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體仁此時也笑了起來,“倒也是,軍工坊最新式的火槍也才三十多兩,大哥以如此高價賣出,那這一輪下來,我三萬多廣信衛就人手一杆新槍了。”
李過突然收斂起臉上笑意,“速派人向杭州府傳信,將阿濟格、沈致遠來此之事全盤稟報上去。”
劉體仁一愣,“那……那豈不是成了吳王賣火器,咱們啥都落不着啊?”
李過哈哈一聲,道:“你以爲如此大量的火槍,是咱們可以說有就有的?”
劉體仁沉默下來,可表情說明他不甘心。
李過微笑道:“至少廣信衛手中有一萬多杆槍,這些槍……咱們說了算,吳王能從杭州趕來搶咱們銀子不成?只要吳王答應賣槍,咱們有了這一萬多杆槍的銀子,再向大將軍府購買火槍,那誰能拒絕?”
劉體仁一聽大喜,讚道:“大哥英明!”
……。
夢裡相逢西子湖,誰知夢醒卻模糊。
高墳武穆連忠肅,添得新祠一座無。
這是按察司使張煌言的慷慨之作。
可在依欄可望的朱媺娖吟來,顯得是那麼的滄桑和落寞。
六度春秋更迭,如花芳華逝去,自己究竟得到了什麼?
天下太平?
祖宗家業?
亦或是可心的郎君?
不,什麼都沒有!
在她左邊的側王妃周思敏婉言道,“姐姐何故吟出這樣傷感的詩句來?”
她的話得不到朱媺娖的迴應,從側面望去,朱媺娖白玉般的臉頰上,幾滴晶瑩墜落。
周思敏忙勸解道:“好叫姐姐知曉,郡主已經將五十萬兩銀子撥嚮應天府……有郡主傾力相助,姐姐定能得償心願。”
朱媺娖慢慢回頭,看着右側的吳小妹,她伸出她僅有的右手來,握着吳小妹的柔荑,“謝謝你。”
吳小妹輕輕一掙,可朱媺娖握得有些緊,一時沒掙脫開來。
原本還是想掙的,可看着朱媺娖臉上的珠淚,吳小妹一時有些心軟了。
吳小妹真實性就任由她握着了,只是嘴裡不饒人地道:“長公主不必謝我,就當是我……還債了……數代欠下的債!”
朱媺娖神色一黯,“真是苦了郡主了……好在你我身上流得都是朱家的血,確實,用不着謝。”
吳小妹氣呼呼地道:“可話說在頭裡,我得再重複一次,不管你們要做什麼,不能傷害我哥,若是你們糊弄我,再也別想我幫你們做什麼事……!”
朱媺娖苦笑起來,鬆開手,舉臂左右輕輕一指,“郡主多慮了,你看,這府外有多少兵丁?大將軍麾下二十萬虎賁……我只是一個身帶殘疾的女子,又怎能傷害得了舉世聞名的大將軍、建新朝的吳王殿下?”
“可是……。”
“你放心,我無意與你兄長爲敵,不管最後結局如何,他只會得到得更多。”
“不行……你得發誓。”
朱媺娖爲之一愕,沒奈何,她還真按吳小妹的意思起了個誓。
吳小妹沒好氣地一扭身,衝周思敏道:“思敏,你也得發誓。”
周思敏不禁莞爾,輕捂着胸口應道:“成,成,聽郡主的……我發誓就是了。”
這麼一來,三女間的氣氛好了不少。
周思敏趁機勸道:“此處風大,姐姐還是進屋吧。”
朱媺娖在周思敏的攙扶下,進了屋裡。
吳小妹跟了進去,卻道:“我的事做完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回去了。”
周思敏想挽留,可朱媺娖微微一笑,道:“有勞郡主了……我送送你。”
“不必了。”吳小妹大咧咧地扭身而去。
……。
看着吳小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九曲環廊之間。
朱媺娖輕嘆道:“金枝玉葉流落民間,明珠蒙塵,令人扼腕哪。”
周思敏微微點頭道:“好在,郡主她心地善良,知禮識理,且古道熱腸……。”
“是啊!”朱媺娖發出一聲悠悠長嘆,“惠宗比我爹有福氣,若大明多幾個象吳老伯這樣的忠義之人,何至於此?”
見朱媺娖心情又不好起來,周思敏忙岔開話題道:“太平府傳來消息,縣君夏淑吉已經按姐姐意思發動了太平府學子、織女……說來也巧,正好王爺去了太平府,這麼一來,事情反而好辦了。”
朱媺娖緩緩點頭道:“吳爭心性外柔內剛,身上有古之遊俠之風,喜歡鋤強扶弱,竟不似王爺,更象是全……坊間義士。”
周思敏一愣,問道:“這樣不好嗎?”
朱媺娖回頭看了周思敏一眼,許久,喟嘆道:“做朋友好,爲上,則不好……甚至很難成爲一個好丈夫。”
周思敏聽了,眼神迷離起來。
朱媺娖也慢慢轉頭,想着自己的事。
一下子,房內安靜起來。
突然,周思敏道:“如今建新朝所轄各府,都已經設立巡檢署,而總署卻在太平府……。”
“你想說什麼?”
“長公主何不向王爺提請,前往太平府?以長公主之尊貴,肯屈就一個巡檢署令正,應該會被王爺應允,而只要長公主離開杭州府,那……。”
朱媺娖平靜地看着周思敏,好半晌道:“這麼久了,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吳王的用意?”
“……。”
“他要的不僅是這天下。”朱媺娖悠悠一嘆,“他還要的是萬邦臣服……可這,沒我朱家什麼事了。”
“爲何如此?”周思敏急道,“難道宗室中人,在王爺眼中,就沒一個好人了嗎?”
良久,朱媺娖長吁一口氣道,“如果我向吳爭提出去太平府,那麼,或許吳爭不會拒絕,但他必然更加警惕,我人在太平府,所受的監視將遠超過此地……那我爲何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