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條狼,這十多個漢子還打了一些山雞和野兔,劉辯攙扶起唐姬,跟着他們一路朝着陶虎先前手指的方向走去。
這羣漢子裡,就數陶虎的話多,一路上劉辯就沒見他嘴閒下來過。從這羣漢子和陶虎的對話中,劉辯聽出陶虎是這羣漢子中領頭的。
他很是納悶,像陶虎這種半點城府也沒有的人,如何能夠服衆,成爲這羣精壯漢子的領頭人。
走了大約兩柱香的光景,劉辯看到前方出現了一條小河溝。
與其說它是條河溝,倒不如說它是條小溪來的貼切。河溝並不寬敞,只有一個成人跨出兩大步那麼寬,在河溝的岸邊到處都是凌亂的碎石,踩在上面有些硌腳。
河溝對面,隱隱約約的能看到有座村子,遠遠看去,從房屋的色澤能看出村內的房屋都是草皮鋪就的房頂,牆壁也都是由泥土砌成。
對面的河岸上,五六個正浣洗衣服的村婦見到這羣村民,紛紛停下手上的活計,站直了身子朝他們招着手。
其中一個看起來大約只有十三四歲的姑娘更是把衣服丟進盆裡,蹚着水迎他們跑了過來。
“哥,來客人了?”那姑娘跑到陶虎面前,一邊看着跟在衆人身後的劉辯和唐姬,一邊向陶虎問了一句。
跑到陶虎面前的小姑娘穿着一件青藍色的深衣,衣服可能穿了許多年頭,已經漿洗的有些發白,而且上面還打着許多補丁。
她身形頎長,雖說年歲不大,卻與劉辯差不多高矮。頭髮略微的有些凌亂蓬鬆,在發間插着一支木製的釵子。小姑娘的皮膚微微有些黑且泛黃,而且身板很是單薄,給人一種長期吃不飽肚子營養不良的感覺,不過她的五官卻生的很是標誌,只要稍稍的再豐腴一些,絕對是個美人胚子。
擡眼朝河岸對面看了看,不止是眼前這個小姑娘,河岸對面那幾個停下手上活計正朝他們這邊張望的婦人也是個個面黃肌瘦,連一個稍顯豐滿點的都找不到。
“是啊!”陶虎點了點頭,對那姑娘說道:“今日捕獵,恰好看到他二人被狼羣圍在樹上,不忍見他們留在山中吃狼蟲虎豹的害,於是便帶他們來村內住上一晚。”
小姑娘點了點頭,又朝劉辯和唐姬看了一眼,對陶虎說道:“哥,你先帶客人回去,我這裡還有兩件衣服,洗了就回。”
“嗯!”陶虎應了一聲,回頭對劉辯和唐姬說道:“要蹚水過河,河水有些冷,你二人忍着些。”
看着走在前面的村民蹚水下了河,劉辯扭頭對身旁的唐姬說道:“河水刺骨,你一個女兒家,肯定受不得這冰寒,我來揹你。”
“夫君乃是貴體,妾身如何敢要夫君揹負?”劉辯說要揹她過河,把唐姬嚇了一跳,她連忙搖了搖頭,滿臉恐慌的拒絕。
漢子們都已經下了河,劉辯伸手朝唐姬的臀兒上輕輕拍了一下,躬下身子,扭頭對還愣在那裡不知所措的唐姬說道:“快上來,趴在我背上莫不是還沒有蹚水過河快活?”
雖說她和劉辯眼下已經逃離了洛陽,可在唐姬的心裡,劉辯始終還是皇帝,先前踩着劉辯的肩頭上樹,那是情非得已,至於要劉辯揹着過河,對唐姬來說那就是無可饒恕的僭越。
等到劉辯又催促了幾聲,唐姬才很無奈的伏在他的背上。
河水冰冷刺骨,漢子們好像習慣了從這裡蹚過,劉辯的腳踩進河牀的時候,渾身都不由的打了個冷戰。
劉辯揹着唐姬過河,走在前面的漢子們只是回頭朝他瞟了一眼,並沒多問什麼。可河岸邊那幾個正洗衣服的村婦卻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計,一個個站在那裡望着劉辯,眼神中隱隱的透着些羨慕和妒忌。
墊在唐姬臀上的雙手往上託了託,劉辯跟着走在前面的漢子們,朝河對岸蹚了過去。
過了小河,大約走出四五里遠近,劉辯看到了一些農田,農田裡光禿禿的還沒生出作物,可能是長期沒下雨的緣故,田裡的泥土雖然被翻過,卻還是十分乾燥。
“這裡不是有莊稼地嗎?如何還要進山打獵?”經過一塊塊農田,劉辯回頭朝那泥土都龜裂了的田地看了看,向身旁的陶虎問了一句。
“差不多就是靠天收!”陶虎扭頭朝身後的農田看了一眼,嘆了一聲,對劉辯說道:“若是老天爺開眼,雨水給的多些,村子裡就能有些餘糧,若是像今年這般乾旱,恐怕到秋天,連繳納租子都不夠。男人要進山打獵,口糧多是勻給我等,其他人大抵是吃不飽的。”
“四五里開外就有河溝,爲何不取河水澆灌?”在距離農田四五里之外就是他們剛纔經過的河溝,只是路程稍遠一些,地面上又多有小石子,靠着人力取水很不容易,不過劉辯對村民們放着這麼好的取水資源不用還是感到有些不解,又向陶虎追問了一句。
“挑水澆地?”劉辯的話音剛落,陶虎就一臉納悶的扭頭看着他,表情怪爲好笑的說道:“靠着人力挑水,一天也澆不得兩分地,全村百多號壯勞力,人數倒是不少,可要澆的地卻是一兩百畝,挑一趟水得花費小半個時辰,兩桶水澆到地裡,連地皮都打不溼。平日裡也只有讓村裡的婦人和娃兒們到河邊打些水,能澆多少是多少,收成自是少的可憐。守着這些不定能不能打到糧食的田地,還不如進林子裡打獵,運氣好了還能撞上鹿和山豬,捉上一兩隻,就足夠村裡人吃上幾日,雖說多數人吃不飽肚子卻還不至餓死,野獸的皮毛還能拿到集鎮上換些銅錢,到年底也能應付過朝廷徵收的賦稅,若是全村都耽擱在這田裡,莫說吃飯,就連賦稅也承擔不起。”
陶虎顯然是沒理解劉辯話裡的意思,或許他根本不知道除了挑水,還有什麼辦法能方便快捷的將水源給引到較遠處的田地裡。
劉辯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神情有些凝重的跟着衆人繼續朝村子裡走。
才走沒幾步,他聽到身後傳來了“哎呦”一聲慘叫,連忙扭過頭,只見一個和陶虎妹妹年歲差不離且同樣瘦弱的小姑娘平平的趴在地上,在小姑娘前面不遠的地方,一隻木桶橫在地上,木桶旁邊的泥土則被水洇溼了一大片。
“三妮,走路可得當心着點。若是把桶給摔壞了,你爹那脾氣可饒不得你。”走在劉辯前面的幾個漢子也回過頭,見小姑娘摔倒在地,並沒有上前幫忙,走在陶虎身旁的一個漢子反倒是這麼衝那小姑娘喊了一嗓子。
可能是摔的很重,小姑娘爬起來的時候動作顯得有些遲緩,可她並沒有在意身上是不是摔破,也沒應那漢子的話,而是很心疼的看了看地上的木桶,隨後又朝一旁的田地看了一眼,最後才提着木桶一瘸一拐的又朝小河邊去了。
看着小姑娘離去的單薄背影,劉辯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小姑娘身材單薄,頂多只有到他胸口那麼高,他完全沒想到像這樣瘦弱的姑娘也要提着沉重的木桶給乾裂的田裡澆水。
進了村子,獵物被一些迎出來的老人和婦人接了過去,迎出來的村民個個骨瘦如柴、身上的衣衫多是打着厚厚的補丁,雖說在接獵物的時候都是有說有笑臉上洋溢笑容,劉辯卻還是一眼看出他們這些人常年營養不良日子過的極其清苦。
扶着唐姬跟在陶虎身後,朝陶虎的家走了過去。走出沒幾步,劉辯回過頭,朝那打狼的壯漢看了一眼。
只見那壯漢也不說話,在村內的老人和婦人們涌出來之後,他把死狼往地上一丟,扭頭往一間獨門獨戶的土坯房走去。
村子裡別戶人家都是兩三間房相連,雖然都是土坯爲牆茅草爲頂,空間卻是不算太小。可那壯漢住的屋子,只是一間很小的土坯放,劉辯大致的估摸了一下,那樣的房間,頂多睡上三四個人都給擠滿了,真有些不明白那壯漢爲何不把房子給弄的大些。
“客人還是莫要太接近元福。”發現劉辯對那壯漢很感興趣,陶虎扭頭往壯漢住的小屋看了一眼,對他說道:“三年前他帶着個受傷的婦人來到村內,可那婦人傷的太重,沒幾日便故去了,從那以後元福就不怎的說話,脾性也很是古怪,不過打獵倒是把好手,有次我親眼看着他把一頭野豬扳倒,硬生生的用拳頭給打死了。”
“用拳頭打死野豬?”陶虎的話音剛落,劉辯就倒抽了一口涼氣,不無驚愕的冒出了一句。
接受過嚴苛訓練的他,拳腳上也是很有幾下子,若說是前世那副軀體,一拳頭打穿兩三塊疊在一起的木板門,對他來說是毫無壓力,可硬生生的扭住一隻野豬,還給打死了,劉辯自認是做不到,也由不得他不驚訝。
“元福雖然脾性古怪,卻也不招惹別個,客人只是莫要理他便是。”陶虎點了下頭,領着劉辯和唐姬來到了三間土坯房外。
走到房子近前,劉辯發現這三間土坯房都有些歪斜,牆壁上有的地方裂出了好大一條裂縫,最寬的裂縫,像唐姬那樣細小的胳膊絕對能夠塞的進去。
進了屋內,劉辯發現陶虎的家裡竟然是空蕩蕩的,迎門的這間房擺放着一些農具,至於其他傢俱,那是一應俱無。
“客人且在這裡歇着,我先去幫着鄉親們打理獵物,晚些時候叫二位吃飯。”把劉辯和唐姬送進靠左手的房間,陶虎朝他們拱了拱手,交代了一句過後,轉身出了房門。
房間的窗口,是開的一個四四方方的小方格,方格的中間,支着五六根歪歪扭扭的木棍。
站在窗口,劉辯看到村子裡一羣老老少少正忙着收拾陶虎等人帶回的獵物。這次他們帶回的獵物可能算是比較多的,那些收拾獵物的村民們一邊洗剝山雞、野兔,一邊大聲的說笑着。
可他卻沒見到那個叫“元福”的漢子再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