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天空剛剛泛起一抹魚肚色的亮光,大地還沒有從黑暗中完全甦醒,正在重建中的洛陽城,依舊沉浸在一片黎明降臨之前的寧靜中。
一隊騎兵出了王府正門,飛快的奔向城內軍營。騎馬走在這隊騎兵前面的,正是剛從陶浣娘寢宮離開不久的劉辯。
身穿陶浣娘剛爲他製成的金色衣甲,髮髻上罩着那頂金燦燦的發冠,雖說夜間劉辯也沒少在陶浣娘如同軟玉般的嬌軀上折騰,在衣甲的映襯下,他卻並不顯得萎靡,反倒是精氣神兒十足。
跟在劉辯身後的,是鄧展和一隊隨行護衛的龍騎衛。隊伍中的衆人,都是身披鎧甲、威風凜凜,尤其是龍騎衛頭盔上那長長的金色羽毛,隨着戰馬的走動微微發着顫,更是容易讓人有種他們比尋常兵士更加高貴的感覺。唯獨策馬走在鄧展身旁的那個身穿靑布深衣的人,夾雜在這支衣甲鮮亮的隊伍中,顯得與隊伍的格調很是不搭。
他不是別人,正是頭天才投效劉辯的龐統。天尚未亮,鄧展便去龐統的宅中將之喚醒,引領他到王府外等候,與劉辯一同前往軍營點將。匆忙之間,龐統來不及更換新衣,只得套上了他那件還打着補丁的深衣,跟在龍騎衛的隊伍中,這套衣衫使他顯得很是寒酸。
領着龐統、鄧展和一隊龍騎衛,沿着城內街道一路策馬疾走,沒過多會,劉辯就看到了剛建成沒有多久的大軍主營。
主營內,駐紮的乃是大軍主力,守城官兵駐紮的營地,與這座營房相距甚遠,當初劉辯之所以如此安排,就是爲了便於軍隊調撥、攻防有度。
守在牙門外的一隊兵士,見劉辯領着鄧展來到,趕忙抱拳躬身,向他見禮。
劉辯也不勒馬,騎着戰馬就進入了軍營。
剛進軍營,才走沒有多遠,劉辯就看到校場上已是列起了整齊的方陣,在方陣的外圍,也有許多官兵穿戴整齊了衣甲,正列着隊等候在那裡。
“駕!”看到校場上已經排好了陣列的官兵,劉辯雙腿朝馬腹上一夾,策馬朝着校場奔去。
剛上校場,迎面就跑來了兩名兵士。
這兩名兵士到了劉辯近前,其中一人幫着劉辯扯住轡頭,另外一人則扶着劉辯下了馬背。
待到劉辯跳下戰馬,跟在他身後的鄧展、龐統與那隊龍騎衛也下了馬,隨他一同朝着校場上的點將臺走去。
還沒走上點將臺,早已在臺下等候的將軍們就都迎了上來,紛紛朝劉辯躬身抱拳行禮。
抱拳向將軍們回了一禮,劉辯對與將軍們一同迎上來的徐庶說道:“洛陽城內尚有許多事務需要處置,本王不在的日子,便要勞煩軍師了!”
“殿下只管放心,臣下定不辱使命!”先是抱着拳應了劉辯一句,隨後徐庶向劉辯做了個請的手勢,對他說道:“將士們正在等待殿下下令出征,臣下預祝殿下奏凱而歸!”
朝徐庶點了下頭,劉辯跨步向高臺上走去。當跟在劉辯身後的龐統也要上高臺時,徐庶愣了一下,伸出一隻手,攔住了龐統,臉上帶着些許驚疑的向他問道:“敢問閣下可是龐統龐士元?”
“正是在下,敢問閣下是?”被徐庶攔住,龐統一臉詫異的將徐庶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邊,他的印象中並不認識徐庶這號人物,於是向徐庶問道:“閣下如何認得在下?”
徐庶早先遊歷天下,曾聽聞有個奇醜少年於天下間行走遊學,而且凡是曾向徐庶提及這位少年的名士,盡是有口皆碑的一面倒稱讚。那時徐庶便默默的記下了龐統的名姓和衆人描述中他的相貌特徵。徐庶能夠認出龐統,不消說,定是因龐統那張特點鮮明的臉。
可徐庶終究是劉辯帳前第一謀士,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直言認出龐統乃是因他那張臉長的實在是骨骼清奇。
“在下姓徐名庶字元直!”得知面前的奇醜少年正是龐統,徐庶臉上的神色頓時是驚愕與欣喜交替閃現,趕忙抱拳躬身向龐統行了一禮說道:“久聞龐兄才名遠播,只是無緣得見,不想今日卻在這軍營之中相逢。”
“徐兄大名如雷貫耳,早聞徐兄於殿下帳前行事!”徐庶報了家門,龐統趕忙抱拳躬身向他回了一禮,對他說道:“今日得以相見,乃是在下三生之幸!”
“龐兄過謙!”徐庶直起身,臉上漾滿笑容,向龐統問道:“不知龐兄因何隨殿下一同來到軍營?”
“徐兄有所不知!”放下抱起的拳頭,龐統對徐庶說道:“昨日在下不曉天高地厚,於王府之外頂撞了殿下,心內很是惶恐,卻不想殿下竟請鄧將軍把在下領入府中,以禮相待!在下雖是年少輕狂,卻也曉得知恩圖報,如今已是投至殿下帳前……”
“甚好!甚好!”得知龐統投效了劉辯,徐庶趕忙拉住龐統的手,一邊輕撫着他的手背,一邊對他說道:“殿下仁德,可得龐兄,乃是如虎添翼。敢問此番龐兄可是要隨殿下出徵?”
雙手被徐庶牽着,龐統微微笑了笑,對徐庶說道:“在下正是要隨殿下一同出征,能爲殿下效力,可與徐兄共事乃是在下今生之幸!”
龐統的臉左右很不對稱,他這一笑,竟是沒有半點親善的感覺,反倒給他那張醜出了個性的臉多添了幾分猙獰。
可徐庶卻渾然不在意龐統的笑容,滿臉笑容牽着他的手,神色中透着幾分坦然,好似一直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一般,不住的朝龐統點着頭。
已經上了點將臺的劉辯,見徐庶和龐統立於臺下只顧說話,也沒有出聲催促他們,只是站在臺上低頭看着初次見面就如同老友一般的二人。
牽着龐統的手,徐庶連着點了好些次頭,才鬆開了手向龐統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龐兄請!”
“徐兄先請!”龐統初來乍到,自是不會搶了徐庶的風頭,徐庶剛提出請他先上點將臺,他立刻便側身站在一旁,很是謙恭的向徐庶也做了個請手勢。
心知龐統不會先一步上臺,徐庶也不與他太過客套,踩着臺邊階梯,上到了臺上,立於劉辯身後。
待到龐統與衆將軍也紛紛登上點將臺,一字排開,劉辯這才一手按着佩劍,環顧着校場上列起方陣,好半天連一絲聲響都未發出的數萬官兵。
“將士們,有些日子沒打仗,可是等的焦躁了?”先是環顧了一圈官兵,劉辯接着便向他們喊道:“想不想打仗?”
“想!”劉辯的喊聲剛落,數萬官兵就全都舉起兵刃,高聲吶喊了起來。
“告訴本王,爲何想打仗?想和誰打仗?”官兵們的表現,顯然讓劉辯很是滿意,他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再次向官兵們高喊着問了一句。
“爲胡將軍、爲黃河岸邊戰死的兄弟們!”這一次,官兵們並沒有立刻迴應劉辯,而是有一名裨將手按劍柄、挺直胸膛高聲喊道:“爲了被西涼軍欺凌的父老鄉親們,我們要和西涼軍打仗!”
“和西涼軍打仗!”裨將的喊聲剛落,數萬名官兵就齊齊吶喊了起來。
官兵們的吶喊很是齊整,聲音也是底氣十足,強大的聲波衝出軍營,一直飄上了城內街道上的民宅。
街邊的民宅中,許多尚且睡意朦朧的百姓,都被這吶喊聲從睡夢中驚醒,一個個披衣下牀,打開房門伸着腦袋朝軍營方向張望。
“怎了這是?”一個約莫五十多歲的老漢眯瞅着眼,一邊朝軍營方向看,一邊扯着嗓門向比他早開門的鄰居問了一聲。
“好像是洛陽王要領軍出征了!”那鄰居也是剛剛打開房門,還沒鬧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頗顯搪塞的回了那老漢一句。
“老婆子,快出來看!”鄰居答的很是沒有底氣,老漢卻當了真,趕忙扭頭朝屋裡喊道:“洛陽王要領軍出征了,兒子閨女的仇,這下算是有人替咱報了!”
老漢的話音還沒落下,一個跟他年歲差不多的婆婆已是飛快的跑到了門邊,雙手緊緊的扒着門框,頭還沒伸出屋外,婆婆的兩行老淚已是奪眶而出。
“你這婆子,哭個甚麼!”見老伴哭了,老漢朝她肩胛上拍了一巴掌,沒好氣的罵了句:“洛陽王是要去殺西涼軍,給咱兒子閨女報仇,這是好事……”
原本老漢是想責罵他家婆子,可話還沒有說完,他自己竟也是哽咽了起來。也難怪這老兩口情難自抑,當初若不是西涼軍強行遷移百姓,他們一家如今也是安穩的過着日子。可命運偏偏捉弄了他們,董卓遷都,洛陽的百姓都跟着遭殃,老兩口的一對兒女,皆是死於遷都的路上。
軍營內傳出的喊聲此起彼伏、震徹雲霄,城內起身等待給大軍送行的百姓也是越來越多,不過小半柱香的工夫,幾乎城內的所有百姓全都起了,許多人甚至還走出家門,站在街道上,翹首望着軍營方向。
軍營內的吶喊聲漸漸低了下去,待到喊聲完全止下,沒過多會,一隊騎兵從軍營內衝了出來。
這隊騎兵衝出軍營,一邊策馬沿着街道疾走,一邊高聲喊道:“大軍出城,閒雜人等即刻迴避!”
待到騎兵衝到近前,已經跑上街道的百姓紛紛跳回了自家門口。很快,街道上就空空蕩蕩,連一個行人也無。騎兵衝過的街道上,各家各戶都是敞開着大門,百姓雖說沒再跑到街面上,卻一個個都站在門口,伸頭朝着軍營方向張望。
許多遠離騎兵經過街道的百姓,則紛紛走出了家門,簇擁着來到了臨近那幾條街道的路口,伸着頭,只等觀看大軍出城。不過一會工夫,與開道騎兵剛剛經過的幾條街道毗鄰的路口,便都聚滿了黑壓壓的人羣。每個等待觀看大軍開拔的百姓,眸子中都閃爍着期冀和希望。
西涼軍對洛陽城的禍害,是城內百姓永遠也難以忘懷的。所有人都對西涼軍是恨之入骨,巴不得劉辯大軍出征,能將西涼軍殺個片甲不留。
清道的騎兵已經走過了好一會,軍營方向纔出現了一支黑壓壓不曉得到底有多少人的大軍。大軍從軍營中緩緩開出,全副武裝的官兵們邁着整齊的步伐,沿着方纔開道騎兵走過的道路,向着城門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