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面。
爆炒肥腸,豬肉茄子,肉片蛋花湯……
幾個肉菜洋溢美味。
韓信深吸了一口氣,甚至讓他有一種擡起筷子卻不知從哪下筷的猶豫,每一道菜都非常精緻。
終於。
他倒了一杯酒,美美咀了一口,順着一口肥腸,再刨半口飯,那股香麻刺激讓他渾身舒爽。
一盞茶功夫後。
酒足飯飽。
韓信放下筷子,趴在桌面睡了一個時辰,等再醒來,迷迷糊糊中,看着周圍,視線晃動,陷入沉思。
這三年來。
從邊塞到江南,他經歷了無數人生際遇。
一路上,他也曾經有幾次不錯的發展機會,可最終都一一錯過,沒有把握住。
是自己不行嗎?
韓信捫心自問。
曾經,他有機會入贅成莊園主,卻因自己性格耿直,惹得姑娘不快;曾經,綠林山寨誠邀他入火,並願拜他爲第一把交椅,卻又因爲不想墜入邪道而拒絕了;曾經,他遇到一名大商人,那商人能資助他成立一家鏢局,卻因第一次試鏢過於緊張把東西丟了,羞愧離開……
一樁樁一件件……
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幹不成什麼事,空有一身自以爲高明的技藝,卻派不上用場。
如果這樣下去,難道自己一輩子就這樣風雨飄搖,一事無成嗎?
韓信搖了搖頭,又倒了杯酒。
一杯酒下去。
韓信反倒是清醒了一些,看着凌亂桌面,陷入沉思,忽然,他眼前一亮。
唉呀!
自己是傻嗎?
既然帶頭幹事幹不了,沒那個八字和本事,那爲什麼不找個明主大佬踏踏實實的跟着對方呢?
有些人天生就不適合當老大,或是適合當老大身邊的打手,或是參謀,各有角色。
至少。
韓信認爲自己多少還是能打的。
想到這。
他豁然開朗,露出笑容。
或許自己要出人頭地,並不是帶頭主動去幹一件事,而是找個有本事的大哥跟在身後喝酒吃肉喝湯,自己只需幹事,畢竟不是人人都適合當老大!
想通這一點,韓信心情好了不少,也不再像之前那麼自責鬱悶了。
這時。
他忽然觀察起這間房間。
房間位於酒館後院,人很少,幾乎沒什麼人來。與大堂的喧鬧相比,這裡要安靜得多,唯一差點的就是他聽不到自己想聽的歌曲。
房間佈置典雅,詩書字畫不少,一看就是一間專門用來接待的客房。
“副掌櫃實在太客氣了,自己真幸運,能遇到這樣的朋友……”
蕭河喃喃自語地站起了身,看起那些字畫來。
忽然。
他看到了一張新裱起來的字畫。
畫面上,明月下一棟山野間的小房子,空曠孤遠,而在空白處則有一首題詩。
“牀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
“妙啊,妙啊,好詩好詩!”
“落款是……楊逍?”
“這不是那個縣太爺的名字嗎?難道這首詩是縣令所作?”
“不愧是狀元啊……不管何人所作,這首詩,絕了!”
韓信看着這四句簡簡單單的詩,自言自語後一陣沉默,似乎一瞬間被帶入到了詩境中。
身居外地,思念故鄉,卻是物是人非,心思念念。
想想。
自己都出來三年了!
雖然父母已不在,但家鄉酆都還有小妹弟弟,自己做出那樣的事倒是乾脆跑出來三年,可妹妹弟弟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還有其他的親戚朋友,是不是因爲自己做出那件事情後而受牽連呢?
想到這些,他忽然發現這一路奔波已讓他幾乎快忘記思念家鄉了,此時看到這首詩,想起家,想起家人,黯然神傷,低着頭老淚縱橫。
他。
很久沒哭了。
韓信哭聲漸止,正傷心時。
房間的門呼啦被人推開了。
“唉,有人?”
走進來那人看到背對着自己的韓信,頓時一楞,手裡還拿着個胡蘿蔔咬了一半,顯然沒想到這房間有人。
“誰?”
韓信轉身。
原來。
看對方那一身裝扮,應該是三生酒館的小二,年紀約摸十七八歲,長得倒是高高大大,雖然身上透着一股機靈勁,此時卻顯得驚訝中的懶懶散散。
韓信頓時明白。
這必然是某個偷懶小二,平時這間房間並沒有什麼人,因此一些偷懶小二就把這裡當做了歇息的地方。
“你好……”
韓信朝他點點頭。
“你……好。”
小二眉頭一皺,打量了一下韓信,深吸了一口氣,頓時聞到他身上所傳來的那股汗臭味,由於小二鼻子靈敏,那股味道甚至超過了房間裡的菜香味。
當然。
飯菜都被韓信吃了不少,味道所剩無幾。
“別好了,你是誰?”
小二質問道。
“哦,是副掌櫃讓在下在這裡等着下午應聘宜春院護衛的。”
韓信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宜春院護衛……”小二眯着眼睛圍着韓信走了一圈,看着他有些邋遢的衣服,眼睛一轉,明白過來,隨即不屑乾笑了兩聲。“哦,你就是昨天晚上那個吃霸王餐的吧?最後還是蕭師爺給你結的賬,對不對?”
“啊,正……正是在下。”
韓信有點尷尬,朝着小二拱了拱手。
小二瞟了一眼桌面,哼了一聲,一副嫌棄模樣:“你可是真了不起呢!吃白食……吃了一頓又一頓,沒想到還吃到後院來了,副掌櫃對您真不錯!”
“是啊。”
韓信點着頭回答道。
“哎喲。”小二翻了個白眼,一屁股往桌邊一坐,翹翹二郎腿。“這還真是給根繩你就順着爬呀,我這話是啥意思聽不明白嗎?做人跟吃飯是一個道理,量力而行,您要是沒錢就別在這裡裝大尾巴狼!這三生酒館雖然好客,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給人吃白食的。”
“您這是吃了一着又一着,真當這三生酒館好說話呀?副掌櫃人是不錯,但您也不能盯着這一個人可勁的欺負呀?”
“昨天我收拾東西,可就看見您在櫃檯翻來翻去,沒想到這過了一天您是又跑來吃霸王餐了。怎麼?這霸王餐您還吃上癮了?不夠?我現在給你再去做一頓得了唄?”
小二說着,輕輕敲着桌面。
韓信嘴角微微抽搐,一言不發。
小二看着韓信放在一旁椅子上的包裹,包裹上沾了一些泥土,他眼睛一睜,立即走了上去,將包裹往地上一扔!
“你!”
韓信上前一步。
小二卻指着那包裹道:“您這髒東西就放地上吧!座椅板凳可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每天都要差個好幾次的。這要是沾上了灰,副掌櫃責怪起來,算誰的呀?擦不乾淨,到時可是要扣五十文銅子的,您幫我出這個錢嗎?”
“您有錢嗎?”
“我……”
面對小二的質問,韓信無奈一笑。
“也不知道你這包裡是什麼?”
小二說着,蹲下身就想要拆那包裹,韓信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幹什麼?想打人呢。”
小二狠狠瞪了一眼韓信。
“唉……”
韓信深吸了一口氣,將手鬆開,一把將那包裹扯在了手裡。
“你一個大男人多少應該有些錢吧?我看,你要是真有錢就別在這吃白食了,還不如去街邊買個饅頭!”
“大男人有手有腳的身強體健,幹什麼不好,非得賴着別人吃白食呢,這不是丟自家祖宗的臉嗎?”
“我要是你,可做不出這事!”
小二緩緩的站起了身。
此時。
韓信面紅耳赤,點了點頭,朝小二一拱手道:“行,我知道了。告辭!”
說完。
韓信苦笑一聲,拿着包裹從開着的門走到了小院子裡。
他看了看前門,又看了看後門,最終還是走向了後門,跟個正在掃地的老媽子說了一聲,出門離開了。
“我呸!”
小二在院子門口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隨後折返到了房間內。
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自然不會收拾,而是找了兩張椅子拼在了一起,伸了個懶腰,關起大門,呼呼悠悠的睡起大覺來。
半個時辰後。
房門被輕輕敲響了。
“韓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