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內此時還在實行戒嚴,街上到處是巡邏的騎兵,關勝和花榮率領五千士兵正挨家挨戶搜查藏匿在城內的金兵,目前已抓到了八百餘人,關押在軍營內等候處置。
和兩年前相比,太原城破舊了很多,尤其北城附近幾乎都成了廢墟,金兵殺入太原後縱火燒城,北城一帶的建築幾乎都被燒燬,至今沒有能恢復。
當年李延慶坐鎮太原時,太原城內有居民一百多萬人,後來一部分人被疏散去了關中和巴蜀,也有不少大戶遷移去南方的荊湖兩路,在金兵攻破太原後,造成了大量民衆傷亡,加上這兩年人口不斷流失,太原城現在的人口只有二十萬出頭,只有最鼎盛時的兩成。
儘管現在是戒嚴狀態,但也看得出城池內冷冷清清,店鋪破敗,百業蕭條,很多建築都出現了破舊失修的狀態,整個城池顯得陰沉壓抑,大宋的繁華早已不復存在。
李延慶來到太原府衙,在一房間臨時牢房裡,李延慶看到了這個被俘的金國王子,完顏宗雅年約三十歲不到,身材矮壯,一臉的大鬍子看起來頗有氣勢,他原本閉着眼睛坐在牀頭,當李延慶進來時,他忽然睜開眼睛,射出凌厲目光,冷冷道:“你沒有資格和我交談!”
對方一口流利的漢語倒有點出乎李延慶的意料,李延慶淡淡道:“我就是李延慶,有資格和你談話嗎?”
完顏宗雅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沉默半晌道:“如果要殺我就早點動手吧!請把我的人頭送給父親,他會感激你。”
李延慶冷笑一聲道:“你不用試探,我可以明着告訴你,我不會殺你,我可以用你來換回幾名大宋王子,相信你父親會很樂意和我做這筆生意。”
完顏宗雅搖了搖頭,“我父親希望我能像勇士一樣死去,那樣我纔能有尊嚴。”
“你想死嗎?”李延慶冷冷問道。
完顏宗雅沉默了,儘管他一直想尋死覓活,但在真正能決定他生死的李延慶面前,他卻不敢再輕言生死。
李延慶注視他半晌,最後道:“沒有哪個父親願意看見自己兒子的首級,在你父親眼中,宋朝的王子如同垃圾,在我眼中,金國的王子也同樣和垃圾一樣,這個生意不會有什麼阻礙,相信明年春天你就能得到自由。”
說完李延慶轉身便快步離去了。
京兆宋軍攻佔太原的消息在三天後傳到了完顏斜也耳中,這時進攻中原的金兵已暫時撤回相州,東京留守已由杜充出任,宗澤被迫無奈,只得率三萬軍隊進攻應天府,反攻東路金兵。
‘砰!’
大帳內傳來重重的破碎聲,又是一個花瓶被完顏斜也摔碎了,帳外站崗的十幾名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他們能感受到都元帥的震怒。
“無能!敗類!死不足惜的王八蛋!”房間裡又傳來完顏斜也的咆哮大罵。
完顏宗望快步來到大帳前,只見完顏闍母、完顏宗弼、耶律餘睹和樑方平低頭站在帳前,他問道:“出了什麼事,都元帥怎麼會如此震怒?”
完顏闍母嘆了口氣,“太原被京兆宋軍攻佔了。”
完顏宗望頓時吃了一驚,“怎麼會?那完顏婁室的軍隊呢?”
“完全沒有完顏婁室的消息,我們懷疑那支軍隊已經被宋軍全殲了。”
“這這不可能,裡面可是有最精銳的兩萬女真騎兵,剛從大同府調來,宋軍不可能戰勝這支軍隊。”
完顏宗望堅決不肯相信完顏婁室的軍隊已被全殲,但他又無法解釋宋軍爲什麼會佔領太原城。
這時,大帳內傳來完顏斜也疲憊的聲音,“你們都進來吧!”
幾人走進王帳,完顏斜也的王帳佔地足有三畝,頂高三丈,是金國最大的營帳之一,在大帳中間擺放着大宋木雕地圖,此時完顏斜也就鐵青着臉站在地圖前,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地圖上的太原城。
“都元帥,究竟有多少宋軍攻佔了太原?”
完顏宗望這個疑問很重要,太原城的大軍悉數發出,目前城內只有五千人守城,宋軍出一支奇兵也能佔領太原,如果只是奇兵攻佔太原,那問題還不大,完顏婁室軍隊應該還在陝西路和宋軍激戰,這種偷襲行爲還上不了檯面,不必太放在心上。
但如果是宋軍主力攻佔了太原,那問題就嚴重了,完顏婁室的軍隊很可能已經被全殲。
完顏斜也半晌冷冷道:“就是你最擔心的情況,李延慶親率大軍攻佔了太原,宋軍至少在三萬人以上,消息確切。”
完顏宗望呆住了,半晌喃喃道:“婁室軍隊難道真被全殲了嗎?”
“那邊的情形我們也不知道,現在我只想知道太原城該怎麼辦?如果不把太原城奪回,一旦入春,河東路很可能會失守,我們無法向天子交代!”
這時,樑方平在一旁道:“事情或許沒有我們擔心的那樣嚴重!”
完顏斜也一轉身,注視着樑方平問道:“此話怎麼說?”
“都元帥,卑職認爲李延慶攻打太原的真正目的是爲了牽制我們大軍南下,防止我們對淮河一線發動進攻,我認爲從他本意來看,他並沒有長期佔據太原的打算。”
“樑先生說李延慶沒有長期佔據太原的打算,有什麼依據嗎?”
“依據就在雙方的實力,現在金國處於攻勢,實力佔據上風,宋軍處於守勢,實力不濟,這個時候李延慶貿然向河東出擊,他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作後盾,他是無法在河東路久留。”
完顏宗望不贊成樑方平的判斷,他搖搖頭道:“如果我們不去爭奪,李延慶絕不會退出太原,相反,他會源源不斷得到宋朝的支持,從而在河東一線和我們對峙,我相信他們絕不會再輕易撤回陝西路,樑先生,在戰場上,我比你更瞭解李延慶。”
樑方平無語了,完顏宗望又對完顏斜也道:“戰爭就是實力的碰撞,宋軍佔領太原,我們就必須把它奪回來,卑職願率八萬中路軍殺向河東路,和李延慶決一死戰!”
完顏斜也緩緩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們不能擅自改變金國的戰略,中原我們一定要奪取,你的軍隊不能後撤,我還有十萬後備軍,就由他們負責奪回太原。”
完顏斜也又對完顏宗弼道:“我給你五萬大軍,一個月內奪回太原,你可能辦到?”
完顏宗弼連忙躬身道:“卑職不會讓都元帥失望!”
完顏宗弼行一禮,匆匆回去制定計劃,這時,完顏斜也嘆了口氣對完顏宗望道:“你知道嗎?宗雅被宋軍俘虜了,我真的沒法向天子交代!”
兩人都沉默了,良久,完顏宗望道:“卑職還是建議派人去陝西路,調查婁室是怎麼回事?是死是活,怎麼會沒有消息!”
“我已經派人去了,很快就會有消息,但現在你不要管太原和陝西路,這件事我操心就行了,你把精力放在攻打中原上,首先配合宗翰將宗澤的軍隊給我全殲了,我們必須要儘快結束中原戰役。”
“卑職明白了!”
完顏宗望也告退了,完顏斜也負手走到木雕地圖前,半響自言自語道:“李延慶還真是一大隱患,不先除掉他,我金國始終無法攻滅宋朝。”
樑方平微微一笑,“虎雖猛,但無爪無牙的老虎就是病貓了,只要李延慶沒有了軍權,他對金國就沒有了威脅,等這場戰役結束後,大帥可以施反間計,讓宋王朝把李延慶調回臨安。”
“你說得對,這件事不能急,我們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