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妹嘟嘴道:“都說了,我沒逼她們自梳……。”
“可你竄掇、誘導她們自梳!”
“那又怎樣?”吳小妹跳着腳道,“誰說女大就須嫁人?”
“自古就是男大當婚,女大當嫁!”
“誰規定的?”
“……自古皆如此。”
“自古是誰?”
“你……!”
吳小妹突然哽咽道:“如果先祖沒失國,我也不至於到被人逼婚的地步,嗚……。”
吳爭沒轍了,“沒人逼你嫁人。”
“爹逼了,你也逼了!”
“爹逼你,你找他說理去……反正我沒逼你。”
“你明明逼我了。”
吳爭不得不再重申,“說自梳的事。”
吳小妹頓時不抽泣了,她猶豫了一下,道:“長公主……早過了出閣的年齡……。”
吳爭一愣,隨即沉聲道:“長公主與你何干?”
“怎麼會沒關係?”吳小妹瞪眼懟道。
吳爭這纔會意過來,也對,二人都姓朱,說起來,該是族姐妹。
可吳小妹卻道:“再說了,我……我也到了……。”
話音是越來越低,低到不可聞。
那樣子讓吳爭忍俊不禁,敢情,她自己也知道啊?
吳爭的神色,讓吳小妹又急起來,她嚷道:“長公主、郡主都還沒出閣呢……她們急什麼?”
吳爭驚愕起來,敢情是這原因?
“你的意思是說,是長公主給你出的意義?”
吳小妹一怔,下意識地用嘴捂口,搖搖頭道:“不……不是。她只是說,女子也應該得到該有的一切……。”
吳爭心裡一動,不着痕跡地道:“那現在不已經有了女署了嗎?”
吳小妹笑了起來,帶着一絲得意道:“那還不是各地織女們聯合起來,讓朝廷沒了辦法……人多好辦事!”
這話在吳爭心中如同被擂了一拳,他已經沒有再說下去的興趣。
“妹妹,從古至今,凡事存在皆有理,你可以試着去改變,但絕對不是去毀壞。”吳爭伸手,想去撫摸一下小妹烏黑的頭髮,可隨即停下了,吳爭明白,妹妹,大了!
吳小妹疑惑地看着吳爭僵在空中的手,“可女子就必須是男子的附從嗎?如今江南女子賺得比男子更多,許多家裡,甚至是女子在養活家人,難道不應該得到更高的地位嗎?”
吳爭嘆了口氣,知道一時半會無法和妹妹說清楚,只是道:“織造司下面有百萬織女,這佔了江南適婚女子大半,你可知道,你的行爲已經極大影響到了江南新生人口的增加?北伐大業,需要更多的孩子出生,可你卻在拖哥哥的後腿……!”
吳小妹有些驚惶起來,她突然意識到了點什麼,可就是說不出來。
吳爭沒有逼她,軟語安撫道:“能不能做成一件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對的事,這,很重要!好好做你該的事,別摻和你不懂的事,或原本不該是你的事。”
吳小妹愣愣地點了下頭。
最後吳爭安撫道:“賣出四成股份,但織造司還是你的……我會在別處把你的損失找補回來,我保證,只會多不會少。”
不想,吳小妹看着吳爭道:“哥哥,如果與北伐大業相比,這些根本不重要,其實我只是……有些捨不得罷了,就算哥哥現在把織造司全部拿回去……我最後也會答應的。”
吳爭一愣,突然有些感動。
這或許就是吳小妹與朱媺娖最不相同的地方吧。
……。
吳爭回來時,有些負氣。
王爺很生氣,問題很嚴重。
也對,到了吳爭這樣的位置,些許小事,根本不要動氣了。
只要咳嗽一聲,甚至只要一個眼神,事情就會被人妥妥地擺平了。
既然生氣,那就說明,有些事、有些人,同樣不簡單,所以,吳爭生氣了。
宋安沉默地站在吳爭邊上。
吳爭煩燥地翻看着長公主府近三個月來的人員往來,然後,將記錄的本子隨手投向宋安。
“這就是你乾的事?我要長林衛何用?”吳爭的話很不客氣,甚至大有一巴掌扇向宋安的意思。
不過,吳爭最終沒有動手,不是不忍,而是年長了幾歲,修養還真好了不少。
宋安低頭一聲不吭。
吳爭怒道:“啞巴了?我讓你盯緊了長公主府……這麼人怎麼就進去了?你難道不知道,這些人背後又是些什麼人,沒事他們都能整出些事來,何況再加上一個遜帝……?”
吳爭越罵越生氣,拍着桌子喝道:“帶不了長林衛,或者不願幹這齷齪事早說……我找別人,別給我佔着茅坑不拉屎!”
宋安慢慢擡起頭來,“我錯了。”
“你當然錯了,還用得着說?”吳爭大喝道,“我想讓你做夜鷹,你倒好,做起了鵪鶉,要不要我賜你個封號……護花使者,如何?”
宋安輕聲道:“我只忠於少爺一人。”
吳爭一愣,沒好氣地道:“這我知道,說點有用的。”
“長公主不是我的效忠對象……側王妃也不是,郡主也不是。”
“囉嗦!”吳爭皺眉道。
“但……世子是。”
世子?吳爭不禁一愕,這纔想起自己已經當爹了,有一兒子,一女兒的人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吳爭有些惱了,“他才兩歲,還是虛歲,話都說不清,怎麼……他已經能給你下命令了?”
這話有些刺耳,吳爭甚至在話出口後,有些後悔了。
但宋安平靜地道:“在我心裡,此生只效忠二人,老爺和少爺……老爺救了我一條命,而少爺,給了我前程,沒有少爺,我此時或許就是少爺說的一個下人,在吳莊整日與佃農爲伍,計算着三、五個月的田租……世子是誰,我不知道,不想知道,但,世子是少爺的子嗣,長林衛若阻攔世子,那就是阻攔少爺……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