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大人說話有你一個小孩子什麼事?孟氏,你就是怎麼教出這麼沒規律的賤丫頭的?我是長輩,長輩的事哪裡輪到她一個賤丫頭說三道四?”二舅母拍案而起,雙眼鼓的老大,似乎想要站起來打人一樣。
蘇錦按住了自家孃親,輕笑道:“二舅母這話好沒道理,跑到人家家中,吃人家的東西,還罵人家的女兒,你覺得合適?”
“再者,我哪裡說錯了?我大哥容貌錢財樣樣出色,多少女孩子惦記着他,二舅母憑什麼認爲我大哥會看上一個一無是處、只會哭哭唧唧的醜女人?”
這話十分難聽,小妮兒當場就哭了,卻因爲畏懼什麼而不敢大聲哭出來,而是抽抽搭搭,委委屈屈,好不可憐。
這下子,連孟氏都覺得厭惡了。
是啊,她兒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以前覺得小妮兒可憐,現在卻覺得可憎。
天天笑容,人們見了自然心情大好。但是她天天苦着一張臉,好似被全天下欺負了一樣,着實叫人無法喜歡起來。
“二嫂說錯了,我家五丫當得了這個家,是以,她可以說這種話。”孟氏扭頭看一眼大兒子楚開翰,見他臉上只有寵溺沒有生氣,口氣不難有幾分底氣。
二舅母哼了一聲:“所以說你們家沒規矩,這樣是我們家,哼,小妮兒敢這麼和我說話,老孃一巴掌將她抽打在牆上,爬都爬不起來!”
“二舅母想耍威風回家耍去,總之一句話,天下女人死光了,我大哥也不會迎娶小妮兒!”哪怕小妮兒長得天仙一樣,這親事也不能成。
畢竟,近親結婚是大忌。
何況有二舅母這麼個奇葩丈母孃,
二舅母氣得大喘粗氣,狠狠瞪着楚容,恨不得將她撕碎了吃掉的兇狠模樣。
扭頭,狠狠打了孟二舅一下:“你是死人麼?沒看到你媳婦兒被一個乳臭未乾的賤丫頭欺負了麼?”
孟二舅正忙着進食,盤子裡的滷雞爪格外可口誘人,一口一口停不下來,貿然被打,差點將雞爪子戳到眼睛之中,當下怒起,揚手就是一巴掌:“你這唧唧歪歪的死娘們,沒看到看着忙着了麼?以爲老子不敢打你?嗯?誰給你的膽子!再有這一次,看着一封休書休了你!”
二舅母捂着被打紅的臉龐,陪着笑,討好的爲他添茶倒水,不敢抱怨,開玩笑,休書是懸在女人頭上的大刀,砍下來就是悽慘悲劇的後半生,沒有那個人不會在意。
一旁的小妮兒害怕得哆嗦,面色慘白,卻不敢說出一句爲自己着想的話來。
孟二舅舒坦了,撩開眼皮看了一眼楚容,而後教訓孟氏道:“這個女兒太過霸道,將來可沒人敢要,這樣,把小妮兒娶入門,我叫我兒子娶了她,免得以後嫁不出去,留在家裡叫人笑話。”
好似賞賜了無上恩澤,所有人要對他感恩戴德一樣,孟二舅微微擡起下巴,驕傲而又不屑。
楚容:“……”碰上這麼自以爲是得理所當然的人也是蠻頭疼的。
孟氏等人臉色立刻拉下來,他們寵愛、保護了許久的妹妹,怎麼可能當成交易物品送出去?何況,對方是個什麼人?在他們心中,比五丫一根手指頭都便宜的丫頭,如何等價交換?
簡直癡心妄想!
“二舅是麼,真是抱歉,容容已經有了婚約,只待她及笄之後迎她過門。”段白黎緩步踱步而來,徑直走到楚容身側,親暱的揉了揉她的發頂,而後看向孟二舅等人。
“你是誰?不知道跑到人家家裡沒規矩麼?”孟二舅凝眉,啃着雞爪子,眼珠子咕嚕咕嚕轉,好似在打什麼壞主意。
段白黎執小輩禮一拜,口氣清雅淡然:“我是容容的未婚夫,有婚書爲證,二舅莫名將容容換出去似乎…有違常理?”
孟二舅怒道:“我們家的事管你什麼事?不過,你和這賤…丫頭定親了?什麼時候的事?爲什麼我不知道?定親信物送了麼?年節禮呢?”
孟氏羞躁得不行,二哥的意思,就是要像段白黎討要,只是憑什麼?妹夫家的事,還輪不到一個舅兄多管閒事。
楚長河道:“二哥此話甚是沒有道理,婚姻之事,向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作爲五丫的爹孃,同意了婚書所言,那麼些婚書便是成立,所以,訂婚之事不需要稟告二哥吧?再者,定親信物和年節禮,啊黎置辦得妥當到位,就不勞二哥費心了。”
楚容眉開眼笑,段白黎有時候還挺可靠的,當下湊近他,抓了抓他的衣袖,輕聲道:“啊黎,不錯啊,過一會兒請你吃飯。”
謝謝你維護我!
隨即又覺得本該如此,畢竟,現在兩人是未婚夫妻的關係。
段白黎淡淡一笑,低頭看着不到他胸口的小丫頭,眉眼間飛快閃過一抹寵溺,轉瞬即逝,他又是清貴高雅的段白黎。
孟二舅羞惱萬分,覺得自己被小輩一再打臉,整個人都快擡不起頭,當下狠狠瞪了小妮兒一眼,留下一個‘回去收拾你’的眼神,若不是這丫頭無能貌醜,他怎會受此奇恥大辱?
二舅母有心和楚家人扭打一起,卻被孟二舅拖拽了回去:“還不夠丟人?既然小妹不願意招待兄長,那兄長自然不會厚臉皮留下,就此告辭。”
說罷,氣呼呼拽着妻女離開,還不忘順走沒吃完的下酒菜。
孟氏欲言又止,終究沒有開口說挽留的話,糾結萬分又無可奈何的看着自家兒子女兒和丈夫。
楚容討好的湊近孟氏,一番裝傻扮癡,纔將孟氏哄高興了。
孟氏道:“算了,走就走吧,明日我上門找你們外公外婆賠罪就是,這麼貶低小妮兒,卻是我們的不是了。”
楚容不置可否,可爲了不叫自家娘受到攻擊,當下拍板明日跟着去,嗯,壯膽子,掠陣的!
得了閒,楚容抓了段白黎往外拖:“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段白黎輕易不會找她,一找她一定是有事相求,想來想去,楚容只能想到山頂上那口溫泉,想到段白黎身上還沒有徹底拔除的致命寒氣。
段白黎反手將之抓入手中,大掌包裹小掌,淡淡道:“無事,只不過記得你欠我好幾頓飯,是時候償還了。”
楚容一臉‘我讀書少,你就可勁騙我’的表情,道:“好吧,那就請你吃飯好了,你想吃什麼?想來城裡只有一家酒樓能夠滿足啊黎尊貴優雅的氣度…”
段白黎並不反對,縱然落到這種地步,本該入鄉隨俗,適應當下簡樸生活,然,到底生活在繁華富貴之中太久,骨子裡鐫刻難言的潔癖,寧願在家吃精緻的青菜豆腐,也不願品嚐街頭小吃。
兩人來到三裡鎮最大的酒樓:明月樓。
明月樓是三裡鎮文人墨客最喜歡的探索詩文的場地,這裡集酒樓與茶館、客棧爲一體,大小詩會連綿不絕,更有貌美如花的小姑娘逛街累了之後來此地小憩。
漸漸的,明月樓成爲衆所周知的一大去處。
“啊黎想吃什麼?我觀你口味清淡,來點清粥小菜吧?”兩人點了個包間,雅緻清新,賞心悅目,菜單上各種樣式叫人垂涎三尺,但價格卻是不菲。
楚容算了算今日帶出來的銀子,不由得有些氣短。
好似沒有看出她的窘迫,段白黎附和點頭:“清粥便可,藕片,一個清湯。”
楚容面色一點點綠了,別看這些東西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材料,卻是精心烹製的,但就清粥來說,裡面的荷花片、蓮子粒、小米等,在這個時代都是十分昂貴的東西,何況熬粥的湯是老母雞、老鴨湯的,加入各種養生藥材,只一碗粥,就得八兩銀子!
楚容:“……”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要答應請吃飯了,簡直是吃銀子。
心好疼!
隨手一擺,豪氣道:“啊黎再點兩個,我有的是銀子!”
段白黎低低一笑,笑聲好似濃重的酒氣一般沁入心扉深處,醉了一顆心。
楚容面色微微發紅,視線閃躲。
段白黎道:“你還在長身體,多吃掉青菜肉食,添一個杏仁露,一盤瓜果…”
“不不不,瓜果我們家有的是,莊子一茬一茬跟韭菜似的,我不愛吃這東西。”楚容連忙擺手,捏了捏荷包,面色從紅色變成了青色。
段白黎輕笑,沒再逗她:“放心便是,我有帶銀子,不會叫你吃霸王餐。”
頻頻摸荷包,他又不是瞎子,自然能夠看到。
楚容似乎恍然大悟,面色青紅的變化,微惱道:“你什麼時候注意到我沒帶銀子的?”
“需要注意?你的表情,你的言行舉止,早就說明一切。”段白黎招來店小二,點着菜單,麻溜要了四個菜餚,兩碗蓮子百合清粥。
楚容眼珠子轉了轉,心裡扒着手指頭算需要摺進去多少銀子,隨後神色一鬆,兜裡的銀子夠花。
菜餚還沒上來,兩人便泡茶等候。
“容容,你可知道邊境的紛爭?”段白黎突然開口道。
楚容微微挑眉,大成的邊境從來就沒安定過,除大成之外的三國不時動爪子騷擾一番,然後從戰爭中搶奪邊境百姓的財務。
多年來一直不斷。
只是近兩個月前最是明顯,好幾次死了人,楚容知道,大戰一觸即發,只待一個引子。
“我一個平民老百姓,怎麼會知道?”楚容卻不打算說出自己的應對之策,畢竟,她和段白黎還沒有好到生死相依的程度。
戰爭,受苦的是百姓,很多時候,草寇賊人趁機落井下石,侵犯普通百姓,造成內亂,在內憂外患互相沖擊之下,死人只會多不會少。
她一人之力,能做的不多,最多就是保住整個香山村,再多的,卻是無能爲力。
但所有得準備不足外人道也,畢竟,事態還沒到那般惡劣的時候,這時候爆出來,只會是妖言惑衆。
段白黎淡淡看着她,指尖無意間被茶壺燙了下,他卻想沒有感覺到一樣只道:“最多三年,戰事必起,容容。”
楚容沉了臉:“你想說什麼?”
段白黎鄭重道:“憂天下之憂。”
楚容嗤笑:“那你去憂就是了,跟我說幹什麼?”
“你是我娘子,夫妻一體,誰也逃不掉。”
楚容狠狠凝眉,滿臉不悅。
但她知道,段白黎說的並沒有錯,一人犯罪,全家受到連誅!
“你…”楚容脣齒間的話繞了一圈又咽下去。
她想說,你都變成這般廢物模樣了,還惦記着其他人做什麼?自己的事尚且不曾梳理整齊,便操心旁人之事,此爲多管閒事。
然,段白黎從來不曾傷害過她,甚至多次幫她,這時候的她說不出絕情的話來。
兩人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菜餚陸續被送上來,粥香很快充斥這間屋子,叫人胃口大開,食指大動。
兩人不再糾結其他,而是心滿意足的品嚐美味。
飯飽之後,楚容心疼的掏空了荷包,這才急匆匆離開明月樓。
兩人逛了成衣鋪,挑了幾件合適的,在段白黎頻頻皺眉之下,買了一袋糖炒栗子,之後纔回了村子。
臨分別前,段白黎道:“糧食、衣物、眼色是戰亂中最重要的三項,容容,想要護住家人,不只是護住香山村方寸之地便可的。”
說罷,高深莫測的看了楚容片刻,這才施施然離開。
楚容:“……”
臥槽!
走就走,還裝一副高不可攀的神秘模樣幹什麼?嚇唬人麼?
不過,他說的話她卻是放在心上。
純粹的古人,遠比她深謀遠慮得多,的確,只護住香山村遠遠不夠,畢竟,人是活着的,看到安寧祥和的淨土,不會插上一腳?
而飢餓、悲慘之中,被逼出來的潛力難以估計,到時候事態只會更嚴峻。
皺着眉,楚容滿腹沉重。
另一邊,尚華憑空出現,接過段白黎口中的小包袱,道:“公子,我不明白,我們可以自己準備足夠的應對之物,爲何告知容容姑娘?”
段白黎道:“我說過,容容是不一樣的,我們所謂的準備不過是簡單的糧草必須物,容容她只會給我們驚喜,你且看着就是,話說回來,傳信回去,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起來。”
尚華更加茫然了,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而已,能有什麼能耐?
心裡這麼想,尚華卻不敢在主子面前表露半分,因爲他發現,自家主子的視線越來越離不開蓉蓉姑娘了。
好幾次看着桌上的花瓣能夠傻傻的笑出聲。
雖然笑容依舊文雅動人,但他還是覺得傻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