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我們增援右翼戰場,在右翼戰場上取得兵力優勢,西涼軍就不得不撤退。西涼軍在右翼戰場上的敗退將會直接影響戰場形勢。韓遂在我右翼大軍可能支援左翼戰場的情況下,只能放棄馬騰,撤軍走人。雖然馬騰有可能衝出去,但我們有數萬鐵騎,足夠沿途追殺,全殲馬騰軍。”陳衛勸道,“大人,我們必須重創西涼軍,否則韓遂一旦帶着西涼軍撤回金城堅守,這場大戰的勝利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張白騎、曾堯的軍隊打了一天,能堅持到黃昏就非常不錯了,他們不可能在擊敗西涼軍之後,再趕到左翼戰場參予圍殲馬騰。”趙雲搖手道,“還有一點你應該能想得到,那就是韓遂不會堅守金城。在馬騰在這鸇陰城下的軍隊全軍覆沒,馬騰的援助無法送到金城的情況下,韓遂即使有軍隊,也不會堅守金城。鸇陰河大敗後,韓遂有兩條路,一是歸順朝廷,一是堅守金城頑抗到底。兩相權衡,哪種選擇對他最有利?對西涼最有利?很明顯,韓遂會選擇歸順朝廷。”
陳衛苦笑。說到底,趙雲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不願重創西涼軍。韓遂的部隊大部分是西涼人,而馬騰的大軍則大半西域人,不是漢人,趙雲的傾向很明顯。
“此戰雙方兵力接近,要想完成大戰目標,我們損失必然慘重。目前大軍的損失已經超過了我們的預料,這對大軍攻打西涼,攻打西域非常不利。打西域需要兵力,但短期內我們無法得到兵力補充,只能在這場大戰中儘可能多地收降俘虜。”趙雲伸手拿起一粒棋子,在手指之間輕輕地轉動,“現在你明白了嗎?”
陳衛點了點頭。擊潰馬騰的軍隊很容易,但要想圍住這三萬多人,全殲他們,逼迫敵人投降,就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了。現在在西涼作戰,在野外決戰,鐵騎的數量直接決定了大戰的勝負。但等到打關隘重重的金城,鐵騎的數量多寡就沒有決定性的意義了,那時需要的是步卒大軍。步卒大軍數量的多寡,將直接決定大軍能否攻克金城。
“下令吧。”趙雲淡淡地笑道,“我們打這一仗,不僅僅是爲了勝利,還是爲了逼降馬騰和韓遂,讓他們幫我們戍守西疆,希望這一仗能達到我們所有的目標。”
陳衛躬身領命,急告閻柔、徐榮、段炫,請三位大人即刻率軍支援左翼戰場,聽從曾泫將軍的指揮。
“再派人迎上曾鋒,請他加快速度,支援右翼戰場,爭取在黃昏前逼退西涼人。”
趙雲擡頭看看西邊天空上越來越紅的太陽,懶洋洋地伸了一下懶腰,然後坐直了身軀,指着棋盤說道,“文欣,你好象要輸了,中盤即將告負。”
“是嗎?”陳衛坐到席上,嘴角掀起一絲笑紋,“徐大人的棋力還是不夠啊。”
“不是他的棋力不夠,而是你的棋力越來越差了。”趙雲笑道,“你可是水鏡先生的弟子,這種棋力會辱沒了他老人家的名聲。”
戰場東南面。
鄧升的攻擊極其猛烈,他在兩翼精騎的掩護下迅速挺進。
郭華阻擋不住,他和兩千將士轉眼就被一重接一重的驚天狂瀾吞噬了。他們就象遭受洪水衝撞的大樹,在洶涌的波濤中劇烈地顫抖着呻吟着,隨時都有滅頂之災。郭華又驚又怒,指揮將士們各結戰陣,奮勇攻殺,“殺,殺上去,擋住他們……”
將士們無懼生死,酣呼上前,捨命血戰,但郭華嚴重低估了敵人突圍的決心,更錯誤估計了敵人的實力,他們遭到了敵人的迎頭痛擊。雖然勇敢的北疆士卒們以命搏命,寸步不退,但在層層大浪的連續轟擊下,他們被淹沒了,倒在了血泊裡,任由敵人踩着他們的身軀呼嘯向前。
郭華被潮水般涌上來的敵人圍在了戰陣中。他的肩胛上插着兩支箭,大腿上的傷口正在流血,背上也被敵人的戰斧擊中,一道長長的血肉翻卷的傷口觸目驚心,鮮血染紅了徵袍。“大人,快退下去,快啊……”他的幾個親衛一邊阻敵,一邊聲嘶力竭地叫着,“我們頂不住了,頂不住了,你快走啊……”
“誰敢後退一步,格殺勿論。”郭華怒聲狂吼,手中長矛如閃電一般插進了敵卒的胸膛,“給我殺,至死不退。”
敵卒越來越多,各種武器從四面八方厲嘯而下,滿目的血腥刺激了雙方將士,瘋狂的吼叫聲驚心動魄。此時已經沒人顧及自己的生命,所有人的腦海中只有殺戮,血淋淋的殺戮,彷彿淒厲的嗥叫和空中飛舞的斷肢殘臂纔是自己生存的目的。
長箭射中了郭華。就在郭華踉蹌後退的時候,一支長矛突然刺穿了他的腹部,鮮血迸射。郭華痛聲慘呼,一把抓住了血糊糊的矛柄,手中戰刀雷霆劈下,把執矛敵卒一刀梟首。又一支長矛從天而降,犀利的長矛霎時洞穿了郭華的胸膛,將其釘倒在地。幾乎與此同時,十幾支弩箭穿透了人羣,狠狠射進了郭華的身體。郭華的慘叫聲瞬間沉寂。
親衛們悲聲痛呼,一個個奮勇撲上。但敵人太多了,長盾如牆,長矛如林,箭矢如蝗,敵軍悍卒猶如風捲殘雲一般,轉眼便把撲上來的對手全部砍翻在地。
“咚咚咚……”
猛烈的戰鼓聲聲炸響,氣勢如虹的敵軍士卒們一往無並。在陣陣驚雷般的殺聲裡,步步推進。
鮮于銀的方陣還未完成,大軍後方便傳來了報警的號角,韓遂的援軍從背後殺來了,而此時在陣前阻擊的兩千步卒已被鄧升擊潰,大軍即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
“急告麴大人,立即支援。”鮮于銀連聲下令,“豎起蒼鷹大旗,請大單于派一支精銳鐵騎正面阻敵,給我們列陣爭取時間。”
於夫羅手上只有四千人了。在步卒大軍沒有列陣完畢而敵軍又同時從前後兩個方向攻來的危急情況下,他只能先保證步卒大軍的安全。
“急告曾泫將軍,敵援軍從戰場的東南方向急速殺到,我大軍腹背受敵,請他急速支援。”
“傳令圖燎且渠,請他即刻率一千鐵騎於大軍正面阻敵,遲滯敵人攻擊速度。”
“急告左大當戶蘭嶸,我援軍即刻可至,請他務必誓死阻敵,不要讓敵人快速逼近我大軍戰陣。”
“嗚嗚……”號角急促響起,一千匈奴人飛馳出陣,在疾行中逐漸形成錐形攻擊陣勢,沿着敵突擊前軍的正面斜切而下。
“射擊,密集射擊……”鄧升回首狂呼,“把匈奴人給我射出去,殺死那些蠻子。”
霎時間,長箭如雨,遮雲蔽日。
張南遠遠看到北疆鐵騎向大軍兩翼急速殺來,急忙下令各部停止前進,以“圓月”戰陣迎戰。
“傳令各部,結陣死守,給我拖住北疆鐵騎,有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張南的軍隊主要承擔佯攻牽制之責,但他擔心自己推進太快會失去馬騰的支援,被人數佔優的北疆軍趁機分割包圍,所以他的推進速度並不快,距離本陣也不算太遠。
當龐德和上校風清各帶一軍殺近敵陣時,驀然發現這個攻擊位置對自己非常不利。如果強行攻擊受挫,大軍一時半刻未能突破敵陣,很容易遭到本陣援軍的夾擊。
“吹號,吹號,告訴風清,暫時不要進攻,先繞陣騎射,震懾敵軍。”龐德匆忙下令,“舉起雙兔大旗,請張郃大人率軍急速來援。我們現在需要步騎聯手強攻,快,快……”
馬鐵望着從車陣內倉惶逃出的士卒,望着漸漸鬆動的戰陣,望着前方氣勢洶洶殺來的北疆鐵騎,臉色鐵青,嘴裡罵聲一片。
“大哥,車陣要失陷了,我們怎麼辦?是不是向主公求援?”馬休驚慌失措,心驚膽戰地問道。
“你想死在這裡啊?”馬鐵瞪大眼睛,衝着子率擡手就是一鞭,“要想活命,就要即刻突圍,要想即刻突圍,就要馬上衝出去。現在北疆軍包圍兵力不足,而其他戰場上的軍隊又無法脫身,正是衝出去的好機會。如果等到其他戰場上的北疆軍全部支援過來,我們就徹底完了,一點逃生的機會都沒了。”
“大哥,事實擺在眼前,我們沒有援軍,大軍馬上便會崩潰,逃亡的士卒掉頭狂奔,會對中軍造成巨大沖擊。大軍軍心一旦渙散,全軍覆沒在即,我們插翅難飛啊。”馬休攤開雙手,沮喪地說道。
“不要援軍,我一樣能擋住北疆軍。”馬鐵咬咬牙,恨聲說道,“不是他死,便是我亡,拼了。”
馬休驚訝地望着殺氣騰騰的馬鐵,眼裡露出一絲喜色,“大哥何對策?”
“火油在哪?裝載火油的輜重車在哪?”馬鐵問道。
馬休立即明白了,“大哥沒有火油,我們晚上怎麼辦?沒有火油等於是瞎子,後果不堪設想。”
“北疆軍已經衝進來了,他們的鐵騎馬上就要殺進來,大軍馬上就要一敗塗地,等不到天黑我們就要死了。”馬鐵冷眼望着子率,一臉嘲諷,“後果?還有什麼後果比全軍覆沒更糟糕?你留着火油幹什麼?自殘嗎?”
馬休呆了一下,“聽你的,燒了,都燒了。”馬休轉身就跑,“傳令各部,把裝火油的輜重車推到前陣,把所有能燒的東西全部燒了。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