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辰博擡眼掃了一圈,神態象極了他爹莫執念,然後說道:“其實經過這幾年,諸位世叔伯心裡也清楚王爺賺錢的手段和能爲,從杭州府光復至今,短短六年間,江南翻天覆地的變化,諸位世叔伯難道沒察覺?”
黃宗羲開口道:“無人說王爺沒本事……可王爺花錢的本事更大。”
“王爺所花的錢,有一兩銀子是用在他自己身上了嗎?”
莫辰博皺眉道,“聖人賢君古來有之,可象王爺這樣清廉者,可謂前古人了。咱們總得講點良心,試問,如果不是王爺收復杭州、應天各府,咱們還在韃子腳下苟且渡日,如果不是王爺籌建莫家錢莊,就沒有現在的漢明銀行,如果不是王爺兼併朝廷錢莊,何來江南商會的坐大?……”
“……再者說了,王爺確實加增了商稅,可大將軍府每年所徵的商稅是定額,王爺對番商重徵關稅,既抵銷了部分咱們因商稅帶來的損失,還增加了國內商人的利潤,等於變相貼補了……諸位世叔伯捫心自問,這幾年所賺的銀子是多了還是少了?”
說完這些話,莫辰博起身拱手道:“諸位世叔伯,小侄言盡於此……箇中滋味,還須各自細細品味……告辭。”
堂內數人怔怔地看着莫辰博離去。
黃宗羲扭頭看向席本楨,“還請替咱們席兄拿個主意。”
席本楨嘆了口氣,道:“席某又有什麼辦法?暫且……如此吧,說起來,松江新城也算商貿繁榮,地價雖說沒之前漲得快了,但依舊在漲不是?黃兄啊,當初商會千萬銀兩的購地投入,如今帳面上,已是三千多萬兩……莫家大少爺說得沒錯,總得講點良心。”
黃宗羲吶吶道:“我也不是責怪王爺,可是帳面上……確實是真不堪入目啊。”
席本楨起身,揹負雙手出門,到了門口,緩緩說道:“大將軍府就象一條大船,你我皆是船中人,若船翻了,沒有人能上得了岸……黃某也言盡於此,告辭!”
……。
吳爭回到杭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急召正在練兵的錢翹恭來見。
他信任錢翹恭,甚至超過錢翹恭的父親,自己的岳父大人錢肅樂。
不是說錢肅樂不足以信,而是對於一個三觀已經成形的錢肅樂而言,錢翹恭年青更容易接受新事物,同時,錢翹恭心中有着老年人不具備的熱血。
這種熱血,可以沸騰到讓人爲理想而獻身,可以去顛覆舊世界、開創新世界。
戚道昆、陳守節制造成功的膛線槍和宋應星研發的連射構造,讓吳爭有了打造一支新型槍騎的興趣。
錢翹恭在北面訓練的槍騎,實際上是個半成品,它的火力輸出僅靠兩枝單發短銃,也就是說,兩發射擊之後,依舊是刀騎兵。
而短銃的有效射程,由於前裝填密封性不好的原因,只有區區二十餘步。
這二十多步的距離,對於步兵還差強人意,可對於槍騎而言,就有些雞肋了。
試想,時速四、五十的輕騎,在衝鋒時,二、三十步的距離幾乎是轉眼即至,第一槍還好說,第二槍幾乎是頂着敵人的鼻子射擊,那麼,何不直接揮刀劈砍呢?
所以,吳爭其實並沒有將錢翹恭的槍騎太放在眼裡,事實上,吳爭只是爲了安置錢翹恭這個大舅子,當然,對於此時步兵的行軍速度,吳爭麾下有一支近衛騎兵,也是不可或缺的。
以前是沒有戰馬,同時補充戰馬太難,吳爭只能“昂貴且不實用”來安慰自己。
事實上,吳爭心裡很清楚,就算三百年後,抗倭戰爭中,騎兵一樣是步兵的惡夢。
可現在,錢翹恭從泗州“搶來”的戰馬,加上徐州大戰時繳獲的戰馬,吳爭已經有了足夠的戰馬來支撐自己這個夢想。
……。
“兵練得如何了?”
吳爭親手爲錢翹恭斟了杯茶,放在錢翹恭面前。
錢翹恭“啪”地一個立正,敬禮道:“回大將軍話……只要大將軍下令,風雷騎可以隨時爲大將軍效命。”
吳爭滿意地點點頭道:“坐,先坐……那你的那支重騎練得如何了?”
吳爭口中的重騎,就是以陣亡的嶽小林爲名的“小林騎”。
錢翹恭稍一遲疑,答道:“還需三個月,方可上陣。”
吳爭問道:“怎麼……難練?”
“是。”錢翹恭沉聲道,“鐵甲太重,江南籍士兵短時間難以承負,還須提升他們的體力。”
吳爭點點頭,微笑道:“不急,耐心點……多給他們吃肉喝奶,正是長個子的時候,我就不信還喂不肥他們了。”
這話讓錢翹恭死板臉擠出一絲笑意來。
看着錢翹恭憔悴的臉,吳爭知道,錢翹恭是在拿命練兵。
練一支馳騁沙場所向披靡的騎兵,不僅僅是錢翹恭的夢想、使命,更是錢翹恭在彌補他自己心中的痛。
吳爭在紹興府時,有過一支數千人的騎兵,可就因爲吳爭當時還只是個指揮使,損失的戰馬難以補給,殘部被解散了。
那場仗,雖說不全是錢翹恭的指揮有誤,但錢翹恭一直心有愧疚,不僅是對吳爭心有愧疚,更是對陣亡的將士心懷愧疚。
所以,錢翹恭在淮安聽宋安說起泗州有一批戰馬時,明知宋安有貓膩,也不管不顧地帶人去搶。
現在,他更是竭盡全力地訓練騎兵。
吳爭無由地想起了陣亡在寧波府的錢肅典,心中微微嘆息,這錢氏一門,真是個個忠良啊。
“有個任務給你。”
“是。”
“軍工坊那邊不久之後會有一批新式火槍,但數量不會太多,給第一軍換裝不夠,差太多了……所以我想,風雷騎用正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