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玲微笑着,將手緊了緊,籫子鋒利,顯然是事先打磨過的,手一用勁,籫尖就刺破了皮膚,一時間,一絲鮮血涌出,與雪白的脖頸相映,分外醒目。
“大人抓不到我,因爲我可以殺死自己。”
博洛倒一時還真想不出應對的辦法來了,他搖頭道:“你只要老實將圖獻上,本王必有重賞。”
“重賞?敢問重賞什麼?”
“呃……白銀一千兩。”
陳子玲咯咯笑道,“大人若娶我,我送大人一萬兩做陪嫁如何?”
博洛傻眼了,他還真沒見過這般難纏的女子。
“絕不可能。你要再胡攪蠻纏,本王拼了不要圖,也得將你斬殺。”
陳子玲正容道:“好吧,小女子退一步,只要做大人側室,如何?”
博洛心中着實疑惑,這還有送上門的好事,獻圖還要獻人再送鉅額嫁妝?
“你……究竟是何人?”
“大人放心,小女子無惡意,就想嫁於大人,享受貴夫人的日子。”
博洛想了想道:“你當真有本王所需的圖?”
“小女子人就站在這裡,難道還不能取信大人嗎?”
博洛一咬牙道:“好,本王就信你一次,只要你的圖是真的,就允了你的要求。”
陳子玲咯咯一笑,將手中籫子拋到一邊,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一卷紙來。
博洛驚訝不已,敢情,這女子竟將圖隨身帶着,這份從容膽魄確實少見。
這反而讓博洛露出了笑容,心裡欣賞起面前這女子來。
……。
清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攤上這麼攤爛事。
原本想着,這停戰協議也簽署了,雙方兵力也各自收縮了。
協議上明文規定的明軍須撤回南岸。
自己派軍隊接管江都,自然是手到擒來的事。
江都明軍拖延着不肯撤,沒事,多待兩天就多待兩天吧,反正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不差這兩天。
可明軍偏偏不識好歹,愣是拖了六七天不撤,這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如今的濟爾哈朗可不再是十幾年前血氣方剛的和碩貝勒。
那時可以不管不顧地浴血沙場,可如今,濟爾哈朗已經是和碩鄭親王了,還能往上走嗎?
敢走嗎?
先不說福臨肯不肯,老冤家多爾袞那也不同意啊。
那還要功勞做什麼?
無過便是功啊!
到了這位置,升無可升,韜光養晦纔是正確的做法。
所以,濟爾哈朗令清軍合圍江都,用意也僅僅是逼迫明軍退去,還真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安安穩穩地將事做妥了,然後回京交差便是。
奈何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哪!
江北清軍,兩次大戰之後,也就只有不到六萬之數。
江心島方向更是佔了一萬多人。
加上各府都需要分兵維持治安,真正合圍江都的,也就二萬多人。
四面合圍,可想而知,一面會有多少人?
而北面,這是最不受重視的,傻子纔會去防備明軍不退反進。
可問題是,明軍就象傻了一般,一頭就扎進來了。
不但扎進來,還迅速突破北面清軍防禦,如同一枝射出去的箭,義無反顧地向北挺進。
沿路各府,總共也就那麼一、二牛錄,或者三兩千降清明軍。
遇上者,無不望風而遁,敢擋者,瞬間覆沒,可謂所向披靡。
蔣全義率着這支死一個就少一個的孤軍,如同孫猴子鑽進了鐵扇公主的肚子般,攪它個昏天黑地。
王一林見行軍順利,漸漸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一路行軍的同時,開始劫掠。
蔣全義此時只要王一林不妨礙他的事,自然也就爭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他去了。
可憐濟爾哈朗不得不因此將他的行署撤至淮安府,才安定下來。
這纔有了調兵遣將的時間。
可想而知,清軍開始追擊、圍堵。
問題是,這一下子能堵得上嗎?
頓時,江北亂成了一鍋粥。
……。
這就是一個大餡餅。
如同上天對義興朝的恩賜。
如果抓住它,那麼至少,義興朝就能在江北楔入一兩顆釘子,就象清軍佔領鎮江一般。
可吳爭遠在杭州,王之仁還在發愁如何自證清白。
內閣之中,都在想着從吳爭和王之仁手中的商稅中分一杯羹,以緩解朝廷財政的拘緊現狀。
偌大的朝廷,近千京官,竟無一人上疏,北渡。
戰機稍縱即逝。
可惜了了。
柔儀殿。
此時已經成了長公主寢宮。
朱慈烺正坐在朱媺娖對面,“長平,替朕把周思敏召進宮來吧。”
“陛下派一內侍傳口諭便是,爲何還要本宮去?”朱媺娖沒好氣地懟道。
朱媺娖對朱慈烺有意見。
許多事都有看法。
譬如對待京城民亂之事,朱媺娖非常不認同朱慈烺的做法。
什麼叫新君登基,當有新君的體面?
難道就爲這,可以掩蓋那些錯誤和骯髒了嗎?
朱媺娖也不認同,對於江北明軍的定性,一萬人哪,這佔了義興朝總兵力的一成多,說放棄就放棄了?
朱媺娖勸了,勸了不少次,皆無功而返。
她一個長公主,已經無法去左右朱慈烺的決定。
不認同的堆積,讓朱媺娖開始有了疏遠。
朱慈烺就象沒有聽出朱媺娖話中的疏遠,他道:“江北叛軍打出了擁立吳爭的旗號。”
“陛下明知道這不可能。”
“朕知道不可能。”朱慈烺非常乾脆的回答道。
朱媺娖愕然,“那陛下爲何還要定他們爲叛軍?”
“朕需要他們是叛軍。”朱慈烺說得理所當然。
“荒唐。”朱媺娖激動地站了起來,“這又是什麼道理?”
朱慈烺道:“妹妹可知道,他吳爭手中掌握的實力,四衛整整四萬大軍,這還不包括別的輔兵?妹妹可知道,國庫連二萬多陣亡將士的撫卹都發放不了,而他汲取的商稅便可抵朝廷一年歲入?”
“陛下不是已經下旨收回商稅了嗎?鎮國公不也已經答應分朝廷三成了嗎?”
朱慈烺微笑道:“連妹妹也說出了這個字,分!朕乃一國之君,一朝天子,何須他來分?他以何名目來分?朕豈容他越俎代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