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華山之巔,劉辯立於險峰邊緣,在他的腳下,便是一眼望不見底的無盡深淵。
此時的太華山,無有棧道,更不用說那許多在後世名揚天下的風景名勝。劉辯眼前的太華山,就猶如一位尚未承受過男人愛撫的少女,它的美源自於天然的青澀、源自於造物賦予的清純。
夕陽藏進了西面山峰後的一片皚皚雲霧之中,環繞在山巒之間的雲霧,也被橙色的霞光染上了一片血色的光華。
眺望着層層疊疊的山巒和縈繞于山巒之中的血色雲霧,劉辯張開雙臂,很是陶醉的深吸了一口氣。
陪同劉辯來到此處的,只有立於他身後的管青。山谷深邃,管青只是在剛登上此處時向下看了一眼,僅僅只是一眼,便讓她覺着兩股戰戰、一陣頭暈目眩。
劉辯立於山巔邊緣,管青怎麼看怎麼覺着不放心,有心想要提醒他稍稍向內站一些,卻又怕說話聲音大了,反倒驚着了他。
“殿下!”劉辯正張開雙臂,感受着山巔充滿靈蘊的氣息,管青語氣中透着幾分擔憂的輕聲對他說道:“該下山了,此刻下山,到了駐地恐怕天色也是要暗了下來!”
“悠悠大山,連綿百里!”劉辯並沒有理會管青離開此處的提議,他雙手張開,仰起頭,微微閉起眼睛說道:“本王立於此處,雖說並未登臨絕頂,卻也有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芸芸衆生,在這廣袤山川之中,與螻蟻又有何異?總有一天,本王要率領百萬雄師,征服這造物開化的天地。讓我大漢的戰旗,插遍大江南北、插遍萬里河川!”
“這感覺真好!”發了一番感慨,劉辯緩緩的睜開了眼睛,殘霞的餘暉照射在他的臉上,將他的臉龐映的一片通紅。
“殿下……”立於劉辯身後,看着他那被殘霞鍍上一層血色光華的背影,管青輕柔的呼喚了他一句。
聽到管青輕柔的呼喚,劉辯猛然轉過身,他的腳跟蹭着地面,一塊小小的石頭被他踢落到山下,發出了一陣石子滾落山崖的輕響。
那輕響越來越遠,最後幾乎是細不可聞。
就在劉辯轉身不經意間踢落了一塊小石子時,管青發出了一聲驚呼,兩隻小手掩在嘴上,睜圓了一雙滿是驚恐的眸子,瞪向只要稍稍退後一步,便會掉入萬丈深淵的劉辯。
“怎了?看見蛇了?”見管青滿臉驚駭,劉辯跨步走到她身前,將她攬進懷中,柔聲對她說道:“莫怕,只要有本王在,即便這山中遍處是蛇,本王也不會讓它們靠近你半分。”
依偎在劉辯懷中,管青輕輕搖了搖頭,豆大的淚珠已是不經意從眼窩中滾落,滴淌在劉辯胸前的衣甲鱗片上。
“殿下莫要再嚇青兒……”過了好一會,管青仰起淚眼婆娑的臉,凝望着劉辯,對他說道:“日後再不許殿下站在如此危險的地方,方纔青兒都快要被殿下嚇死了……”
話語中滿帶着嬌弱與柔情,此刻的管青,完全沒了平日那雷厲風行的暴躁脾氣。此時的她,更像是一個柔弱到渾身沒有幾兩力氣的小女子,連說話的語氣,都是柔柔綿綿的。
她不經意間真情流露說出的這番話,讓劉辯徹底曉得,管青並非因爲看到了蛇而驚怕,而是因爲他站在峭崖邊上,讓她有種不踏實的感覺纔會如此驚慌失措。恍然過後,劉辯的心內也不免涌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輕輕挑起管青的下巴,劉辯伸手將她臉上的淚痕抹去,很是溫柔的對他說道:“本王只是一時感念大山之巍峨,纔會靠近崖邊,卻未想到如此竟會嚇着青兒。日後本王再不做這危險之事,青兒莫要怨怪本王,可好?”
“嗯!”輕輕的嗯了一聲,管青又將腦袋依在了劉辯的胸口。
堅硬的鱗片甲扎的她臉頰有些隱隱作痛,可管青卻好似渾然未覺,她將臉頰貼在劉辯的心口,耳中甚至能依稀聽到劉辯那“蓬蓬”的心跳。
殘霞映紅了羣山,一抹血色的光華鋪灑在緊緊相擁的劉辯與管青身上,鍍在他們身上的橘色光暈,使得他們看起來就好似融爲了一體,再也無法分開。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太華山駐地,官兵們搭建起了營帳。不過山上的營帳,並不像他們在山下時搭建的那麼多,由於可搭建營帳的空地有限,所有營帳都擠擠挨挨的靠在一處,官兵們夜間休息,也只能更多人勉強擠在同一頂帳篷之中。
與管青一同回到駐地,剛進入軍營,龐統就迎面朝他們跑了過來。
“殿下!”到了劉辯身前,龐統先是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禮,隨後對劉辯說道:“董憲意圖逃走,被兵士們發現,將他擰住,眼下正候在軍營中,等待殿下處置。”
“逃走?”聽說董憲想逃,劉辯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向龐統問道:“軍師如何看待此事?”
“早晚是要放走!”看着立於面前的劉辯,龐統小聲對他說道:“只是眼下時機不對,尚不可任由他們下山。”
“本王且去看他一看!”朝龐統點了下頭,劉辯向管青招了下手,對管青說道:“此番恐怕又得你做場惡人了!”
管青抱着拳,微微躬身向前一步,立於劉辯身後,脆生生的應了一句:“諾!”
在龐統的引領下,劉辯帶着管青徑直朝看押董憲和他隨從的地方走去。
從一片營帳的夾縫中鑽過,走了大約四五十步,劉辯看到前方有塊空地,空地上三四十名全副武裝的洛陽軍正圍着被麻繩捆縛的如同糉子般的董憲和他那幾名隨從。
“聽說董將軍想走?”快要走到董憲等人身前,劉辯一手按着劍柄,嘴角掛着一抹戲謔的笑容對渾身捆縛着麻繩、頹然坐在地上的董憲說道:“既是不想在本王軍中多留,至少也該向本王辭個行再走!”
聽到劉辯的聲音,看押董憲和他隨從的數十名官兵趕忙轉過身,全都抱拳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
董憲側過臉朝劉辯看了一眼,隨後又把臉扭向一旁,語氣中帶着幾分頹然的說道:“殿下軍務繁忙,末將不敢叨擾,因此纔不辭而別!”
“恐怕不是!”董憲的話音才落,劉辯就一臉戲虐的朝他笑着說道:“董將軍恐怕是沒想到,這太華山天險竟也沒能阻住本王大軍。將軍之所以意圖逃走,怕是想要返回鄭縣,向牛輔報訊,讓他早做準備,是也不是?”
劉辯一番話直戳董憲要害,董憲身子猛然一顫,隨後重重的嘆了一聲,把頭偏向了一旁。
“好!”劉辯本想多逗董憲一會,可董憲如此舉動,無疑已是默認了心中所想,不禁感到有些索然無味,朝前又走了兩步,蹲在董憲面前,臉上表情很是怪異的向董憲問道:“今日大軍開拔,本王發現少了一樣物事,不知可是董將軍拿了?”
劉辯提及少了一件物事,董憲身子又一震,趕忙擡起頭看着劉辯,嘴脣蠕動了幾下,過了好半天,才嘆了一聲說道:“末將心中所想,皆爲殿下看穿,便不再隱瞞殿下。早先末將着實是從殿下帳中得了一封書信,如今那封書信,已是一日三發,送往鄭縣去了。殿下與胡赤兒之計,恐怕是要落空了!”
“董將軍着實是要本王難做啊!”聽完董憲的一番話,劉辯很是悲天憫人的仰臉望着夜空嘆了一聲,過了好一會,才站起身對一旁的管青說道:“既然董將軍一心離開,本王不便強留,只好由管將軍送董將軍上路了!”
劉辯說要送他上路,董憲臉上先是漾起了一抹欣喜,不過旋即這欣喜的神色便被滿面的驚恐取代。劉辯剛擡腳走向一旁,面冷如霜的管青,就出現在了董憲的視線中。
管青的相貌在女子之中,絕對是一等一的美豔,可看在董憲的眼裡,她那美豔的容貌卻使得她如同一隻玉面羅剎,僅僅只是瞟上一眼,都會令人渾身毛孔張開,冷汗涔涔冒出。
“你要作甚?”身上捆縛着繩索,管青走向董憲時,董憲極力想要踢騰雙腿避開她。
可兩條腿也被捆縛在一處,任由他如何掙扎,也是挪不了太遠。
蹲到滿臉驚恐的董憲面前,管青一把揪住了他的領口,隨後從腰間拔出短劍,冷冰冰的對他說道:“賊人偷盜殿下之物,意圖向西涼軍密報我軍動向,殿下要本將軍送你上路,本將軍着實覺着,若一劍殺了你,那是太便宜於你!”
“不若千刀萬剮,讓本將軍好生割下幾塊肉來,給將士們下酒!”揪着董憲的衣領,把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管青的眸子中閃過一抹狠戾,冷冷的對董憲低喝了一句。
一旁的洛陽軍官兵,聽到管青這句話,一個個都興奮的舉起了兵刃,其中甚至還有人喊了起來:“管將軍將他的肉割得細花一些,我等煮着下酒吃,也好佐口!”
喊話的洛陽軍聲音剛落,一旁的其他兵士就爆發出了一陣鬨然大笑。
看着管青那正近乎猙獰的俏臉,聽着耳邊傳來的陣陣大笑,也曾於沙場上與敵人廝殺過的董憲,卻不知爲何,竟感到腿間一陣溼熱,一股暖意從兩股之間涌出,順着大腿,將屁股後面的衣衫都給浸的一片濡溼。
一股騷味自下而上,直躥進管青的鼻子,管青擰了擰眉頭,杏眼一蹬,衝着已被嚇到失禁的董憲低喝道:“你竟敢當着本將軍的面如此無狀,本將軍今日便將你一片片碎剮……”“且慢!”管青的話音剛落,一直於一旁觀看的龐統就趕忙喊了一聲,待到管青止住持劍割向董憲的動作,他才走到劉辯身旁,抱拳躬身向劉辯行了一禮,對劉辯說道:“殿下明鑑,此人乃是西涼軍使者,兩軍交鋒不斬來使,爲殿下英明想,此人暫且殺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