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不要怪我看不起,你得看看你下面都是些什麼窩囊廢!”
“你一個今科狀元,金榜題名,放着京城好好的翰林不做,非要就跑到地方當縣令,我挺佩服你的,但你別以爲成了縣令,手下有幾十號人就了不起了!”
“清河縣不大,但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
“人情世故,世態炎涼,你要學的多了去了!”
“我兒子這事沒完,你最好不要讓我抓到展堂,不然,到時候您的面子可就丟大了!”
“一個堂堂知縣都抓不到殺人犯,我倒想瞧瞧那時,您還有什麼臉面敢在這知縣的位子上待下去?現在你蹲着,看好自己的烏紗帽吧!”
“後會有期!”
黃世仁朝楊逍不耐煩地一拱手,袖子一揮,臉上又恢復了些血氣,雙手背在身後,帶着人往外面走去。
“呵呵!”
“黃世仁,本官前途就用不着你這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傢伙來指點了!”
“我的烏紗帽你更不用擔心!倒是你兒子死了,就老實一點,別老了老了,斷子絕孫,連你們黃家的祖產都守不住!小心到時你黃家仙人從棺材板裡跳出來!”
楊逍往官椅一靠,搖着扇子,看着他的背影,高喊幾聲。
“你!”
黃世仁一個踉蹌,轉過身來,一邊走,正想說話。
撲通一聲!
他卻被門檻給絆了一個狗吃屎!
“老爺!”
“小心!”
……
幾個家丁手忙腳亂的扶起黃世仁走了出去。
黃世仁吃了癟。
但兩班堂差心中卻是鬱悶,又什麼都不敢說,反倒因爲黃世仁的離開鬆了一口氣,一個個迴歸本位,面容舒展多了,彷彿劫後餘生。
楊逍偷偷觀察,心裡無語。
慫蛋……
這都是些什麼衙差呀?
與此同時。
黃世仁帶着人從老百姓中走出。
縣衙外。
家丁們開出了一條道。
他正想上馬車,卻忽然看到不遠處一個穿着破衣爛身的邋遢女人正搖搖晃晃的往縣衙鳴冤鼓走去。
黃世仁頓時眯起了眼睛。
丁管家一看,臉色一變,忙朝身邊的小廝嘀咕了幾句。
“抓住她!”
一個三角眼小廝聲音尖利的將手向前一揮。
兩名粗壯黃家家丁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這邋遢女人。
“啊,放開我!你們……你們……要幹什麼?”
女人聲音就像是兔子,很尖很啞,看着周圍圍成一堆的兇惡男人,花容失色。
只是。
這女人雙眼暗黃佈滿血絲,臉上沾染半乾半溼的赤褐色污泥,下巴左臉甚至還有一些紅色皰疹,頭髮結痂,用花容這兩個字似乎過了。
甚至。
連那兩個抓着她的家丁看到她這副模樣,都不免一陣噁心。
顯然。
這女人身上有病。
“你怎麼會在這?”
丁管家眯起眼睛露出兇光。
“我……我……丁……”
女人支支吾吾。
“晦氣!”
丁管家嘟囔兩字,擡頭看了看不遠處的鳴冤鼓一陣冷笑:“好啊,你真是活膩歪了是吧?給你生路,還想報官?你是不是想着新縣令到任就跑到這裡來敲鼓鳴冤啊,賤女人,你倒是跟我說說你有什麼冤?”
丁管家一把薅住了她的頭髮,用力一扯!
“啊!”
女人脖子後仰,痛苦到眼睛都翻了白。
“賤種!還不說?”
丁管家惡狠狠吼道。
“啊!疼……疼!我我……丁管家,我……只是來這裡看一看熱鬧啊……饒命!”
女人戰如抖慄。
“看熱鬧?”丁管家一手指着那個鳴冤鼓。“看熱鬧你用得着去夠那個鼓錘?你是不是想給我家老爺添不痛快呀?還是想給新任縣令賣你的賤騒?也不瞧瞧你現在變成什麼樣了!”
“呸!”
丁管家一口口水吐在了她的身上。
“丁管家,囉裡囉嗦幹什麼?”
黃世仁站在馬車邊,扶着一名家丁,一腳踏在一名小廝趴在地上的身子上,不耐煩的看去,張開手準備上車。
丁管家在兩個人的攙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過來,小聲唸叨了幾句。
“什麼?還有這事?”
黃世仁頭一昂,臉上流露出厭惡之色,眼神落在了那女人身上。
女人被兩個壯漢束縛着,有氣無力的癱懸,又不至於落在地。
這情景立刻被走出來的那些百姓看在了眼中。
衆人指指點點。
“什麼情況?”
“那個女乞丐是惹了黃老爺不痛快嗎?怎麼被家丁抓起來了?”
“誰知道呢?反正黃家向來囂張慣了,還不知道這女人幹了什麼事惹了黃老爺的厭!”
“也是個可憐的女人哦。”
“這女人好像這些日子一直都在這附近討飯呀,要是換做別的乞丐,只怕早被打走了。但好像這些衙差都沒怎麼搭理她!”
“奇怪奇怪。”
百姓們自顧自的討論着。
門口的兩名衙差,看到那個女人頓時眼睛微微一張,一人張了張嘴,邁出一步正想說話,卻又被另外一名門衛衙差給攔住了。
“秀念……”
“別多事,你去找龍哥和虎哥!”
“我去裡面喊弟兄們出來,有大家在,他們多少會收斂一些,龍哥和虎哥應該是去黃府附近調查了,他們一直想抓到展堂!”
“行,分頭行動!”
……
兩名衙差說着話,一個人往外跑去,另一個則往內堂跑去。
另一邊。
黃世仁左手揹着手,右手捂着鼻子,來到這女人面前。
女乞丐身上散發着一股病態的惡臭,甚至這溫度不算高的冬季都可以見到她頭髮中爬動的黃白色蛆蟲。
蓬頭散發。
她擡起頭的那一瞬間,黃黃的牙齒,臉上零零落落的疹子,更讓人生厭。
“嘔……”
黃老爺頓時就有種想吐之感。
“舒朗……怎麼會看上這種女人?丁謀,你是怎麼帶着少爺的?”
黃世仁狠狠地瞪了一眼丁管家。
“老爺……”丁管家身子就是一個激靈,擦了一把手,忙拱了拱道。“這女人之前長得挺好看的,但也不知道咋的就染了這惡疾,這病,似花柳殘疾,不然少爺早就把她帶回家裡,又怎麼會讓她在這街上行乞呢?”
“您知道,少爺是最喜歡美女的。”
丁管家尬笑着壓低聲音。
“唉。”
一想起兒子,黃世仁又是哀從中來。
“打發點碎銀子,讓她走了。”
黃世仁掃了一眼周圍探頭探腦的百姓,擺擺手,轉身就要離開。
“是。”
丁管家朝一名青衣小廝使了個眼色。
那人點頭立刻從身上掏出了幾個銅板,拿着手帕包着探到了這女人手中,嫌棄道:“劉秀念!你這個臭女人,還不趕快謝謝老爺恩賜?拿着這些銅板,有多遠滾多遠,別在老爺面前礙眼!”
兩名抓人家丁像是得到了解放似的,立刻鬆開了手,把雙手往身上用力的擦了擦。
女人身子一軟,趴倒在地上。
她慢慢的張開手,看着手中五個銅板,悽悽慘慘的笑着道:“五個銅板,我丈夫的命還有我這一輩子就只值五個銅板嗎?你們黃家,端的大方啊!”
“可恨!”
“我不服!”
“黃舒朗,不是我殺你,老天無眼!”
“黃世仁,我詛咒你被百姓同戮,死無葬身之地!”
“黃家,我詛咒你們全族不得善終!”
女人左手指天,扯着喉嚨用力嚷着,右手將五個銅板使盡全身力氣的甩向了黃世仁的馬車。
縣衙前都是用上好的石板鋪制的平板路。
幾個銅板零零碎碎的落在地上,四散,其中一顆銅板滾到了黃世仁正準備擡起的鞋邊。
黃世仁起眼睛。
他低頭看了看那黃色銅板,面無表情的將銅板一踩,隨後看向了趴在地上的那女人。
“我剛纔沒聽錯吧?”
黃世仁冷冷地看着丁管家。
“老爺,您切莫當做一回事!是那女人太可惡了,嘴巴惡毒的很!”
丁管家頓時惱怒。
“那還等什麼?”
黃世仁轉過身來。
“來人啊!下去兩個人好好的把那女人教訓一頓,別打死了,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丁管家雙眼惡毒的盯着那女人。
女人感受到他眼神中的兇悍,眼中立刻露出驚恐神色,在地上掙扎着向後爬:“不不……別打我,別打我……”
她沒爬幾步。
兩個瘦個子青衣小廝從身上抽出了鞭子,啪啪啪的打在了這女人身上。
鮮血。
衣服碎屑。
散影翻飛!
隨之而來是一個女人哭天搶地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