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羣洛陽軍兵士推搡着,跟在騎馬的管青身後,董憲踉踉蹌蹌的朝着隊伍的最前方走去。
起先他還敢嚎兩嗓子,表達對管青和那羣洛陽軍兵士的不滿。可是沒走多遠,騎馬走在前面的管青可能是受不了他的吵嚷,回頭朝他狠狠的又瞪了一眼,直把他嚇的渾身打了個激靈,怯怯的望着管青,竟是再沒敢喊出聲來。
帶着一羣兵士,押着董憲,要到達大軍最前面,管青雙腿朝馬腹上一夾,催馬加快了些速度,追上走在隊列最前方的劉辯,抱拳對劉辯說道:“啓稟殿下,那西涼賊人在後面吵嚷着要見殿下,還口出狂言,說是殿下若不見他,大軍將死無葬身之地。末將不敢輕視,將他帶了上來,懇請殿下發落!”
聽了管青的稟報,劉辯兜轉戰馬,離開隊列,先是朝大軍擺了下手,示意繼續前進,隨後向不遠處正被一羣兵士押着朝他走來的董憲看了一眼,對管青說道:“將他帶上來!”
正被一羣兵士押着,情狀很是狼狽的董憲見劉辯駐馬立於前方,剛忙踉蹌着朝劉辯跑了過來。
押着他的那羣洛陽軍兵士,正要上前攔阻,卻聽見管青向他們喊道:“殿下有令,要他上前說話!”
管青如此一喊,那羣洛陽軍兵士纔沒有繼續追趕董憲,眼看着他跑到了劉辯戰馬前。
“殿下!”到了劉辯馬前,或許是心內太過焦急,董憲竟沒向劉辯行抱拳禮,反倒是兩腿一屈,“噗嗵”一聲,跪在了劉辯面前,仰臉看着劉辯,語氣中帶着無盡哀求的對他喊道:“末將懇請殿下止住大軍,莫要前往太華山!”
“爲何?”騎在馬背上,劉辯嘴角牽起一抹怪怪的笑容,低頭看着跪在面前的董憲,對他說道:“董將軍莫非想要拖延本王大軍行進日程,以此來爲李傕、郭汜留下從容攻破長安的時間?”
被劉辯一句話給問的愣了一愣,跪在地上的董憲瞪着那雙還有些擠在一處的眼睛,向劉辯說道:“殿下明鑑,末將只是要告知殿下,這太華山僅有一條通路,通路已然爲我西涼大軍截斷。山高嶺險、易守難攻!殿下若要翻越此山,莫說三萬人,縱然來三十萬人,等閒也是攻破不得!”
“五百餘人鎮守,可以阻住三十萬大軍?”董憲的話音剛落,劉辯就鄙夷的撇了撇嘴,對他說道:“董將軍所言,未免有些言過其實。普天之下,天險遍處皆是,又豈是隻有這太華山一處?將軍只管跟隨本王大軍行進,本王自會保得將軍周全便是!”
丟下這句話,劉辯也不與董憲再多解釋,調轉戰馬,飛快的追趕前隊去了。
之所以提醒劉辯太華山天險難以渡過,乃是因爲董憲不欲劉辯對太華山發起強攻。
一旦劉辯大軍強攻太華山,無論成敗,消息定會很快傳入鄭縣。牛輔得到消息,必定曉得和議已然失敗,雖說牛輔曾經承諾,不會誅殺董憲家人,可對牛輔爲人頗爲了解的董憲卻還是有些發自心底的懼怕。武夫出身的牛輔,若是怒將起來,遵不遵守約定,恐怕很難得知。
勸阻劉辯向太華山挺近,董憲其實並非爲洛陽軍考慮,而是懷揣着心內的小算計,在考慮着他的家人安危。
劉辯說出太華山上駐守的西涼軍不過只有五百餘人,董憲所能做的,不過是目瞪口呆的愣在那裡。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是絕對不敢想象劉辯竟會在這兩天之中,命人悄悄的端掉了西涼軍在太華山山道上的佈防。
大軍到了山腳,劉辯領着隊伍沿山路緩緩朝着山上走去。
山道很是崎嶇,且路面並不平坦,身上沒帶多少輜重的騎兵和步兵走在山路上,倒是不覺着甚麼,可夾在隊伍正中的輜重,在上山時卻是遇見了不小的麻煩。
由於路面坑窪不平,木質的車輪很容易陷入坑內,拉着輜重車的馬兒原本上坡就有些吃力,車輪一旦被路面卡住,那便是寸步難行。
一輛滿載着糧草的大車,由兩匹矮小的馬兒拉着,在一名御手的驅使,夾在大軍中間,緩緩的朝着山坡上攀爬。
前方出現了個彎道,御手正要催着馬兒拐過彎,車身陡然劇烈晃動了一下,險些將御手從車上甩下去,兩匹拉車的馬兒也發出了嘶鳴,原本平穩的車子竟是歪斜到一旁,任由馬兒如何使力,也是動也不會動上一下。
後面跟上來的隊伍緩緩從這輛馬車旁經過,許多官兵在走過時,會扭頭朝這輛歪斜着的馬車看上一眼。
“怎了?”見這輛輜重車被卡在了山道上,一名走在後面的洛陽軍軍官快步跑了上來,向那御手問道:“因何止步?”
“車輪卡住了!”已經跳下馬車,正蹲在車旁,看着那隻卡在一處乾裂地縫中的小半截車輪,完全無計可施的御手聽到身旁有人發問,擡起頭朝那名軍官看了一眼,很是無奈的應了一句。
彎下腰看了看被卡住的車輪,軍官也是皺起了眉頭。
馬車上滿滿的堆着十幾麻包粟米,少說也有兩三千斤重,而且車輪被卡住的地方,那道裂縫又粗又深,兩側還死死的卡住了輪轂。
“兄弟們,搭把手!”蹲在馬車旁看了一會,軍官站起身,朝一羣從馬車旁經過,正緩緩朝山坡上攀爬的洛陽軍兵士招了招手。
二三十名洛陽軍兵士見他招手,湊到了馬車邊上,一個個都伸頭看着掉進裂縫中的馬車車輪。
“幫忙擡一下!”見過來了二三十名兵士,軍官朝兵士們喊了一聲,率先用肩膀頂住高高堆起的糧包,用力的推着車身向下歪斜的那一側。
圍在馬車邊的兵士們見軍官已是動手幫着擡車,也沒說二話,紛紛摳住了車框,一起用力拖拽着這輛輪子陷入裂縫中的馬車。
雖然二三十人都在用力,可車輪陷入裂縫中的馬車卻是十分沉重,兩側輪轂也被卡的很結實,他們撼了好幾次,都沒有將馬車從裂縫中擡起。
“再來幾個人幫忙!”使足了渾身力氣,也沒能將馬車擡起的軍官直起腰,朝另一羣正從側旁走過的兵士們又喊了一嗓子。
又是一羣人圍了上來,車廂並不算很大的馬車旁,竟是幾乎車框的每一寸,都有一隻手緊緊的抓握着。
“聽我口號,一起用力!”待到衆人都做好了準備,軍官高喊了一聲:“起!”
隨着他的一聲喊,衆人全都將臉憋脹的通紅,使足了渾身的力氣,一起擡着馬車車廂,將它朝裂縫外掀。
人多,力量畢竟是大。這一次隨着“啪”的一聲脆響,馬車竟真的被衆人擡了起來。
清楚聽到那聲脆響的御手,在衆人擡起馬車,紛紛離開之後,趕忙跑到車輪旁,仔細的檢視起來。
這一檢視,他頓時是滿心的鬱悶。車子倒是擡了起來,可木質的輪轂,卻是被硬生生的折斷了一根銷子。
這種木銷乃是用黃楊木製成,質地很是堅硬,莫說尋常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折斷,就算是用水泡上幾天,它也是極不易腐蝕、朽壞。能夠將它折斷,可見剛纔官兵們是使出了多大的力氣,才把馬車給擡了出來。
御手蹲在一旁,修着折斷了木銷而暫時無法前行的馬車,那個招呼人幫他擡車的軍官,則忙着從路上找來一些石塊充填着那道剛纔卡住車輪的裂縫。
大軍于山路上前行,自是不會像在平原上那般順暢。隊伍沿着山路朝太華山山腰行進,隨着攀爬高度的拔高,遠處那被白雲縈繞着的山巔,也如同就在眼前一般,好似只要伸出手,就能揪下一團白白的雲朵,
已經下了戰馬的劉辯,走在隊伍中間,他不時的會擡頭朝上方的道路看上一眼。
一側臨着峭崖,另一側則是無盡深淵的山路,並不算很是狹窄。它曲曲折折的盤旋在太華山上,就猶如一條長長的腰帶,給這姿態豐饒的太華山,平添了幾分帶有人類氣息的妖嬈。
“啓稟殿下!”已然登上半山要,從上面的山路奔下來一名軍官,到了劉辯近前,那軍官抱拳躬身對劉辯說道:“再往前不足五百步,便可到達山腰駐地!”
擡頭朝前看了看,前方的道路蜿蜿蜒蜒,道路沒延伸多遠就轉了個彎兒拐到另一側去了,根本不可能看到前面有些什麼。
放眼望去,出現在劉辯視野中的,是一片蔥翠的茫茫羣山和繚繞於羣山之間的皚皚白雲。
蔥翠的山巒與藍天白雲相接,更是使得它蘊滿了別樣的靈秀。可此時的劉辯,卻沒心情欣賞這極美的景緻,他所關心的,是兵士口中的駐地,能否容得下整整三萬大軍。
“走!”向遠方的羣山眺望了一會,劉辯朝身後跟着的隊伍一招手,繼續向山上攀爬了過去。
沿着山路,繞過一道山脊,劉辯果然看到在前方的道路上,有着一座像似城牆,又不是城牆的路障。
路障是以青石修成,坐落於山道坡度稍陡一些的位置。劉辯看見那道路障時,如同城牆般的路障上,已是插上了洛陽軍的戰旗。
“殿下,過了此處,便可到達駐地!”先前向劉辯呈稟路況的軍官,跟在劉辯身後,擡手指着那道橫亙在山路上的路障,對劉辯說道:“我等已然摸清道路,過了此處,沿着山道下了太華山,便可直插京兆尹地界。”看着一隊隊走在前面的官兵,從敞開着的大門走進橫亙在路上的路障,劉辯默默的點了下頭,腳下的步伐也加快了一些,朝着那道路障奔去。