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蓮兒面紅耳赤的喊了一句。
女人嗤笑:“可別,我雖然生了你,卻不敢認你是女兒!”
哪個女兒會和自己的父親搞在一起?還理直氣壯的,半點不知道羞愧爲何物。簡直道德淪喪,敗壞家風,爲此,她已經覺得對不起祖宗天下,若非她還有另外一個女兒需要爲她謀劃一切,早就一刀子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你住口!給老子滾出去!”梧桐村長怒吼一聲,並且揚起手,重重打了過去!
啪的一聲,女人臉上浮現一個清晰的五指印,並且在一點一點變成青紫色,乍一看觸目驚心。
女人卻是熟門熟路的擦去嘴角血絲,好似半點疼痛也感覺不到,道:“爲什麼要滾出去?好給你們空出地方來麼?”
蓮兒低下頭,眼眸劃過惡毒,卻是咬着牙不敢說話。
梧桐村長氣得直髮抖,舉起手又要打人,女人冷冷笑道:“你最好打死我,否則我一定將你們的事抖出去,想必你的村長也當到頭了。”
“你敢!?”梧桐村長面色一變,手頓在半空硬是不敢打下去,威脅道:“你敢胡說八道半句,我就將晴兒賣給老鰥夫!”
砰!
夫妻二人齊齊轉過頭去,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畏畏縮縮的躲藏着,身邊一個摔碎的茶杯,熱氣嫋嫋,想來剛剛端茶進來。
女人面色瞬間變得難看,連滾帶爬的衝上去,將小姑娘抱在懷裡:“你爹胡說的,晴兒不要當真,乖,跟娘出去,娘看看你有沒有有被燙傷。”
晴兒瑟縮着,觸及梧桐村長那雙陰騭冰冷的眸子,身軀一抖,被女人半抱半拖的帶走了。
蓮兒有些忐忑:“爹,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小妹她…”
“那就是個喪門星!一天到晚畏手畏腳,又不是做賊,至於這般見不得人麼?”梧桐村長十分生氣,臉紅脖子粗,轉頭看着梨花帶雨的蓮兒,緩和了口氣道:“好蓮兒,乖蓮兒,到我懷裡來…”
蓮兒低下頭做羞澀模樣,眼眸卻是滿滿的厭惡與噁心。
梧桐村長只當她害羞了,心裡癢癢得厲害,嚥了咽口水,急忙走去關了門。
另一邊,母女二人靠坐在一起,一個憂心忡忡,一個驚魂未定。
“娘,爹、爹他真的要賣了我麼?”晴兒忐忑不安,臉色煞白煞白,小手緊緊抓着女人的手。
“晴兒,娘絕對不會叫你後半輩子毀了的,哪怕用孃的命,也要保護你下半輩子。”女人,也就是雲氏堅定的說道。
晴兒不再說話,眼睛噙着淚,要掉不掉。
大梧桐村的一切,楚容自然是不會知道,此時,她正笑容滿面的看着楚開墨,小手負在身後,微微傾身:“嘖嘖,二哥,你看,你也有人惦記了,高不高興,驚不驚喜?”
楚開墨哼了一聲,一隻手按住她的小臉往旁邊推去:“小妹,熱鬧很好看麼?要不是有蝙蝠大哥,你哥我就是別人家的女婿了!”
孟氏激動道:“不可能!那女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就算…就算…那也不能夠成爲別人的女婿!”
“娘你別激動,這不是沒發生麼?”楚開墨連忙安撫:“你兒子我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那女人就是仙女下凡,你兒子我也看不上的!”
孟氏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翻過年你就十五歲了,可是打算用你的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給娘娶個媳婦回來?”
“咳!娘啊!”楚開墨面色微紅,沙啞的嗓子一下子破碎了,幽怨的看着孟氏:“大哥不也才成婚麼?我會在他這個年紀之前成親,娘你覺得怎麼樣?”
楚開翰眼神瞟過去,沒什麼特殊意思,楚開墨卻是縮了縮脖子,別開頭不敢看他。
孟氏打了楚開翰一下,擡腳踹了楚開墨:“臭小子,你大哥那會兒不是正忙着花房的事顧不上麼?就是給他找了媳婦兒他也沒功夫成親,不過也因此等到雙喜這個好媳婦了。”
雙喜羞澀一下,小手扶着鼓起來的肚子。
孟氏更滿意了,剛進門不久,就懷了大孫子,娶這樣的女人進門絕對是一大福氣!
楚開墨道:“我也忙呀,等我忙完了,有空我一定給你找個兒媳婦兒,怎麼樣?”
“怎麼樣?臭小子!”孟氏瞪眼,氣呼呼道:“你在忙什麼東西?這麼些年一直在外多居家少的,爲娘到現在爲止也弄不清楚你究竟在做什麼,不如趁這個時候說明白?”
楚開墨笑了笑,不知道該不該說,說來他其實是個商人,而且是個很成功的商人,但這個商人卻是實打實的奸商,專門鑽四國的空子,倒賣四國特有之物,高價賣給別人。
唯一值得敬佩的也就是率先服務大成。
以前,小妹說過,大成纔是我們根本,動亂別國,卻不可過多的晃動大成,把握好一個度,纔不會叫大成皇帝惦記。
說到底,這並不是一個值得讓人羨慕或者驕傲的行業,對自己的父母楚開墨根本不敢說出口,老實了一輩子的人,自然會覺得他做的事是違法犯罪的。
只能求救的看向楚容。
楚容咳了一聲,道:“娘,二哥就是做點小買賣而已,你也知道他小的時候一把算盤打的比誰都精,也就是做了一些小本生意,只不過現在還沒有半點起色,而不敢告知你們罷了。他還小翻過年也才十五歲,況且神醫說過年輕男子十八歲之前成親對身體不太好,就讓他拖個三年吧,到時候絕對給你娶個漂亮又能幹的媳婦回來,給你生一堆大胖小子,讓你一天玩一個好不好?”
孟氏笑罵出來:“小孩子胡說八道,你當大胖小子是泥人啊?還一天玩一個的。”
隨即又笑了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十個八個的大胖小子。
這事就算這麼過去了,楚開墨默默朝着楚容豎起大拇指。
短暫會議之後,楚開翰拉着楚容走到牆腳,低聲問道:“小妹,你可知道,村子裡的人大罵我們忘恩負義、不知尊卑?”
楚容半點不覺得意外道:“是爺奶叔伯他們?”
楚開翰點頭:“對,我們自己住了這麼好的房子,卻叫爺奶他們繼續住老屋,旁人自然會說閒話。哪怕爺奶逢人就說家裡住不開才另外起的院子也沒有人相信。”
楚容笑道:“定然是爺奶一臉苦相,才叫人浮想聯翩。”
楚開翰笑而不答,的確,嘴上一再強調是住不開而另起屋子,臉上卻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好似有千言萬語不敢說出半句。人的想象力是豐富無窮的,給他們一個小小的痕跡苗頭,他們能夠各自發揮,想出各式各樣的藉口。
楚容看向老宅子,道:“看來又要興風作浪了啊。”
“對了,大人經常派人去花房,明面上是買花買草,不過我覺得他們在尋找什麼。小妹,你覺得呢?”
楚容收斂臉上的表情,只道:“阿堯在花房也一年多了,算算日子,差不多到該離開的時候了。”
楚開翰愣了下,猶豫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是爲了阿堯?”
楚容點頭道:“我記得我曾經說過,阿堯的身份貴不可言。”
楚開翰沉默了片刻:“能否直接說明白,阿堯的身份,好叫我心裡有個底。”
“大成皇子一共十八個,長皇子很多年前外放不知去向,二皇子夭折,三、四、五、六、七、八皇子分別封王封地遣送各地爲政,十後面的皇子年紀還小,都還只是個皇子。”楚容道:“大皇子外家是當朝戶部尚書,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一年前失蹤,這麼說,大哥你明白了麼?”
楚開翰沉思良久,試探道:“大皇子有意復出?還是尚書大人心有從龍之意?”
楚容搖搖頭:“大皇子和十皇子是同一個孃胎出來的,聽說大皇子早些年被皇上開罪而隨着打發走,尚書意在扶持十皇子。然,後繼無人是尚書最大的弱勢,找回尚書少爺勢在必行。”
尚書大人那麼拼目的除了蒙陰家族,當然也有爲這個唯一的兒子謀劃,不孝有三,無後爲大,世人十分注重子嗣綿延。要是沒有兒子,尚書付出所有冒着殺頭的危險爭奪這一切有什麼用?
更何況,皇家長出來的孩子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十皇子的確是尚書的外孫子,但是,尊卑貴賤擺在面上,沒有一點圖謀說是心甘情願、不求回報的付出,十皇子只會將之陰謀化,畢竟十皇子尚未成年,上面還有一個親大哥,論嫡庶,論長幼,都輪不到十皇子。
有這麼一個尚書少爺存在,站在十皇子身邊,才能叫十皇子安心下來,連坐,世代如此,你唯一的血脈接班人都跟在我的身邊,爬上我的大船,自然是生死一起。
“阿堯他…是尚書少爺?”楚開翰問道。
楚容看了一眼某處,那裡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激動,楚容卻知道,阿堯就在那裡。
想了想,道:“自古嫡庶分明,這位尚書少爺雖然是唯一的兒子,母親爲大家嫡女,卻是出身不好,一面世生母就難產死去,尚書老婦人覺得晦氣,任之自生自滅,卻沒有想到,將近十年,尚書府子嗣綿延,男丁卻由始至終只有一個。”
所以尚書府纔會急切的想要找回去,出身嫡系,又是男丁,好好培養一番,未嘗不是一個守護家族榮譽的人選。
“我不回去!容容你不會送我回去的對不對!?”呆了一年多,當日瘦巴巴的少年猛然抽條,許是家族專出容貌精緻之人,少年眉目雖然還沒有完全長開,卻能夠看出幾分尊貴風骨。
此時,阿堯捏着拳頭,死死的盯着楚容。
楚容面不改色的看了他半晌,輕聲道:“最好的防備是主動攻擊,阿堯,你的恨、你的不甘心,只有你自己能夠解決。”
阿堯僵住:“你…知道?”
楚容點頭:“我一直都知道,你使壞搞破壞不就是想要進入護衛隊學招數?我可以幫你,所以你順利進入護衛隊。你覺得年紀不夠,力量不夠,不願意現在回去,我也會幫你,叫你躲開大人的搜查。只是阿堯,你可知道我小哥哥爲何不去南城而入京師?”
南城書院聞名天下,按說身爲讀書人的楚開霖應該更向往南城纔是,但他卻毅然選擇京城,原因何在?
天子腳下,國子監各種優秀師長其實不少,也是無所不會,無所不通,卻始終被南城壓下一頭,原因何在?
楚容嚴肅道:“因爲一個字,權。京師重地其實是個超級大染缸,所有人進入其中,要麼染成五顏六色忘了本心,要麼染黑了一顆心外表依舊光鮮亮麗。在這裡,你時時刻刻面對各種陰謀算計,想要活下去,只能爭奪,沒有年紀大小之分,只有能不能活下去。大染缸,是磨礪一個人最好的捷徑,這麼說,你明白麼?”
阿堯總覺得自己年紀小,力量小,根本做不成什麼事,換個角度,其實是在逃避。
因爲年紀小,所以等幾年,等他長大,因爲力量弱,所以等他幾年,等他長大!
但沒有人會等他長大,他在長大,別人也在不斷的變化!
楚開霖選擇京城而不是南城,原因便是如此,學習,不只是學習書本的知識,最重要的卻是處事手段和隨機應變的能力。
南城學風好,讀書人剛正不阿,風骨清貴高雅不染纖塵,但他們能學到的永遠只會是正面的東西,多少反面的、污穢不堪的存在是他們眼睛所看不到的。一旦碰上便只顧着甩袖而去,大罵一聲有辱斯文、辱沒聖賢書,覺得污了自己的眼睛,而不是面對和解決。
“權利,叫所有人奮不顧身,權利,也能夠叫自己得到想要的一切,同樣,所有的不甘心,所有的仇恨,也可以順勢發泄出去。”楚容露出一個笑容:“小哥哥步步算計透徹,學了文字知識,現在改學爲人處事了,人啊,其實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是最好的處事手段。”
“我去。”阿堯到底年紀不大,很容易被勾起心中的不甘,赤紅着雙眼,大步上前,眸光堅定而火熱。
楚容只是塞給他一把匕首,附送一句話:“多和現在的南侯、你的舅舅走動走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