課的,從沒有一天落下過。
安然本來跟着孃親在繡花的,看到爹爹回來了,便笑着迎了過去。
“爹爹你回來了!那個盧大人長什麼樣?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說給我們聽聽?對了,宴席上有沒有什麼特別好吃的,明天我們自己也做來吃。”
趙世華彎腰摸摸女兒的小臉,輕輕一笑道:“今年都六歲了,還這麼饞嘴,可怎麼得了?”
難得今天爹爹竟然沒有抱自己,安然心中一陣失落,但隨即便敏感地意識到爹爹神情有些不對。想着爹爹今天是去參加盧大人的接風宴,難道說爹爹與那盧大人處得不好?
要知道那盧大人可是合江縣未來三年的父母官,要是得罪了他,只怕日子不太好過。但爹爹處事向來圓滑有分寸,應該是不會做得罪人的事情的,難道是那盧大人有意爲難爹爹不成?可是好好的,那盧大人爲什麼要爲難爹爹?
安然想着自己今年才六歲,只怕爹爹有事也不會跟她說,想了想,便偷偷跑去找大堂兄安南。縱觀家裡的這些人,涉及朝廷官員之類的事,爹爹唯一可能吐露心聲的就是大堂兄了。
安南詫異安然這麼晚了還來書房做什麼,但隨即又想着她如今是和錢穎一起住的,以爲是錢穎有什麼事情找自己,讓安然傳話的,便避開安齊,帶着安然到了外面廊道的轉角處才問道:“然姐兒,有什麼事嗎?”
安南又是緊張又是期待地看着安然,卻不想安然說出來的話與他想象的半點關係都沒有。只聽安然一副認真又着急的樣子道:“大哥,爹爹回來了,我看他神情有些不太對勁。待會兒他應該要來看你和哥哥的功課,你找個機會好好問問看。”
安南有些羞愧,但隨即就被安然如此鄭重其事的樣子嚇到了。
“你沒有問二叔嗎?二叔向來最疼你,難道對你也不說?”
“事關盧大人,爹爹肯定不會告訴我的。整個家裡,也只有大哥纔有可能問得出來。”
“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問出來。不過然姐兒你也不要擔心,你才六歲呢,二叔是大人,就算有事,也能解決的。”安南點點頭,自覺責任重大,不能辜負安然的信任。
安然低着頭,遲疑了一下才仰頭道:“我覺得這次的事情不同尋常。我從來沒有見過爹爹這樣……”這樣心事重重的,顯見爹爹是沒有把握吧!爹爹這樣子,她還是去年去見過明鏡大師之後出現過一次,但顯然都不如今日嚴重。
安南聽安然說得嚴重,心裡自己也跟着緊張起來。他拉着安然的手回去道:“外面冷,你快點回房去。今晚早點休息,大哥問清楚了明天一早告訴你。”
安然點點頭,又回去找孃親。
趙世華回來,錢穎就告退回房去了,顧宛娘也回房給趙世華準備熱水洗漱,準備醒酒湯,準備明天出門的衣服等等。安然趁着爹爹去看兩個哥哥的機會溜進來,拉着顧宛娘人小鬼大地問道:“娘,爹爹有心事,你看出來了嗎?”
顧宛娘一怔:“有嗎?你爹爹是酒喝多了,有些疲乏吧?娘已經準備了醒酒湯和熱水給你爹泡澡,你就放心吧。玉蘭,還不帶姑娘回房休息?”
“玉蘭你先在外面等着!”安然衝着外面吩咐一聲,又將孃親拉到一邊,認真地說道,“娘,爹爹是真的有事。等會兒爹爹回來,你找個機會問問看。俗話說得好,‘三個臭皮匠,賽過諸葛亮’。爹爹要真的遇到什麼事情,咱們也好一起想辦法。”
顧宛娘見女兒說得這樣慎重的樣子,回想起剛纔丈夫說過的話和神情,似乎真的有點強顏歡笑的樣子。難道真的不是喝多了?
“好了,娘知道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安然見孃親聽進去了,這纔出了門,帶着玉蘭回自己房間去了。
當晚,趙安南旁敲側擊了半天,也沒能問出來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安南也看出來了,二叔真的有心事,然姐兒不是胡說的。
顧宛娘一開始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服侍着趙世華喝了醒酒湯又跑了熱水澡就上牀休息。可是,躺在牀上以後,顧宛娘卻忽然開口問道:“二哥,你今天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都沒跟我和然姐兒說幾句話。”
趙世華握住妻子溫暖的手心,遲疑了一下才嘆道:“我有些擔心。”
“擔心?擔心什麼?”顧宛娘一聽這話,可就有些着急了。
趙世華輕輕拍着妻子的胳膊,安撫道:“你別擔心,聽我慢慢說。那位盧大人,可不像錢大人那樣好說話,只怕也不是個勤政愛民的好官。今晚宴會後,他留下我,要將他身邊的一個婢女送我,我沒要,估計多半已經得罪他了。我想着要不然我們還是回老家去住算了。南哥兒在縣學讀書,讓他媳婦兒留下照顧他就是。至於齊哥兒,等回去以後,我親自教導他。”
聽完趙世華的話,顧宛娘不但沒釋然,反而更擔心了。
“盧大人無緣無故的爲什麼要送你婢女?你既然知道他要生氣,爲什麼不收下?我知道你的心意,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就算你把人帶回來,我們不讓她做妾也行啊!”
“官場上的事情,說了你也不懂。總之,那婢女,是盧大人收過房的,我是萬萬收不得的。而盧大人的要求,更答應不得。”
“盧大人有什麼要求?”
“……他要我給他當師爺。我沒答應。”
“你還要讀書呢,怎麼能給他當師爺?再說了,你都是舉人了,怎麼能給個縣令當師爺?”
在顧宛娘看來,自己夫君中了舉,就已經很了不起了。就是他們合江縣,現在也不過才兩個舉人,除了趙世華,另外一個已經五十多歲了,早就熄了參加會試的心。整個合江縣,也就趙世華這一顆新星,這也是合江縣各個鎮的鄉紳們都想將田投到他名下的原因。
趙世華苦笑了一下道:“你錯了,盧大人看得起我,確實是給我面子。只要他放出風聲去,只怕多的是舉人想給他當師爺。這位盧大人出身盧氏閥門,是大隋八大世家之一,權勢滔天,你別看他只是個七品縣令,就是知府大人見了他也得恭恭敬敬的。”
“啊?既然這樣,你爲什麼不答應?”
趙世華沒有再解釋。他雖然也想找個人傾述一下,但顯然朝廷上的事情妻子根本就無法理解,而南哥兒和齊哥兒到底還太小了,同樣看不到那麼遠。
“朝廷上的事情你不懂。睡吧!”
第二天,安然一大早就去找安南,安南卻滿臉愧疚地對她搖了搖頭。安然失望地又去找孃親。
顧宛娘本來是不想告訴安然的。在她看來,安然雖然也讀過書,有些小聰明,但畢竟是個孩子,還是個女孩子,她這個大人都聽不懂的事情,跟個小孩子說有什麼用?可最後還是挨不住安然的癡纏,讓寄秋和玉蘭都到外面守着去,這才小聲地將趙世華昨晚說的話給她學了一遍。
安然聽完,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凝重起來。
顧宛娘訝然:“怎麼?難道你這丫頭還知道怎麼回事不成?”
安然想了想,忍不住感嘆道:“爹爹做得對。盧大人我們招惹不起,只能躲回老家去。”
“哦?你是怎麼想的?”趙世華去小花園裡走了兩圈,剛剛轉回來準備用早飯,就聽到女兒的話,看女兒那樣子,好像還真的聽懂了似的。
“爹爹?”安然微微有些懊惱,怎麼就被爹爹聽到了呢?也是,寄秋和玉蘭哪裡敢攔爹爹?
過了一夜,趙世華心裡已經平靜多了。剛纔在花園裡走了一圈,他又仔細想了想,覺得自己昨晚並沒有做錯,也無需後悔,便放開了心結。只等顧宛娘帶人收拾兩天,再與南哥兒夫妻兩個說清楚,兩天後就啓程回老家去。然而,聽到剛纔女兒的話,他還是相當意外,心裡同時涌出來的還有驚喜。
“然姐兒,告訴爹爹,你是怎麼看的?”趙世華將安然抱起來,自己走到外間坐下,又將安然放在自己腿上。他也不要人伺候,讓寄秋和玉蘭都到外面去等着,還叮囑她們走遠點。
安然想了想才道:“歷來世家大族都是被皇家忌憚打壓的對象,若爹爹答應給盧大人當師爺,就會被劃到盧家這一派系裡去。雖然也算有了依靠,但卻是靠不住的。若世家勢力小了,使不上力氣;若世家勢力大了,皇家又要打壓。而一旦皇帝翻臉,首先就會收拾這種依靠世家的小官員;世家一旦出了點事情,就會把這些依附自己的寒門官員推出去頂罪。”
顧宛娘在一邊聽得瞪大了眼睛,他們家然姐兒難道真的是仙女下凡不成?怎麼她小小年紀,什麼都懂?
“那,然姐兒的意思是誰都不能靠嗎?那你爹以後怎麼辦……”
安然笑道:“對寒門仕子來說,最好的依靠就是皇上。以爹爹的才幹,若投靠世家,會很快飛黃騰達,但只怕終身不能邁過四品這個坎兒。而忠於皇上,卻有可能官至宰相,權傾一朝。爹爹志向遠大,自然要躲開盧大人的招攬,獨善其身。”
安然分析得很透徹,不但讓顧宛娘大開眼界,就是趙世華也驚歎不已。以他的經歷學識一開始也沒想到那麼遠,可是女兒這麼小,她是怎麼知道的?
“然姐兒,朝廷上的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安然不以爲然道:“爹爹還記得我跟你們說過,在夢裡的時候,有一種叫做電視機的東西嗎?從裡面可以看到發生個世界各地的事情,也有很多宮廷鬥爭的劇集,就像我們現在看戲一樣。這種事情,我見多了。”
自從上次“教訓”孃親被爹爹知道以後,安然就不那麼小心隱藏自己了。反正都知道了不是麼?而且,她得給爹爹出主意啊!所以,只要想出好藉口就行了。
說實話,趙世華雖然這樣決定也這樣做了,但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但剛剛聽了女兒的話,他卻一下子安心下來。既然安然說她在仙界見多了這樣的事情,就說明自己沒有做錯。既然不存在後悔,不管前路如何,便都只能勇敢面對了!
兩天後,趙世華便帶着兩個孩子回了老家王家村。
趙家人心裡都覺得奇怪,不是說要住在縣裡嗎?怎麼一聲不吭地又回來了?
不過,儘管心裡覺得奇怪,趙家人還是非常高興趙世華一家能回來住。就是王氏,也高興得。不爲別的,趙世華在家,一家的開支就是二房的,家裡也有僕人幫着做飯掃地洗衣服什麼的。而趙世華他們一家去了縣裡,雖然每個月都會給錢給一家子當生活費,但趙家二老向來勤儉,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又無人幫着做事,這日子能一樣嗎?
然而,好日子沒過多久,二月初六,剛剛過完安然的六歲生日,趙家卻突然闖入一羣衙役,當天就將趙家成年男丁連同王氏一同抓捕回縣衙,並傳了縣令盧大人的命令,趙家女眷孩童也不得離開趙家,要等候聽傳,否則全都抓進大牢裡去。
因爲趙世華當師爺的時候與這些衙役也熟悉,人家也賣他面子,留了時間讓他與家人商量對策告別什麼的。趙世華畢竟有功名在身,沒有革除之前也不用上枷,但趙家到底犯了什麼事這些衙役卻不知道。
趙世華猜測着應該是盧大人找他麻煩,他自恃行得正做得端,又有舉人的功名,盧大人應該不會太過分纔是,也就是嚇唬嚇唬他,給他個下馬威罷了。因此,他雖然沒有十分把握,但還是有四五分自信能平安歸來。
趙世華抓緊時間安撫母親妻兒,又叮囑顧宛娘有什麼事多與安然商量,便被衙役催促着走了。
相鄰們都不知道趙世華犯了什麼事,只看他被縣裡的衙役帶走了,便胡亂猜測起來。附近那些投田過來的,便立即上門,要把田拿回去,免得被趙家連累。顧宛娘雖然看不上這點投田帶來的好處,卻被這些人的涼薄氣得不行。
因爲衙役們帶走了趙家的成年男丁,女眷卻只帶了王氏一人,容氏便猜測着是不是去年王氏胡說那試題的事情事發了。而顧宛娘想起離開縣城前丈夫說的關於那位盧大人的事情,心裡也有些拿不準。
家裡的男人都被抓走了,門外還有衙役守着不讓出去,剩下幾個女兒和孩子除了哭,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容氏年紀大,沉穩一些。雖然兒子臨走前安慰她說不會有事的,但她怎麼能放心呢?只是不能出去,什麼消息都打探不到,也不好想辦法呀!
“先別哭了,哭也不頂用,還是想想看怎麼辦吧!”
顧宛娘想起丈夫的叮囑,帶着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情問安然道:“然姐兒,你看現在怎麼辦纔好?”
容氏以爲顧氏因爲太過震驚傷心糊塗了,這樣大的事情,問一個六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麼好辦法?何氏抱着幾個月大的安平,哭了一陣兒,又罵了王氏一陣兒,見顧宛娘居然去問然姐兒,心裡也跟容氏是一樣的想法。
誰知安然抹了抹臉上的淚水,立即鎮定下來,目光堅定地看着顧宛娘道:“孃親別怕,我有辦法!”
“你有什麼辦法?”容氏也趕緊抹掉臉上的淚水。連一個小孩子都能堅強起來,她一個老婆子難道還不如一個孩子嗎?
冷靜下來以後,安然略沉思了一下,便分派道:“孃親,奶奶,三嬸,大姐,各房裡還有多少錢,連同首飾,你們等會兒趕緊找出來藏好。櫃子裡牀底下什麼的一律不能放,你們不是在院子裡種了菜嗎?用罈子封好或者用木匣子裝好,埋在地裡或樹下,自己記好便是。記住,這些錢不能放一個地方。等會兒我寫封信,偷偷溜出去找人給小姑父送過去。現在這樣的情況,沒個男人在外面替我們奔走不行。”
事關趙家生死存亡,安然現在也顧不得隱藏了,先渡過難關救出爹爹再說吧!
幾個女人一聽,也覺得有道理,便立即回房去收拾。安然跟着顧宛娘回了他們居住的房間,立即拉着孃親道:“孃親你先給我拿五十個銅錢。哥哥給我研磨,我要寫信。”
顧宛娘早已經六神無主了,安然怎麼說她就怎麼做。
安然拿了錢放在自己荷包裡,又匆匆取了信箋寫了兩句話,裝在另一個荷包裡,便拉着安齊直奔院子東牆。
東牆邊有棵形杏樹,安然讓哥哥爬上去觀察。
安齊二話不說,將衣襟紮在腰帶裡,又在手心裡吐了口唾沫,噌噌噌幾下就上了樹。
“哥哥,外面有人守着嗎?”安然小聲問道。
只見安齊探頭看了一眼,很快又縮回來,小聲道:“有人。”
安然想不到不但大門口和後門有人,居然連院牆外面也有人。想着爹爹,她一狠心,招呼哥哥下來,便直奔後門。
安齊輕手輕腳打開一條門縫兒,就對上兩張人臉。安齊趕緊後退,又將安然拉到自己身後,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安然從哥哥身後探出頭去,見那兩人一身衙役服飾,三四十歲的樣子,濃眉黑臉,看起來有點兇,但眼神卻並不兇,不過帶着幾分疑惑和爲難。
見此,安然的心立即就安定下來。
她立即小跑過去,拉着兩人的衣襟,仰頭淚眼汪汪地懇求道:“兩位伯伯,我是趙舉人的女兒,那是我哥哥。爹爹爲人如何,二位伯伯心中定然都是有數的。此番爹爹遭此大難,還望二位伯伯念及舊情,救救我們趙家。”
說完,她就拉着哥哥跪下來,要給兩人磕頭。
兩名衙役避開兄妹兩個的禮,爲難道:“少爺姑娘別這樣,趙老爺以前也沒少關照我們兄弟,能幫的我們一定不會推遲。可是這次的事情是盧大人和黃師爺商量好了下的命令,別說我們了,就是我們班頭也不明白到底是爲什麼。我們兄弟實在是人微言輕說不上話啊!”
安然拉着哥哥起身,自信地笑道:“不用二位伯伯做什麼,只要你們睜隻眼閉隻眼讓我和哥哥出去一趟就行。你們或許也知道,我爹爹有位義結金蘭的大哥,出身江陽望族,叔父伯父都在朝中做官的,聽說還是三品的什麼寺卿。現在,我們只是想出去找人給我賀伯父帶個信而已,我和哥哥都是孩子,不會逃跑的。”
兩名衙役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謝謝二位伯伯!將來我爹爹平安歸來,定不忘今日二位伯伯的恩德。”安然與安齊再次對着兩人鞠了一躬,而後便輕手輕腳出了後門,直奔不遠處的王家三爺爺家。
村裡人都不知道趙世華犯了什麼事,但大家卻都相信趙世華是好人,也感念這些年與趙家的情分。聽安然說,只是想請他們跑一趟平安鎮給魏秀才送封信,還給五十個錢,王三爺便立即讓自己的兒子連夜跑一趟。
事情辦妥,安然再次謝過王三爺,便與哥哥回了趙家。
兩名衙役看兄妹兩個很快就回來了,也放心不少,卻也忍不住感嘆趙老爺家的姑娘年紀小,卻聰明得很,居然比她哥哥還會說話。也難怪以前趙老爺說起這位姑娘就歡喜。
第二天夜裡,魏清源便趕到了。
他按照信中所說,沒有走前門,而是直奔後門。
留守趙家的幾名衙役不分白天黑夜地守着,一肚子火氣,對新上任的盧大人和黃師爺可算是恨到了極點。好在安然說服容氏,給這些衙役們送了棉被過去,每天三頓還給他們熱湯喝,倒是讓這些衙役們心中感激不已,說是奉命看守,實際上卻睜隻眼閉隻眼,還讓何氏清晨出去地裡摘菜回來吃。
兩名衙役不認識魏清源,但聽說他是趙家的姑爺,便明白這是趙家搬的救兵。他們悄悄打開門,放魏清源進去,叮囑他小聲些,說完了話儘快出來。
魏清源剛進院子,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安然安齊兄妹兩個。
安然激動地將小姑父拉到房裡,只見容氏、顧宛娘、何氏、安淑都在。
“到底出了什麼事?”魏清源剛剛坐下,連口水都沒喝就着急地問道。
容氏簡單將事情講了一遍,而後又將她們的猜測講給魏清源聽。
這是魏清源第一次聽說王氏辦的好事,眉頭一陣抽搐,最後也只罵了一句:“愚蠢!”
此刻,幾乎所有人都在心裡咒罵王氏害人不淺,就是安淑聽了也忍不住對孃親充滿埋怨,難怪那次孃親把頭都磕破了。
但很快魏清源便冷靜下來,分析道:“此事不過是大嫂造謠生事,二舅兄買賣泄漏試題一事純屬無稽之談,應該很快就能調查明白的,你們不要擔心。”
顧宛娘遲疑了一下,吶吶地說道:“就怕此事只是個幌子,那新來的盧大人本想拉攏齊哥兒他爹,要請他做師爺的,被齊哥兒他爹拒絕了。或許是盧大人因此惱了,這才以買賣泄漏試題一事做筏子,想要報復我們趙家。”
魏清源愣了一下,奇道:“雖說二舅兄已經得中舉人,再給一個縣令當師爺有些個不好聽,但聽說這位盧大人出身大隋八大世家之一的盧氏,乃是嫡出的公子,他若肯提拔二舅兄,不是比中進士還強?他既然看上了二舅兄的才華,二舅兄爲何不答應?”
容氏何氏安淑安齊聽到這裡,也不住點頭。而容氏與何氏還暗暗埋怨趙世華太看重面子,平白得罪了京城來的高門公子,給趙家招來災禍。
顧宛娘沒辦法,只好將安然那天的話說了一遍。
衆人一聽,卻又覺得趙世華考慮得有道理。
魏清源忽然感嘆道:“二舅兄的才智確實高出我十倍不止。看來,我就是中了進士,也不適合爲官。”這裡面的彎彎道道,要是顧宛娘不說,他卻是一點都想不到的。就在這天晚上,魏清源將自己的人生目標做了調整,將參加會試、做官、造福百姓這幾項都去掉了。
“那現在如何是好?”容氏聽到朝廷的皇家世家之爭,便有些害怕了。
衆人都看着魏清源,而顧宛娘卻看着安然。
魏清源在屋裡踱了幾步,試探着問道:“要不給錢大人送信,將此事分說清楚?”
“對對,還有錢大人!”
“錢大人跟我們可是姻親!他一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衆人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聽魏清源提起錢大人,便彷彿抓住跟救命稻草一樣。
這時,安然卻出聲反對道:“不用給錢大人送信。他們既然已經對趙家動手,連大伯母都一起抓了,自然也沒把錢大人放在眼裡。錢大人家裡雖然也有好幾人在朝中做官,卻完全不能與盧氏相比。”
大家一聽,似乎也是這個道理,但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們還有什麼希望?
魏清源忽然想起賀明朗來,欣喜道:“我去找明朗兄。他是二舅兄的結義大哥,家族裡又有人在朝中做官,身居高位,他應該會有辦法的。”
大家一聽,覺得有道理,心裡又涌出無限希望。
顧宛娘問安然道:“然姐兒,你覺得如何?”
其他人都有些奇怪,怎麼宛娘又問然姐兒?不過這幾天然姐兒的表現確實讓她們刮目相看。
安然蹙眉道:“賀伯父那裡肯定是要送信的,但他能不能幫上忙,會不會幫忙還不好說。所以,我們一切都得靠自己。”
大家都來不及思考六歲的安然爲何會如此聰明,只着急地追問道:“靠我們?我們能有什麼辦法?”
安然這兩天一直在思考那盧大人究竟想做什麼。聽孃親的話,爹爹也不算怎麼得罪那盧大人,應該不至於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來。她想了兩天兩夜,想了很多種可能,最後還是聯繫到朝中儲位之爭上面去了。因此,她帶着幾分憂慮道:“如今就怕盧大人誇大此事給爹爹定下罪名,我甚至擔心盧大人會屈打成招製造僞證,牽連林學政和李知府。”
說到這些,其他女人就聽不懂了,魏清源卻疑惑道:“盧大人爲什麼要把小事弄大?難道他就不怕朝廷查清楚了治他的罪?”
安然想着自己的猜測,簡單分析道:“盧家,是大皇子的母家;而皇后出自李家。皇后無子,將二皇子養在名下。錢大人、林學政、李知府都是李家的人。”
魏清源震驚地瞪大眼睛看着安然道:“難道這些也是二舅兄告訴你的嗎?”
安然當然不能說是自己根據前世看過的小說和電視推斷出來的,當下,她面不紅氣不喘的點頭道:“是爹爹憋在心裡難受時分析給我聽的。他以爲我聽不懂,其實我把他的話都記下來了。”
魏清源感嘆道:“二舅兄真是個通透的人,這一次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安然想起那次爹爹去見過明鏡大師以後的心事重重,忽然雙眼一亮道:“是的,爹爹這一次一定有驚無險!去年爹爹去飛雪寺,明鏡大師就說他中舉後有一劫難,雖然看似兇險,最後卻能逢凶化吉。爹爹之前一直憂慮着不知道會應在什麼事上,原來是這樣。”
衆人一聽,不由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地胡亂禱告了一通,卻真的安心不少。安然見大家相信了她的話,心裡有了期待,也放心不少。她絲毫沒有想到,自己不過胡亂編個理由安慰家人,卻無意中道出了真相。
“那我們還需要怎麼做?”魏清源聽剛纔安然的話,應該是還有後招的啊!
“小姑父,我們到裡面去說。”安然怕奶奶孃親聽了擔心,乾脆避着他們。
容氏不解,要跟進去,安然及時說道:“奶奶,孃親,三嬸,反正這些事情你們也聽不懂,不如趕緊去燒水做飯,準備好盤纏,好讓小姑父吃飽了休息一會兒明早早點上路出發去江陽。孃親,你把家裡的錢都收拾好給小姑父帶去。”
幾個女人一聽,也是,她們又聽不懂,還不如去做她們能做的事情。於是,容氏、顧宛娘、何氏和安淑都出去了,做飯的做飯,燒水的燒水,帶孩子的帶孩子,準備盤纏的準備盤纏。而安齊卻一臉堅毅地跟在安然身後,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安齊覺得自己實在太沒用了,居然什麼都不懂,還比不上年幼的妹妹,但是沒關係,他現在就開始學,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他就可以站在妹妹前面了。
因爲其他人都走了,安然他們也沒換地方。安然開門見山地將自己這兩天想好的辦法告訴小姑父:“不管盧大人是想爲難我們趙家,還是想借着這件事情打擊林學政和李家。只要我們把真相散播出去,他們的陰謀就站不住腳了。”
魏清源蹙眉道:“要把真相散播出去?”
“這樣會不會對爹爹和錢大人有影響?”安齊也有些不理解。
安然長嘆一聲,分析道:“也只有我們鄉下人才這樣愚蠢,會相信這種一聽就知道是謠言的話。所以,越多人知道真相,爹爹反而越安全,盧大人也不敢將這種明顯是謠言的話栽贓到林學政身上。而林學政李知府以及他們背後的勢力爲了撇清他們,也得查明真相還爹爹一個清白!”
魏清源點點頭,立即道:“我這就將真相寫下來,到處去張貼!”
“我也幫着寫,咱們多寫幾張。”
安然阻止道:“不行!這樣做太刻意,太引人注目,盧大人會連你一起抓起來的。”
“那要怎麼辦?”安齊也急了,爲什麼他們覺得好好的法子到了妹妹這裡就有問題?難道他們真的比妹妹笨很多?
安然早就想好辦法了。她認真地對小姑父道:“我們要把真相傳播出去,但卻不能暴露我們自己。而且又要快,要向着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就得將這謠言的主動權掌握在我們自己手裡才行……
小姑父你可以找幾個當地的地痞無賴街頭混混,將事情說給他們聽,給他們些錢,讓他們到茶樓酒館嚷嚷去!爲了引起人們的好奇心,這說法上也有講究,等會兒我寫下來你拿去教他們說……
小姑父你先去江陽賀家。我賀伯父此刻肯定已經進京去了,但他家裡還有人,也有人脈。你讓賀家的人立即給在京城的賀伯父送信,這謠言最好在京裡傳播開去纔好。皇上曾將我爹爹的策論以邸報的形式下發到各地,說明皇上也知道我爹爹,並很看重他。皇家的密探遍佈各地,只要皇上知道了這件事情,我爹就有救了。但賀伯父會不會幫這個忙,我還說不準。所以,我們這邊也不能放鬆。
江陽極其附近的幾個縣,你讓賀家借你幾個人,交託他們去辦就是。您回來以後再悄悄託人在合江縣各個鎮裡傳播流言,縣城就不要去了。流言這個東西,你一旦散播出去,它很快就能飛到各地,絕不是想禁就能禁的……”
魏清源聽完,不禁摸了摸安然的頭,感嘆道:“真不知道你爹爹是怎麼教導你的。你這小腦袋可比好多大人聰明多了!你放心,你交代的這些事情,小姑父一定做到!”
安然低着頭,她也沒辦法啊。事關生死存亡,她哪裡還顧得上藏拙?大不了被三皇子發現抓去殺人滅口罷了,爲了爹爹,爲了家人,她不得不這樣做。
暗自感嘆了一下,安然又叮囑道:“小姑父你一路上要小心,等會兒你穿我三叔的衣服出去,以後也不要做文人打扮,甚至可以在臉上稍稍易容,塗點醋或者鍋灰什麼的,免得以後盧大人找你麻煩。就算這次的事情水落石出,皇上撤了盧大人的職,對盧氏也沒有多大影響,他們若有心要報復我們,我們防不甚防。”
魏清源點頭應承道:“然姐兒你放心,小姑父知道輕重,不會像以前那樣清高迂腐的。”
安然聽小姑父這樣說,纔算真的放下心來,而後便趕緊去給賀伯父寫信。她不敢用自己的名義寫這封信,而是假託哥哥安齊的名義寫的。
七日後,江陽城裡忽然傳播起一股奇怪的謠言:“聽說了嗎?聽說了嗎?去年鄉試考了第四的那個舉人,竟然是作弊的,聽說他提前偷看了試題!難怪能考第四呢!那舉人是這麼好考的嗎?”
“什麼?不可能吧?不是說考試的時候才當堂開封試題嗎?那個舉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居然有這本事?”
“說來也奇怪,那個舉人姓趙,字盛林,家裡好像很窮,就是種地的……”
“嗐,鬧了半天又是哄人的。要說這偷看試題,有錢人家的公子麼還有可能。這寒門學子,自己飯都吃不飽,哪有錢賄賂學政大人提前看到考題?學政大人又沒毛病!”
“嗯,嗯,這位小哥說得是。”
“你們別不信,我聽說那趙舉人之前給一個縣令大人當師爺,很得這位縣令大人的器重,這考題就是縣令大人給他看的。”
“這就更不成話了,一個小小的縣令,最多也就是出個縣試的題目罷了,這鄉試的試題可是皇上發下來的,他一個縣令有這本事?他要有這本事還是個縣令?早當大官去了!”
“說得也是哈!可是現在到處都在說,那位趙舉人都被抓進大牢了。據說,這消息就是趙舉人的嫂子傳出去的,聽說趙舉人那嫂子還倒賣考題呢!十兩銀子一份!現在也被抓起來了……”
“哈哈哈哈,好久沒聽到這麼有趣的謠言了。鄉試的考題十兩銀子一份?說出去騙鬼都不信!對了,那舉人的嫂子到底把考題賣出去沒有?一共得了多少銀子?難道還真的有那樣的傻瓜秀才上當不成?”
“這個就不清楚了。據說趙舉人手中有試題的消息去年三月就傳開了,說不定就有人上當呢?”
“去年三月?有沒有搞錯?這話是哪個蠢蛋編出來的?去年三月,鄉試的試題還在皇上老人家腦子裡好不好?別說一個小小的縣令了,連各地的學政大人都還沒定下來呢!這也太能扯了!”
“可是趙舉人都被抓起來了,就是爲這個事兒!”某人信誓旦旦地說。
“真的被抓起來了?這位趙舉人就沒有犯別的事?”
“趙舉人一個出身寒微的舉人,能犯什麼事?據說他當師爺的時候可是很有賢名的,百姓都是稱頌的。他在鄉試上寫的策論皇上也說好,還下發到各地,讓各級官老爺們都好好學呢!”
“這樣的人也會被冤枉啊?別不是哪位大人看他搶了自己的風頭,有意陷害吧?”
“這誰知道?”
……
又五日後,合江縣各個小鎮裡也開始傳播這樣的謠言。
“哎哎,你們聽說了嗎?趙舉人,就是以前的趙師爺被現在的盧大人抓起來了!”
“爲什麼呀?趙師爺那麼好的人!”
“聽說盧大人要送個美人給趙師爺,請他當師爺,趙師爺夫妻情深,不肯收,盧大人就生氣了……”
“不對不對,我聽說的可不是這樣。聽說是盧大人聽人舉報說趙師爺去年三月倒賣鄉試的考題!說趙世華考中舉人是因爲偷看了試題,還要剝奪他的功名呢!”
“真的?趙師爺那麼早就得到考題了?那怎麼趙師爺的妹夫沒考中?趙師爺不會那麼小氣連自己的妹夫都不說吧?反而還拿出去賣?”
“你們也太能扯了,鄉試的試題要考試前才下發到各地呢,趙師爺哪有那個本事三月就知道試題?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可趙師爺全家都被抓了,這可是真的!”
“是啊,我也聽說了,到處都在傳呢……”
……
當黃師爺聽到這個謠言稟報盧晨星的時候,合江縣各地都傳遍了,好多人沒事還去縣衙看看有沒有貼告示。縣學裡的夫子及各地的秀才們還聯名請願詢問真相。
盧晨星已經將計劃報上去了,也並不將這些謠言放在心上。他可沒這麼蠢,他上報的“真相”一切都是合情合理的:——林學政與錢家交好,便泄露試題給錢銳極其姻親趙世華,因此兩人都考中了。只是那王氏愚蠢,竟然想將試題偷盜出去倒賣,這才露了行跡。
盧晨星得意地笑着,只要那王氏在供認狀上畫了押,他就直接上報刑部判他個滿門抄斬!
“大人,看來趙家還有錢讓人傳播謠言,不如干脆將趙家抄家好了!”黃師爺建議道。
“抄家就不用了,不過看來趙家還有閒錢,這有了閒錢就生事,這可不好。”
“公子英明,小的明白了。小人這就去辦!”黃師爺腆着臉奉承道,而後便屁顛屁顛地帶人去趙家抄家。
可惜衙役們並不買他的賬,黃師爺帶着一羣人到了趙家,卻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找到,憤怒之下,他讓人將趙家都給他砸了,也沒人動手。氣得黃師爺暗自發誓一定要將這些“吃裡爬外”的衙役都換掉……
一個多月後,京城也颳了一股關於鄉試試題泄漏的謠言。
楊彥已經去了邊關。但他走之前曾有交代,如果那個叫趙世華的舉人來了皇子府,讓管家好生招待着,能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幫。於是,負責收集消息的密諜統領凌雲很快查明真相,明白了這個流言的意義所在。
於是,三皇子留在京城的人脈立即行動起來,很快就將這股流言傳播得沸沸揚揚,幾乎與盧晨星的上疏及刑部的批文一起送到了御案前……
楊昊看到盧晨星的上疏已經是惱恨不已了,再看到刑部的批文,更是氣得火冒三丈!
“傳刑部尚書速來見眹!”
內侍立即去刑部傳召。
刑部尚書是盧氏嫡系,名傑,字俊彥,是盧晨星的叔父。其實盧俊彥看了侄兒的密信,也覺得此事有些冒險,但難得一個打擊李氏的機會,放過了實在可惜。他想,只要侄兒那邊有了人犯的供詞,大不了到時候來個死無對證,就算皇上懷疑李家冤枉,迫於壓力也得貶謫幾個李氏一系的官員。
可是,昨天聽說京裡已經有人在傳這件事情了,讓他心裡微微有些不安起來。這種事情悄無聲息地辦了也就是了,要是引起讀書人的關注,小事也可能弄成大事。若是真有其事還好,只會引起讀書人公憤,但這事明顯是他們栽贓的,要是被這些應考的舉子刨出真相來,那麻煩可就大了。
盧俊彥來到勤政殿,跪下請安:“臣刑部尚書盧俊彥參見皇上!”
楊昊擡起頭來,二話不說,抓起御案上的摺子就扔到了盧俊彥頭上。
“你們盧家當眹是傻子不成!眹就這麼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