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如雨點的箭矢從兩側的城牆飛下,落入擁堵在城門口的黑山軍之中。
無數黑山軍被箭矢射中,倒在地上,隨後便湮沒在他們同伴的腳下,很快就被踏成了一具具沾滿污泥和血漬的死屍。
百餘名黑山軍,抱着攻城錘,喊着號子,奮力的錘砸着邯鄲城的城門。
城頭上的羽林衛不斷的向城門口傾倒着滾油,可剛有一批黑山軍被滾油燙死,立刻便有更多的黑山軍涌上來。
糊滿了油漬的攻城錘,滑膩膩的很難摳手,抱着攻城錘的百餘名黑山軍,每將攻城錘向前砸出一下,便會有好幾個人腳下打滑,栽倒在地上。
圍堵在城門口的黑山軍發出一聲聲吶喊,被滾油燙傷的黑山軍,則慘嚎連連。伴隨着吶喊和慘嚎,一聲聲攻城錘捶打着城門的轟鳴傳上城頭。
攻城錘錘打在城門上,每發出一聲轟響,城頭上的趙雲便會感覺到腳下的城牆也在跟着顫抖。
聽着城門被捶打時發出的巨響,趙雲曉得,若是任由黑山軍集中力量攻打城門,邯鄲城破,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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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扶城垛,一邊指揮着城牆上的羽林衛向城下傾瀉着箭矢和潑灑滾油,趙雲的視線一邊在城下的黑山軍之中游移。
陡然間,他發現黑山軍之中有一個身穿鱗片甲的將軍,正站在離城門不足五十步的地方,不斷的揮手催促着更多的黑山軍朝城門涌來。
從那黑山將軍的舉止和黑山軍將士對他的惟命是從,趙雲看出,他在黑山軍之中,一定是有着極高的威望,至少眼下攻城的這支黑山軍,便是受那人指揮。
站在遠處正催促黑山軍衝鋒的不是別個,正是承擔着此次攻城職責的杜長。
一場大火,將邯鄲城的城門啃噬的薄了許多,黑山軍每用攻城錘撞擊一下城門,城門便會多上幾分坍塌的危險。
眼見就要攻破邯鄲城門,杜長如何肯將這場功勞輕易捨棄。心急之下,他也顧不得考慮城頭上隨時可能會有弩箭向他射來,不知不覺的便進入了弩箭的射程之內。
杜長一邊揮舞着手中長劍,催促着黑山軍將士朝城門衝鋒,一邊微微蹙着眉頭,緊張的期待着邯鄲城門轟然倒塌。
城牆上的趙雲,遠遠望見杜長,看出他身份非同一般,向身旁的一名羽林衛伸出手,朝那羽林衛喊道:“弩箭!”
趙雲討要弩箭,那羽林衛不敢有絲毫耽擱,趕忙將背在身後的弩箭取下,替趙雲在弩上掛起了箭矢,這纔將弩遞給了趙雲。
接過弩,趙雲將弩平平端起,眯起一隻眼睛,瞄向了城下正不斷揮舞着長劍,指揮這場攻城的杜長。
注意力全集中在城門方向,杜長根本沒有想到,城牆上竟會有一支弩箭瞄準了他的頭顱。
手指輕輕釦動機簧,隨着“蓬”的一聲輕響,羽箭從弩上彈射而出,徑直向着杜長飛了過去。
正指揮着黑山軍向城門發起強攻,杜長耳畔到處是黑山軍的吶喊和慘嚎聲。嘈雜的喊聲將趙雲射出的弩箭帶起的勁風掩蓋,杜長又一次揮舞着長劍,剛剛張開嘴巴,正要大叫着讓黑山軍繼續衝鋒,那支勁力十足的弩箭卻不偏不倚的扎進了他的口腔。
弩箭扎入,一股鮮血從杜長的口中飈射而出,鋒銳的箭鏃貫穿了他的顱腦,在他的後腦上開了一個窟窿。
身體僵直着立於戰場之上,杜長兩眼圓睜,大張着的口中不住的噴涌出鮮血,筆直的仰面向後倒了下去。
就在杜長倒地的那一瞬,邯鄲城門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終於沒能承受住攻城錘的錘擊,被撞出了個巨大的窟窿。
城門被撞破,尚不曉得杜長已經戰死的黑山軍,發了聲喊,持着兵刃,從撞破的城門處朝着城內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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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在城門內等待着的袁熙、袁尚,見城門被撞了個足可容納數人穿過的大洞,齊齊喊了聲“殺”,率先迎着黑山軍向那個破洞撲了上去。
數千名冀州軍緊跟在袁熙、袁尚身後,手持盾牌、短矛,吶喊着撲向了鑽過破洞衝上來的黑山軍。
雙方撞在一處,短矛相互戳刺,每時每刻都會有人倒在對方的矛下。
黑山軍之中,裝備盾牌的人數並不是很多,而冀州軍,卻是人人持着一面木質大盾,正因爲有了大盾作爲屏障,在雙方將士彼此的戳刺中,黑山軍倒下十數個人,冀州軍纔會有一人倒下。
可黑山軍畢竟人多勢衆,前面的剛剛倒下,後面的便緊接着撲了上來,堵在城門處的冀州軍竟漸漸顯現出有些力不從心。
兩支軍隊於城門口廝殺,並不算寬闊的城門洞內,很快便是屍集如山。
濃濃的血腥味在城門洞內迴盪着,喊殺聲振聾發聵,雙方將士吶喊着,將手中兵刃狠狠的朝着敵人身上扎去。
冀州軍清楚,一旦失去城門,邯鄲城將完全暴露於黑山軍眼前。待到黑山軍進了城內,彼此展開巷戰,以城內寥寥萬餘守軍,絕對不可能擋的住黑山軍。屆時他們全都要死,倒不如在城門口將黑山軍堵住,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而黑山軍同樣曉得,如果他們攻破不了邯鄲,一旦劉辯率領的洛陽軍發起進攻,他們這些人,在精銳的洛陽軍面前,不過是一羣任由劈砍的靶子。橫豎都是死,倒不如在臨死前博上一把。
也正是因此,邯鄲城門口的這場廝殺,才更加血腥、更加殘酷!
城頭上,洛陽軍羽林衛不斷的朝城下射出箭矢,一鍋鍋滾油也不停的朝城下傾瀉。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沒能擋住黑山軍的衝鋒。黑山軍就猶如一羣瘋了的猛獸一般,完全不要命的朝着城門猛撲過去。
“杜將軍死了!”城門處,冀州軍眼見就要擋不住黑山軍的進攻,黑山軍之中卻突然傳出了一聲大喊。
正衝鋒的黑山軍聽到這聲喊,一個個止住了腳步,愕然的回過頭,望向傳來喊聲的地方。
一個黑山軍兵士,站在杜長的屍體旁,指着地上杜長的屍體,由於太過驚懼,他的聲音竟都有些走了調:“杜將軍死了!”
剛纔還喊殺陣陣的戰場,霎時間靜了下來,所有黑山軍全都止住了動作,一雙雙眼睛紛紛望向了那兵士的腳下。
與黑山軍作戰的冀州軍,見黑山軍止住了進攻,也紛紛停了下來,在城門洞內擺出了緊密的防禦陣型,緊張的望着黑壓壓的黑山軍。
城頭上的羽林衛同樣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黑山軍還在驚愕之中,這個時候若是有人射出一支弩箭,驚動了城下已然止歇了進攻的黑山大軍,誰也不知道引來的會是更加瘋狂的猛攻還是黑山軍的潰敗。沒人敢承擔這個責任,所有的羽林衛只能在將軍們沒有下令之前,暫且止住向黑山軍發起襲擊。
遍地都是死屍,喊話的那黑山軍腳下,至少也有着數十具屍體。屍山屍海中,黑山軍將士們根本無法看到杜長的屍體,可遍尋戰場,也沒人見到杜長的身影,在場的所有黑山軍已是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
“嗖!”一支箭矢劃破空氣,飛向喊叫着杜長死了的黑山軍。
這支箭矢並非黑山軍射出,而是城頭上的趙雲發射。
箭矢破風的聲音,在寧靜的戰場上尤爲刺耳。城下的黑山軍全都清晰的聽到了這聲響,他們還沒從杜長戰死的震驚中回過神來,那支箭矢已是“噗”的一聲,刺穿了向衆人喊叫着杜長已死的黑山軍頭顱。
鋒利的箭鏃貫穿了那黑山軍的頭顱,從他的腦後刺出。額頭上插着一支箭,那黑山軍兩腿一軟,先是跪倒在地上,隨後重重的倒了下去。
“我軍計策被他們識破,將士們儘快戮力殺敵,莫要讓黑山軍逃了!”那黑山軍剛剛倒下,城頭上的趙雲便大喊了一聲。
這聲喊,就猶如一記重錘敲打在戰場上所有黑山軍的心頭。
他們奮力衝殺,想要殺進邯鄲城,卻沒想到,這場攻城竟是城內守軍早就設下了圈套。
心內有了這個念頭,黑山軍哪裡還有半點戰意?後面的黑山軍已是緩緩的後撤,而前面的黑山軍,有一些膽小的,則已是掉頭朝着中軍方向狂奔而去。
潰敗如同一場迅速蔓延的瘟疫,有人向後撤走,更多的黑山軍立刻便回過神來,緊跟着向護城河對岸撤去。
城內的冀州軍並沒有追擊,他們人數太少,追殺出去,萬一黑山軍再來一次反撲,城門便會完全暴露在黑山軍的視野中。
立於城頭上的羽林衛,平平的端着弩箭,朝城下不斷的發射着箭矢。一支支弩箭飛向潰逃的黑山軍,一個個朝着護城河對岸玩命狂奔的黑山軍被弩箭射中,栽倒在城外的空地上。
擊退了黑山軍,趙雲手扶着城牆,長長的吁了口氣,因城門被攻破,而懸在嗓子眼裡的那顆心,也總算落回了肚子裡。
“趙將軍!”黑山軍退到了護城河對岸,於毒快步走到趙雲身旁,抱拳朝他拱了拱,向他問道:“敢問趙將軍,我軍有何破敵之策爲黑山軍看穿?末將如何不曉得?”
“於將軍!”轉身給於毒回了一禮,趙雲嘴角牽起一抹笑意,對他說道:“黑山軍勢大,我等死守城牆,防備黑山軍攀牆而上,決不可下城助冀州軍守衛城門,若非如此虛張聲勢將他們嚇退,邯鄲城恐怕是要守不住了!”
“呃……”趙雲一番話,把於毒給說的怔了一怔,過了好一會,才抱拳躬身,很是恭謹的對趙雲說道:“將軍有勇有謀,於毒萬分欽佩!”
“將軍,黑山軍西面,有我軍出沒!”趙雲和於毒正說着話,一個羽林衛兵士飛快的跑到他們身前,先是抱拳向他們行了一禮,隨後擡手往西面一指,向趙雲說道:“煙塵漫天,看起來像是有很多兵馬!”
聽說西面出現了大軍,趙雲和於毒相互對視了一的朝着西面城牆跑了過去。路上他們恰好遇見了同樣剛得到消息的管亥,仨人一同跑到西側的城牆邊,扶着城垛,望向遠處翻騰起滾滾煙塵的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