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空竹將兩娃子交給了她。“你幫着看着點吧!”
說完,眼神掃了那邊還在靜默的父子三人一眼。
張氏見狀,立時明白過來,把兩小兒接了過去。道:“你放心吧!娃子在我這,管保照顧好了!”
李空竹心中呵笑,自已的孩子照顧好應是天經地義的事吧。不過面上卻不顯的笑了笑,沒有接話的轉身向着自家走去。
那邊趙金生嚇得不輕,叫了多下也沒叫應鄭氏。
就嚇得趕緊去掰她的手。
鄭氏捂着不讓,趙金生就下了死力去掰。
這一掰開,就聽得“嘩啦!”一響,那捂了一包的暗紅色血液就那樣叭啪的掉了一地。
趙金生順着血流的位置看去,這一看,嚇得是狠抽了口涼氣。
只見鄭氏上下嘴脣高腫不說,更爲誇張的是。她那上嘴脣,居然就那樣生生的從人中那裡給撕裂開來了。
看着向外兩邊翻腫的高漲紅肉,趙金生只覺噁心不已。只一眼,他就別了眼,眼中嫌惡不已,同時又疑惑不堪。
這倒底是怎麼弄成的?
腦海裡不期然的撞進了剛剛趙君逸的表情,不自覺的又打了個冷顫。
搖了搖頭,應該不是他纔是,死婆娘背朝着他哩。他走來時,死婆娘已經在捂嘴了。
那不是他,又是誰?
趙金生小心的環顧了四周一圈,見遠遠的有幾個村人雖在向這邊看着,卻誰也沒有再圍攏過來。
心下不由得有些生寒,正當他還在猜着呢,卻發現大兒子一直哭鬧的大兒子,好似也沒了聲兒。
尋眼找去,再次嚇得一個激靈。
只見四歲多點的趙鐵蛋,這會正一動不動的躺在一旁,那樣子靜悄悄的,就跟……
“鐵蛋!”趙金生嚇得心臟驟停,趕緊跑過去,蹲下去一把將兒子,自地上給撈在了懷裡。
手有些顫抖的正向着那鼻子探去時,又忽然聽得“嚀叮”一聲。趙鐵蛋哼叫着又醒轉了過來。
見此,趙金生那顆差點嚇破了膽的心臟,這才緩過了彎。將兒子抱在懷裡,看了眼那邊還在捂嘴的婆娘一眼。
冷喝着,“還不趕緊起來,等着血放幹去死不成?”
正捂嘴痛得哭不出聲的鄭氏聽着死這個字,立時嚇得趕緊鬆了手,轉眼就衝他眼淚汪汪的搖着頭。
趙金生一見她那又露出那翻腫的脣皮,就忍不住嫌惡的皺緊了眉頭。
“還不趕緊的!”
鄭氏點着頭,伸手又開始將嘴捂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從地上撐起身,跟着趙金生向着自家的院子走去了。
李空竹從回來後就一直藉着門縫偷覷着,見人走了。
就轉頭看向已經將柴禾整理好,回屋的男人。
“不會真把舌頭給割了吧!”那嘴腫她倒是看到了。不過因爲離得遠,還不知道鄭氏的上嘴脣被他從中間剖開了。
趙君逸因上山走得發熱出了汗,這會坐下正給自已倒着茶喝。
聽了她問,只挑了下眉頭的說道:“不過給點教訓罷了!”實在是罵得太過難聽,也有聽不下去的時侯。
見不是真割了舌,李空竹心下鬆了口氣。又見時辰不早了,就趕緊去準備做午飯了。
而這邊趙金生在回院後,跟二房兩口子說了鄭氏被豁開了嘴,要帶去看大夫的事。
張氏跟趙銀生兩人聽了,皆嚇了一跳。
待見趙金生帶着人走後,趙銀生這才轉頭問着自家婆娘,“你說是誰幹的?”
“我哪知道?”張氏也很是疑惑,“問老大說,他也沒看見,就是突然一下就變這樣了!”
“難不成真遭報應了?”趙銀生覺着有些不可思議,下一秒又覺着滲人的慌。
張氏倒是沒多大變化,只轉了眼的問着在炕上玩得起勁的趙苗兒道:“你三嬸給你吃了啥好吃的了?”
“山楂糕!”趙苗兒一邊玩着泥*,一邊又心不在焉的說道。
“啥樣的山楂糕啊,不是讓你給娘拿點麼?你咋沒想着娘啊!”張氏繼續耐着性子的問着小女兒。
趙苗兒歪頭想了一下,又搖了頭道:“三嬸不讓拿出來,讓在那吃。白白地,紅紅的,很好吃哩!”
白白地?紅紅地?難不成又做了新花樣了?
張氏蹙眉,開始沉思了起來。
而這邊李空竹兩人。在吃過中飯後,一人打着坐,一人則開始給男人裁起衣絮着棉,準備起新衣來。
待做到下響申時天黑之際,將做好飯。麥芽兒兩口子就趕着牛車過來了。
李空竹前去開大門時,就見着了一冒車的山裡紅。
由於門小實在沒法趕了進來,加之他們拉着這麼一大車進村,自然就引來了不少村人圍觀。
李空竹見狀,只好請了衆人幫着擡進院,在小廚房裡的地上鋪上厚厚的草簾,全堆在了地上放着。
衆人在擡完山裡紅後,還不願離去。
李空竹只好將家中桌子搬擡了出來,放在院子裡,拿出家中還剩下的山楂條擺上,又燒了熱茶,拿了些碗出來,請他們輪流嚐嚐喝點!
有心思的村人,自然不在乎有沒有凳子啥的,即使就這麼站着,都將這小小的院落給擠了個滿滿當當。
有漢子們喝了茶,吃了山楂條,就催着自家婆娘問着。
婦人們也拉得下來臉,看着李空竹問道:“那個趙老三家地,這是要做多少啊,瞅這一牛車拉的。能忙活過來麼?”
李空竹心頭自然明白這些人這般問的目地,笑着道:“現下還知道是個啥行情哩,今兒我那姐妹纔出發去府城,就算要見主子,也得明兒早間才行。也不知能不能得了那府城主子的喜歡,能做的只能先等着了。今兒收這些果子上來,不是眼看着要過年了嘛,想着家家都要置年貨的,總會賣那麼個一斤半斤的零嘴,便想着趁着機會掙點過年的買肉錢哩。”
一些婦人聽了就有些癟嘴兒,想張口酸個兩句,卻又聽得她道:“不過這果子收得確實挺多,明兒又是小年了。大家中飯啥的都要做得好點,自是不能耽擱了,要不這樣吧!一會我去找了王嬸,讓她幫我挑兩個手腳勤快的嬸子,過來幫我洗果子去果核的。一上午時間,應該差不多吧!”
後一句,她故意喃喃着。
聽着她要找人來洗果子去核的,就有人開始活絡的問起她的價來。
“雖說價不高,但大半斤肉錢還是有!”李空竹笑了笑道。
衆人一聽大半斤肉錢的價,就在心裡換算了一下。至少也得十好幾文的,只幹一個上午就能白得十幾文的,還是挺划算的。
平日裡村中婦人哪個不是常年洗衣做飯的,給別人家洗個果子就能得錢的,不比在自家白乾要強得多啊。
“你既然要找人,就在這裡找吧,不是嫂子自誇,這十里八村的,要找到嫂子這麼好把手的,可是少見哩!”有人已經開始自誇起來。
自然也有人不能落了後去,“喲,這十里八村就你王老三家地勤快?可真是笑死人了。要真那麼勤快,那竈臺缸蓋上也不會都落雞屎了,還不知道擦哩!”
“趙腰子家的,你這話是個啥意思,你的意思你勤快唄?你勤快,你兩兒子那衣服都起殼了,咋沒見你洗哩!”
“你……”
這眼看着就要從揭短到打架了,李空竹趕緊制止了她們。
連着喊了好幾聲的,“嫂子們聽我說!”才終是止了她們吵架的嘴兒。
李空竹清了下嗓子道:“這活吧,還真就要不了兩個人,現在還都在初期摸索階段。一會我就去找了王嬸兒,我來的時間短,啥事兒都不懂的,得找個長輩教着點好。還有就是,若是王嬸沒挑着你們的話,你們也莫要着了急。我在這就應一句,若府城的門戶打開了,要真能走俏的話,到時需要大量的果子,自然也會多要點人手的。這東西我打算長做,不會說是隻是一時的。”
這話已經很明白了,別爲着眼前這點蠅頭小利而失了以後的大利。
那先頭說自已勤快的王老三家地聽了就嘀咕了下嘴兒,“那你也可以自已挑人啊,爲啥還要王氏去挑!”
李空竹笑而不語。她能說自已若沒挑中某些人的話,會引得一些心中不滿之人的嫉恨?到時,來報復了她,可就得不償失了。
找王氏,自少陳百生這個里長在那壓着,就算因爲沒挑中心中不愉快,也沒誰敢去得罪陳百生的老婆。那除非是不想在這個村裡混下去了,否則就只能忍着。
衆人見她這樣決定了,就想着趁着這會兒天還不太晚的,就去里長家走走門,混着個臉熟啥的。
李空竹見狀,自是樂得笑着將他們一一的送了出去。
待關了院門後,一直跟自家男人等在這的麥芽兒,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有點好就上趕着巴的!也就嫂子你心善哩!”
李空竹正笑着讓趙猛子幫着將桌子搬進去,想留了他兩口子留在這吃飯。
聽着她這話,就好笑的搖了搖頭,“要做大事,走長路,一個人獨貪可不行。一些人總得給點好處才能得以安份,何苦要死噎着不放的給自已拉仇恨哩?”
想獨來獨往指定是不行的,到時會被孤立。得罪了人,就算有人報復也沒人站你這邊爲你打證的,那纔是最得不償失的事情。
麥芽兒不太懂,總覺得她一個人整得那麼辛苦,不但拉了他們兩口子合夥,如今更是鬆口,讓村中一些不懷好意的也前來掙工錢,那得花多少銀子。
“其實這一車也不算多的,我們也能忙過來,那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懷好意,到時若方子泄了出去的話……”
看她一臉的擔心,李空竹拉着她向廚房走去,準備讓她幫忙端飯擺碗的,“不過是洗個果子去果核的,能有什麼好泄的。再說了,一會吃完飯,我還得去里長家一趟,想信以王嬸的本事,應該能替我找兩可靠的人才是!”
“唉!”麥芽兒幫着端了碗,“你也就是爛好心!”
是麼?李空竹淡笑。
她說了,她要挽回形象。挽得人人都站在她這一邊,不會再說了她的不是,看了她的熱鬧。
吃過了飯,趙猛子趕着牛車去送還,也順帶着把挎着籃子的李空竹送去了里長家。
李空竹提了幾根肉骨棒跟一把子雞蛋,當然山楂條和剩下的幾塊水晶山楂糕自是少不了的。
來到里長家,敲門進去後,正碰着他們晚飯還沒過。
吉娃一看到她,就趕緊飯也不吃的滑下了炕。
“三嬸子,你是不是又有好吃的給俺了啊!俺饞得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哩!”
“你個死小子,哪有這麼問人要東西的?”王氏聽得笑着上前拍了他的小腦袋瓜一下。
李空竹正好跨進堂屋,見陳百生盤腿坐在上首砌的小炕上。看着她來,酒也不喝了,叫着老婆子給上碗熱水來。
李空竹在下首的凳子上坐下,打開籃子,拿出塊邊角料的水晶糕,遞給一直眼巴巴看着她的吉娃。
“昨兒做剩下的,好的都被拿走去府城了,雖說看着不咋樣,吃着是一個味兒哩!”
吉娃這會早有些迫不及待的拿過去咬了一口,眯眼添嘴兒的叫着:“真好吃哩!”
陳百生聽她說主動說府城的事兒,就問了嘴兒,“能行不?”
“還不知道哩。先開開路才說吧!”
正巧王氏端了碗糖水上來,一來就見自家孫子在又在吃那山楂糕的,就忍不住嗔怪道:“先把飯吃了,一會再吃了這好克化的。”
“哦!”吉娃是有些怕她的。聽了這話,果真不吃了。拿在手上就向着小炕爬了上去。
李空竹笑着抿了口糖水,開口道:“想着吃完飯來找叔嬸也差不多過了飯點了。沒成想,又給撞飯點上了!”
王氏遞了水就盤腿上了炕,聽了她這話,就忍不住抱怨了聲,“也不知咋了,剛一會來了好些人。一個個的跟我套着近乎,平日裡也沒見着誰這麼熱情過的!”
李空竹眼神閃了一下,面上帶了幾分愧疚的道:“怕是因爲我的事兒吧!”
“你的事兒?啥事兒啊?”王氏夾了根沾醬菜包饅頭裡。聽是她的事兒,也不吃了,轉頭看着她問了起來。
李空竹笑着從腰間拿了二十個銅板出來,說了要做山楂條去賣年貨的事兒。又說了今兒找趙猛子去遠地兒,收山楂回來時,村人幫着擡了的事兒。
“瞅着這果子也挺多的,就尋思着想找兩個勤快點的嫂子來幫忙洗果去核。”將錢遞了過去,見王氏推,又執意的推了回去。
“我來村裡的時間短,各人啥品性都不清楚,若是隨隨便便就答應找兩人的,到時方子泄了的話,我哭都找不到地兒去了。所以,我想請了王嬸幫我尋摸尋摸,好歹這村裡的人是個啥性子的,你比較清楚哩。這二十文雖說不多,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也不能總麻煩你不是!”
王氏跟陳百生聽了她這話,哪有什麼不明白的。這是怕得罪人哩!
嘆了口氣,“你呀,就是太好說話了。”頓了一下,又故作不明的問了嘴兒:“聽說前兒個那兩房人又來鬧了場?沒出啥事吧?”
“沒哩!二嬸子來了,都怕着哩,不過……”
“不過啥?”
李空竹皺眉,有些猶豫的說道:“今兒個我尋思着讓兩娃兒過來吃點點心,因爲鐵蛋前兒在我那做了件錯事兒,就想着罰罰的他的,哪成想……”
“又來鬧了?”
“嗯!”李空竹將前天她讓趙鐵蛋幫忙的事粗粗說了一遍,又說了今兒吵鬧之事。
“我實在是不想惹了麻煩,就想着出去還了孩子。哪成想,他們兩口子正打得起勁哩。那鄭氏也不知道咋的,就突然的不吭聲,捂了嘴的在那地上跪着。那嘴裡還流着血哩!”
“有這事兒?”王氏也驚了一跳,陳百生聽得皺了皺眉。
李空竹點頭,“反正詭異得很,上回也是,跟着二嬸子罵着罵着,也是突然不吭聲了……”
其他的話,她沒說下去,故意的打了個冷顫。
王氏心也跟着提了起來,轉頭看向自家男人。眼中閃過了絲膽怯,不會是撞鬼了吧!
倒底陳百生這個還算識得幾個字有見識的人,見這氣氛不對勁,就趕緊清咳了一聲。
“沒影兒的事兒別亂猜!”
“是哩!”王氏也趕緊調回了心神。轉眼看了眼那桌上的二十文錢,笑道:“這事兒交我吧!一會吃完飯,我就去找,讓她們明兒一早就過去你那邊,擔保不會誤了你的事兒。”
“哎!那我就先在這謝過嬸子了!”
從里長家出來時,正好迎來了一股北風。
李空竹打了個顫,緊了緊身上的棉襖,藉着夜裡發着亮的雪光。向着自家所在的方向行去。
剛出了位於里長家的小道,轉了個挨着的鄰家院牆角,就瞅着前面有立着個人影在那。
先頭看時,李空竹還給嚇了一跳,待定睛仔細辯認後,才發現是趙君逸的身影。
快步走將過去,藉着暗夜的雪光仰頭看他道:“你咋來了?”
“走吧!”男人低眸看了她一瞬,並未多作解釋的擡步向着前面走去了。
李空竹癟了癟嘴,心頭卻忍不住有些躍雀的趕緊小跑着跟了上去……
第二天一早,辰時剛到,王氏就領着兩個婦人敲響了院門。
李空竹迎了三人進來。
王氏給她作着介紹,“這是你趙山子哥家的雲氏,你得叫聲嫂子!”
李空竹笑着衝那二十出頭,着碧青粗棉襖的婦人叫了聲,“嫂子!”
“這是你柳二嬸子!”
“柳二嬸子!”李空竹又點頭衝那年近四十的中年婦人叫了聲。
兩人皆點了點頭。
雲氏顯得有些拘謹,倒是柳氏放得開。
上來就拉着她的手拍了拍道:“你這活我們心裡都明境似的哩,你能捨得讓外人來幫了忙。說明啊,你這心地軟着哩!”
李空竹淡笑着將幾人請進屋道:“哪有二嬸子說得這般好了,是真忙不過來哩,先進去暖暖的。等一會芽兒兩口子來了,咱們再正式開工!”
“哎喲,哪用得着等啊,你現在就帶了我們去吧!哪有來拿了錢,還有坐着玩的道理兒?”柳氏聽她讓進屋去坐着,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催着她一個勁的道:“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去開工去。”
“是哩!嬸子說得在理,我們開工吧!”雲氏也覺着這樣不太好,也跟着催了句。
李空竹只笑了笑,依舊請着她們進屋。
還是王氏在一邊看出來了,就給兩人使眼色道:“這丫頭就是這麼個隨和的性子,既然讓等着一起開工的。你們也就客隨主便就是了,她都不心疼的,你們着急個啥!”
“是哩!”李空竹笑着回答了一句,讓着幾人快進屋。
趙君逸迎了出來,給三人見了個禮!
王氏笑着跟他打趣了兩句。另兩人有些不知該說了啥,只點了個頭了事兒。
趙君逸將幾人讓進屋後,就對李空竹道了句,“我先上山了。”
“好!當心點兒!”
“嗯!”
幾人見他轉身出去了。王氏就笑着打趣了嘴兒道,“還是個會疼媳婦的。”
“當家地就看着冷了點,人還是不錯的。”李空竹聽得喜歡,自然不忘再給自已男人貼點金。
王氏見她誇得臉不紅氣不喘的,就笑得更加大聲來,倒是緩和了另兩人進屋時的尷尬了。
幾人說說笑笑間,外面的麥芽兒則推門進來在叫着嫂子了。
李空竹這才起身對幾人道:“來了,走吧!”
幾人起了身,出得屋來時,又與麥芽兒打了招呼。
麥芽兒雖說心頭不願,面上卻還是挺和樂的。
領了幾人進屋,王氏見果子挺多的,就挽了袖子說也要留下來。
李空竹自是應了,找來幾個空盆,又着了趙猛子回家拿了挑子過來。
五個女人按工分配。一人清洗,四人去核的開始工作了起來。
其間,趙猛子回去拿筐的這段時間,村人又聚集了過來。
向着院子不停的張望着,看到趙猛子拿着幾個筐過來時,又忍不住的問着請沒請人來,請的是誰。
趙猛子自是一一回了。
一些人聽着還有王氏,就忍不住癟了下嘴。不過也不敢說太過難聽的話,爲着以後有活,還能找她們的,只得暫時忍下這麼一天半天的。
雖心頭這麼想着,一些人還是忍不住的時不時過來轉悠一圈。
裡面的五個女人,清洗部分很快。
待清洗完了,就又開始過來幫着去核。
一冒尖牛車的山楂果,一上午的時間,也弄得差不多了。
看着沒剩多少了,李空竹便讓停了手,“響午頭兒了哩,嫂子,嬸子們回去吧!”
“還剩點哩!急個啥,咱們一齊弄完再走也不遲。”
“沒事兒,說好的半天哩!剩下的,我們下響也用不了多少時間。”李空竹笑着讓她們停了手,從腰間拿出早準備好的荷包,打了開來,一人給了十八文。
“今兒是小年,該說家家戶戶都在準備着過年哩。可別耽擱了!”
王氏看着那十八文錢,就想着昨兒夜裡她付過的二十文。眼神閃了下,就給推了回去,“我就是閒來無事幫把子的,不算請的在內,你給她兩就好!”
李空竹嗔怪的遞了過去,“哪有這樣的?嬸子這是看不上哩?”
“哎喲,那你可折煞我了,看來我不要還不成啊!”王氏聽她這樣說了,哪還有推的道理兒。再說她本就是做個樣子罷子,這會兒見她推了回來,自然就笑呵了嘴的又接了過去。
另兩人接過她送來的十八文錢,都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沒做多少活哩,倒是拿得有點多了!”
“不多哩!今兒小年還把你們請來,本來就有些不妥。”李空竹笑着頓了下,又道:“兩位嫂子、嬸子還是快家去吧,這響午頭兒的,怕還得忙活家裡的飯菜哩!”
兩人聽她交待的點了點頭,“那成,那我們就先走了啊!”
“好哩!”
李空竹在送走她們時,又每人給了一小包的山楂條。幾人雖連翻的推拒了,到底還是沒有推過,只得接着走了出去。
這一走出去,讓好些圍轉了一上午看着門口的村民,紛紛的上前做着不經意的打招呼尋問狀。
有眼尖的看着她們手上拿着的紙包時,就直接開口尋問是個啥的。
待得知是山楂條後,又尋問着給了多少錢。
王氏在一旁聽得整了下衣襬的說道:“也就半那多斤的豬肉錢吧!就半上午的活兒,下響都不去了!”
一聽還真是半斤多的豬肉錢,再一看那山楂條,結合起來,怕是不少於二十來文哩。
衆人聽得別提心裡多羨慕了。可再羨慕,人現在也要不了那麼多的人。只盼着以後能有機會,能再請了人去幫個一天兩的就好了。
李空竹這邊在送走幾人後,就叫着麥芽兒兩口子也趕緊回去。
“下響再過來熬煮,今兒中午就不留你們吃飯了,趕緊回家跟家人過吧!”
“哎!”麥芽兒也知今兒這個日子特殊,村中家家戶戶的都開始準備着了。可不能在這個時侯缺席了纔好。
送走了他們,李空竹便去到院角處的雪堆裡,翻了一排排骨出來,又拿了塊肉。
燒了鍋肉用熱水化着,準備先做了糙米乾飯。
其間淘米下鍋時,李空竹想着離着過年不幾天了,來這麼久還沒吃過一頓白米乾飯的,就想着要不趁着賣完年貨後,去買個幾斤回來。
正燒着鍋哩,趙君逸抗着柴禾已經回來了。
沒問他是怎麼進的院,反正他有他的辦法。李空竹起身,將手洗淨的擦乾,摸了下肉也化得差不多了。
就叫着剛回來的趙君逸幫着燒下鍋,“過年哩,能不能幫把子手了!”
男人只掃了她眼,便點了個頭,“知道了!”
待他把柴禾卸去雞舍後,這才重又進了廚房幫着燒起火來。
李空竹這天中午炒了個糖醋排骨,又炒了個圓蔥炒五花肉,再來了個醋溜蔫白菜,配着個雞蛋湯了事。
將三菜一湯端上了炕,李空竹又給兩人盛了滿滿一碗冒尖的糙米乾飯。
沒有酒,她又倒了兩碗茶,在開飯的時侯,就先舉了茶碗的道了句,“當家地,新年快樂!”
正準備拿筷夾菜的男人聽得愣了一下,轉回眸看她時,見她正挑着秀眉衝他笑得好不明媚。
眼睛挑着指了下他面前的茶碗,很明顯是讓他端起碰杯。
男人心頭訝然了下,勾起了淡粉的薄脣,伸手將碗端起,如願跟她碰了一下。
“你也該跟我說新年快樂的!”得了他碰碗的李空竹,見他仰頭就幹了那碗茶水。就有些不滿的嘀咕了句。
見他又轉眸看來,她又垂眸的將嘴放在碗邊抿起了碗中水來。
男人眸光閃動,半響,終是從薄脣裡飄出句極淡的,“新年快樂!”
李空竹滿意了,雙手捂臉的撐在桌上。看着他笑得一臉花癡,“當家地,我有說過你的聲音很好聽麼?”
淡淡的,低低的,帶着男子獨有的輕沙之感。說出的每句話就像柔風撫耳般,癢得人耳朵難受不已。
男人沒有說話,只平淡的伸着筷子夾起了菜來。
女人看他半響,見他都不理不睬的平靜的吃着飯菜,就有些不爽的放了捂臉的手,道了句:“無趣!”
男人聽罷,不經意的勾動了下嘴角,一絲笑意自眼中快速的滑了過去……
小年一過,就開始正式步入過年的節奏了。
李空竹她們連着小年那天的半天,又忙了一大個整天加半夜,纔將那一車的果子全給做了出來。
待到二十五的這天一早早,幾人就又坐着牛車,拉着所做出來的貨物,開始向着城裡出發了。
在做完的二十四這天晚上,幾人就賣貨之事,商量出了個章程。
李空竹跟趙君逸拿着半簍子的量去縣城賣,麥芽兒兩口子就在環城鎮賣。
不管能不能賣完,最遲二十六這天下響都得在環城鎮集合,到時在鎮裡歇息一晚的。二十七兩家人再一起採買年貨,準備過年之物。
幾人在環城分開時,牛車留給了趙猛子兩口子,爲着趕時間,李空竹他們是另租借了輛驢車趕往的縣城。
一到縣城,自然免不了已經過了辰時了。
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們,比之他們前段時間來時,還多了一倍不止。
李空竹拉着趙君逸一如既往的先去往了集市。
只是一到那裡就忍不住的皺緊了眉頭。
只見集市裡,人來人往的擠着一團。那擺攤賣貨的地方,更是擺得是密密麻麻的,不留一點空隙。
如今正是囤年貨的時侯。不管是買的還是賣的,大家都在卯足了勁頭兒的,想着趁這幾天好好的大整一場。
擠得臉紅脖粗也沒找着個地方的他們。最後,還是那賣疙瘩湯的老闆娘,抽空向着這邊看了一眼時,看到了他們。
就立時招呼着讓他們過去。
好容易擠到了攤前,賣疙瘩湯的老闆娘也忙得很。
招呼着兩人到她攤邊先佔個位,待她給幾個客人下完疙瘩湯後,這才擦着手的過來問着他們道。
“好些天沒見着你們了,還以爲不來賣了哩,這位是……”看着旁邊多了位眼生人的,那老闆娘就忍不住好奇了一句。
“我當家地,跟我來縣城賣哩。弟妹跟她當家地在鎮上賣,我們就想着趁這採賣年貨的當口,過來多賣點兒,也好多掙個幾個過年錢!”
“這樣啊!”那老闆娘看了眼毀容的趙君逸。見男人揹着揹簍雖冷淡,可媳婦卻笑得很是自然,一點也沒覺着啥的,就猜想着怕是兩口子感情過得不錯。
笑着又開了口,“不瞞你說,我呀,今兒過了就要收攤不賣了,準備家去過年了。想着置辦點啥回去,還真想不起來。看到你時,就覺着,你那山楂條可是一絕。正好了,你這會趁着我有空,給我稱個一百文的吧!”
“哎!好勒!”李空竹趕忙讓趙君逸將背上的揹簍放了下來,打開了裡面包着的大油紙包,問道:“只要了山楂條不成?”
“對哩,就那玩意出數,家裡人多,沒辦法!”
李空竹卻笑着化解道:“就數了這玩意兒最貴哩,老闆娘你還真捨得!”
老闆娘得了她誇,自是哈哈的笑了一陣。
待她把東西稱好,付了錢後,又道:“瞅着集那邊也沒地兒佔的,要不,你們暫時擺在我這攤兒前吧!”
“那我謝謝老闆娘了啊!”李空竹笑着又多給她夾了一夾子的山楂條,“當我的出攤費!”
老闆娘自是爽快的應了,又說隔壁幾個攤位的老闆都在念叨她哩,說不定也是想買的,說着就去幫着招呼了一聲。
李空竹自是又好好地謝了她一翻。
因爲她這一去吆喝,就成功的引來了不少人。
李空竹她們來賣過兩次,自然不用太多的介紹,就陸續的有人前來了。
如今逢着過年之際,省吃儉用了一年的百姓們,趁着這幾天都在卯足了勁頭兒的囤貨呢。
是以,李空竹他們的山楂雖然貴,可就算再捨不得錢的,也多少會買個一斤回去的。
半揹簍子的幾樣山楂,一共也就三四十斤的樣兒。有人來買過,自然很快來就會引得另外沒買過的人前來圍着相問。
要碰到都不缺幾個錢的,一買就都能買走好幾斤。
是以,這半揹簍子的量,不到兩個時辰就賣了個乾乾淨淨。
收拾好賣完的揹簍,回着還在問的人道:“如今快過年了,怕是今年沒有了哩。年後我們又要給環城鎮一店鋪送貨,也不知還能不能有空來了。大家到時若想吃的話,不若問問哪家有親戚住在環城鎮的,到時就可去了西北大街街道口的匯來福(惠孃的店)店鋪買!”
“真不來了麼?”有沒買到嘗着味兒的人,聽了她這話,就有些不甘心了。早知道剛剛就不猶豫那一下好了,說不定還能買着點。
“不知道哩,若在環城鎮買的好的話,怕是不能來了。”說完,她又似纔想記般,‘低低’道:“應該能賣得好纔是,聽那老闆說,都送去府城大戶人家裡頭了哩!”
衆人一聽連那大戶人家都來買了這玩意兒,就更不得了了。一些虛榮心爆棚的,甚至覺着大戶人家都吃的,都讓他給買到了,還能吃起的,頓時就覺着自已的身份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李空竹見目地達到,就去到賣包子鋪的老闆那裡買了幾個菜肉包子,最後又相繼跟幾個攤位熟的老闆、老闆娘們告辭了去。
拿着手中算厚實的荷包,去到城門口租了輛牛車,兩人坐在車上,邊吃包子,邊慢悠悠的向着環城鎮行去了。
到了環城鎮的時侯,天已經黑了下來。
李空竹跟趙君逸,去到跟麥芽兒首次賣皮毛的小客棧,找着掌櫃的要房時,說出了趙君逸的名字,又問着掌櫃的可有人傳話給他們。
待得了掌櫃的說沒有後,李空竹知道麥芽兒她們定是也賣完了,已經回家去了。
當初商量的就是,若沒賣完,他們兩家人,就各自在賣的地方打尖住宿。若有一方賣得快賣完了的話,近的可以家去。遠的就在縣裡,或是回鎮上住宿,待到二十六後,離得近的再來鎮上,兩家人再一起匯合去買了年貨。
李空竹在得知後,心情很是愉快的要了間不錯的下等房,付了三十文的房錢。沒想晚間時,小二居然還送了熱水過來。
泡着熱水腳,緩着受了一天凍的李空竹不由得感慨着,果然到哪都一樣啊,大城市的物價比之小城市來,都要高那麼一大丟丟!
晚上睡覺時,李空竹又找了回店小二,說是太冷要多加了一牀的棉被,居然也沒有加價的就給了她。
抱着棉被回屋的李空竹,對於這一點就有些不滿了,覺着再怎麼樣都該加點價纔是。因爲這樣一來,說不定她就會肉痛的不掏錢了呢。
看了眼那已經洗漱好,在脫外裳的男人。李空竹有些咬牙的想,剛剛她怎麼就那麼嘴賤的想着去多要一牀被子的?
脫去外裳的男人,轉眼正好看到她一臉糾結的站在那燈影處。一副很是苦大愁深的模樣,就忍不住的問了嘴,“怎麼了?”
李空竹被喚回神的清咳了聲,很是厚臉皮的說了句,“沒怎麼,就覺着這被子這麼薄的,會不會冷着了。”
說着,抱着被子走了過去,鋪在那小磚炕上。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的又道一句,“要不兩牀合一起?”
男人很是鄙夷的看了她一眼,轉身,去到一旁掛衣之地兒。拿下自已的厚襖穿上,隨淡道一句,“兩牀給你吧,我且不用!”
“……”
艾瑪,李空竹有些抓狂,連着白送都不要的。她是不是也太掉價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